“你打了老八？”
肖氏虽然也恼她的冲动，毕竟是自己亲女，从小宠爱，又见她目光惊惶，遂叹了口气，搂着她，不忍再多加责怪。
蒋毓茹眼泪汪汪地望着她，抽泣道，“娘，我当真不是有意要打八妹妹的？明明是七妹妹想用火盆烧我的衣裳，八妹妹却说我冤枉七妹妹，我气不过，才失手打了她。”
“你说什么？”肖氏惊讶，“老七要烧你衣裳？老七为何要烧你衣裳？是不是你又招惹她了？我不是让你别招惹那两个丫头，怎么就是不听？上回的事你难道忘了吗？”
听到肖氏的话，在看到她神情中的严肃，心下不由一怕，蒋毓茹道，“娘，我……”
肖氏狠拍了下茶几，指着采洁探菊二人，厉声道，“我瞧着你们俩机灵，这才让你们跟在五小姐身边，为的是让你们在五小姐任性时多劝着她些，往常做得挺好，这回怎么回事？五小姐打八小姐，你们怎么不拦着点？“
两人扑通跪下，采洁道，“七小姐回来后，大小姐叫我们下去，奴婢跟探菊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肖氏皱眉，芳信赶忙上前道，“采洁跟探菊确实该打，现在却不是责罚她们的时候。”
见肖氏看向自己，芳信道，“大小姐、四小姐、六小姐这时候不见回来，老爷怕是已经知道五小姐打八小姐的事。老爷的性子三太太是知道的，得想法子救五小姐才是。”
“如何救？”心烦意乱，一时没了主意。
芳信看了蒋毓茹一眼，道，“奴婢倒是有个主意，只不过得先委屈委屈五小姐。”
“什么主意？你说。”
芳信附耳过去说了几句，肖氏抬眸看着她，又看看蒋毓茹，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时候，一小丫鬟匆忙奔进来，说老爷来了。肖氏起身一把推开蒋毓茹，厉声喝道：
“跪下！”
“娘……”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爹一来娘就像变了一个人？在娘心里，爹当真比她这个女儿重要吗？
看到已然转过月洞门，黑沉着脸大步往这边来的蒋靖和，肖氏顾不得蒋毓茹眼睛里的委屈和不解，咬牙，心一横，扬手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暗暗握起，尖利指甲抵着掌心，心止不住的疼。
蒋毓茹轻啊出声，身躯旋转，撞倒身后茶几，茶杯应声而落，摔得粉碎，脚下不稳，直接朝地面栽到，右手不偏不倚，正好按在瓷片上，她啊的惨叫出声，血徐徐溢出。
屋内之人均倒抽一口凉气，捂着嘴，目光惊恐。
“五小姐……”采洁奔过去扶起她，待看到她掌心血红，还有一块瓷片嵌在里面，赶忙道，“有些疼，五小姐您忍忍，奴婢这就把碎片取出来。”
“五妹妹……”
“五妹妹……”
“五姐姐……”
“茹儿……”看到蒋毓茹倏然抬起头看向自己时眼睛里的怨恨，肖氏脚步赫然一顿，踉跄地退开两步。
“娘，小心。”待肖氏稳住身形，蒋毓怜几步走到蒋毓茹跟前蹲下，心疼道，“五妹妹，你还好吗？”
泪，无声滑落，心，满腹委屈。蒋毓茹像什么都没听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肖氏，从小到大，娘从未打过骂过她，就算做错事娘也护着她，今日，娘却为蒋毓瑾打了她！
“茹儿……”
推开采洁蒋毓怜二人，蒋毓茹撑着另一只手站起来，举起右手道，“娘，您现在满意了吗？”
肖氏张口无言，那一巴掌是她亲手所打，茹儿的伤，亦因她而起，但是，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啊！
“这是怎么回事？”蒋靖和进来厉声道。
探菊跪下磕了个头，道，“回老爷的话，三太太气五小姐打了八小姐，所以打了五小姐，五小姐不小心跌倒，伤了手……”
肖氏打了蒋毓茹？因为蒋毓瑾？蒋梅娘一扫屋内之人，心下冷笑，好一招苦肉计！
“爹，五妹妹打了八妹妹是五妹妹有错在先，可母亲已经打过五妹妹，五妹妹的手也被茶杯划伤了，爹能不能原谅五妹妹一次，不要再怪五妹妹了？”蒋毓怜过来跪在蒋靖和面前请求道。
“四姐姐说的对，爹，您就原谅五姐姐这一次吧。”蒋毓芬也跟着跪下，而后拉着蒋毓瑾，道，“好妹妹，六姐姐替五姐姐跟你道歉，你求求爹，请爹不要生气，原谅五姐姐了，可好？”
“谁要你让她给我求情？”蒋毓茹蛮横地推倒蒋毓芬，挑衅地望着蒋靖和，道“我刚才打了八妹妹，现在又推了六妹妹，爹打算怎么处置我？打我板子，还是面壁思过？”
“你……”
“爹，不要！”蒋梅娘略微思索了下，握住他的手，跪下道，“爹不是说家和万事兴吗？五姐姐不是有意冲撞爹，爹不要生五姐姐的气好不好？”
“蒋梅娘，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蒋毓茹踢了蒋梅娘一脚，指着她，跟蒋靖和道，“她是爹最疼爱的女儿对不对？您知不知道您被她骗了！她根本没有失忆，她什么都记得，我们看到的都是她装出来的。”
众人惊骇，纷纷看向蒋梅娘。
蒋梅娘连连摇头，“没有。爹……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我没有装。”眼泪顷刻而落，惊惶无措。
“你骗人！那天在花园里，你明明说……”似是想起什么，蒋毓茹顿然住了口，不再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
“不知道！”
蒋毓茹大吼一声，抬手挡开肖氏，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跑去。采洁探菊喊了声“五小姐”，忙福了下身，着追出去。
蒋毓瑾送回玉园，蒋梅娘默默往回走，脑中不断徘徊玉姨娘刚才神情中的心疼、担心、焦急、和不安。
肖氏极溺爱蒋毓茹这个幼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方才却亲手打了她，还因此令她划伤了手。蒋毓瑾被打之事虽然不了了之，肖氏却不会善罢甘休，而玉姨娘又是个性子软的人。
只怕……
“小姐小心。”
蒋梅娘直觉地停下，看到几乎贴着面的柱子，不由失笑，而后在游廊一侧坐下。
春柳环顾四周，见无人经过，奇怪道，“三太太一向宠爱五小姐，方才怎么舍得打她？”
“如果不舍得，五姐姐如何逃得过父亲的责罚？你难道忘了蒋府其中一条家规？”蒋梅娘淡淡道。
蒋府祖训其中一条，便是兄弟姐妹必须友爱和睦，若有谁违背，家法伺候。所谓的家法便是用细柳纸拧成的藤编，男子挨打时会赤裸全身，女子则脱去外衣鞭打屁股。
春柳睁大眼，像是不信，“小姐的意思是，三太太打五小姐是故意作戏给老爷看？”
肖氏方才看似怒极，眼神却是担忧，看到蒋毓茹割伤手时更惊惶无措。一记耳光原本可以帮女儿逃过一劫，岂料弄巧成拙，反伤了她的手。
“小姐，您说，老爷跟三太太因为五小姐刚才那番话怀疑您？”春柳一脸的担忧。
蒋靖和会不会怀疑她不得而知，肖氏却是必然的，兴许她这会儿已经去蒋毓茹屋子问了。当日在花园，她就知道蒋毓茹定会将那日的话说出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肖氏对她已经很是戒备，经过蒋毓茹刚才那么一闹，肖氏怕会让红姑更留意她了举动。不过这样也好，兴许……
“小姐别怕，不管什么事奴婢都会守着您保护您！”春柳蹲身覆上她的手，坚定道。
蒋梅娘颔首，冲她感激一笑，道，“春柳，你去趟水云苑看看，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春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转身往水云苑那边去……
噼里啪啦一阵碎响，采洁探菊面面相觑、神色焦急，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得立在那，眼睁睁看着蒋毓茹将屋内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院内洒扫的丫鬟，听到屋内声响，纷纷放下手里伙计过来，伸长脖子往里面看，议论纷纷，猜测不断，又带着几分小心。
一番折腾，蒋毓茹停了手，胸脯起伏，怒气难消，眼睛左顾右盼，待看到一旁柜子上的白釉底冰裂纹花瓶时，她转身几步过去扯掉花瓶里的花，举起花瓶狠狠往地上摔去。
“小姐不要！”采洁大喊一声，奔过去握住她的手，阻止道，“这只花瓶是小姐去年生辰，三太太送给您的生辰礼物……”
“滚开！”
采洁被撞的身躯一晃，下意识退了两步，随即又一步过来，托着蒋毓茹的手跪下，恳求道，“小姐，奴婢求您别砸了。奴婢知道小姐心里委屈，您的手还没上药，万一再伤到别的地方，三太太知道该心疼了。”
娘打了她，还会心疼吗？
“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姑且让七小姐八小姐先得意一回，奴婢跟采洁定会将小姐今日受的委屈替小姐讨回来！而且三太太也绝对不会轻饶七小姐八小姐的。”探菊过来压着声音提醒道，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一丝阴狠。
“是吗？”蒋毓茹询问地看着探菊。
探菊笃定点头，“三太太疼爱小姐比大少爷还多，她一定会为小姐讨回公道的。”
二人见蒋毓茹似有松动，不禁暗松了口气，正欲去接花瓶，岂料看到她眸光赫然一变，白釉底冰裂纹花瓶应声而落，四分五裂，瓷片飞溅，落得到处都是。未等她们反应过来，又看到蒋毓茹转手舀起床前一支烛台狠狠扔了出去。
“母亲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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