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虽是接了管家钥匙，心里却并不十分踏实，她心里清楚，小陈氏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老夫人对她不是一般的偏帮，这会儿小陈氏虽不是因为自己丢了管家权，但到底是自己得了利，只怕老夫人看自己不顺眼，因此，晨昏定省，在老夫人跟前更是尽心伺候，连二房的两个姑娘，也往老夫人处跑的勤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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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什么人，自是知道他们的心思，她也不说破，只是一副平常的样子，这日晚间人都散去后，如意吩咐小丫鬟把冰盆挪到了外间，自己则给老夫人拆发梳头，又扶了她到了床上，往日老夫人头上的事都是穆嬷嬷打理，如今穆嬷嬷在养伤，所幸如意也是个周全的，无需再调人进来伺候。
待如意给老夫人掖了帐子，准备推下去之时，老夫人出声道：“穆嬷嬷那里你可有亲自去看过？”
如意道：“奴婢每日都过去两趟，今儿个晚饭前，还端了一碗清火的粥过去，看着穆嬷嬷吃了大半碗才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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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点头道：“穆嬷嬷的伤势如何了？”
如意道：“老夫人安心，婆子们也不敢下了十分力气打，伤势虽看着有些吓人，却并没有伤了筋骨，养一养也就好了，并不会落下什么病痛。”
老夫人道：“穆嬷嬷也是有些个年纪了，现在又是伤在这么个天气里，不知要怎么遭罪呢，她那个儿子也是个指望不上的，你便多费一些心吧，将她照顾妥当了，也算是她往日没有白疼你一回。”
“这原是奴婢应当的，”如意红了眼圈道，“奴婢打小进了老夫人的院子，什么都不懂，到了今天，除了老夫人的恩典，便是全赖嬷嬷的教导，便与奴婢的老子娘也不差什么，如今嬷嬷遭了这样的罪，奴婢心里真是刀刮一样的难受。”
老夫人也是一阵伤感，她道：“你是个好的，这么些年在我身边，万事料理的妥帖，为我这老婆子没少操心费力的，你虽不是我的孩子，如今看来却不知道要比我那一干儿女要强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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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可万万不敢这么说，奴婢实在当不起，再者老爷姑奶奶们也都是极孝顺的。”
“孝顺？”老夫人冷哼一声，“如今都大了，翅膀都硬了，开始看着我这个老婆子碍眼了，谁还念着当年我养大他们的辛苦。”
如意道：“老夫人，您这可是气话了，奴婢知您这是因为穆嬷嬷的事儿，恼了大老爷，您也消消气，大老爷当时也是在气头上，一时没有顾忌周全也是有的，您可不能往心里去了。”
被这话触动了心事，老夫人起了火气道：“穆嬷嬷是跟了我一辈子的老人了，虽是奴才，可也该有几分体面，竟是半点顾忌也没有说打就打，他就是不顾忌穆嬷嬷，可有想想我这老太婆，他这是在打我的脸呢！”
“大老爷在气头上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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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头上，他在气头上就拿他老娘的人撒气吗？无缘无故的，他就是再恼，这又与穆嬷嬷有什么关系？”
如意一时没有接话，她犹豫了片刻迟疑道：“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道：“有什么不当讲的，你自是和别人不同，在我面前无需藏着掖着，我知你的心，便是说了什么，我还能怪罪你吗？”
如意道：“奴婢不是怕老夫人怪罪，只是怕自己想错了，误导了老夫人就该死了。”
“我就老糊涂了不曾，你也无需说，我只你要说什么？”老夫人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她道，“大老爷最是个方正的性子，他便是再生气，也不会迁怒于旁人，他将穆嬷嬷打了，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定是那三丫头将前些日子，我吩咐穆嬷嬷打她手板的事儿，拿出来编排了，那丫头生了一张利嘴，还不知怎么告状呢，不然大老爷怎么就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只是他也不想想，我如今就连教训孙女几下也是不能的么？说来说去也就是不将我放在眼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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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带着气睡下了，第二日早起身上便有些不大自在，早饭也没吃，二夫人亲自去厨房端了一碗清淡的粥，服侍老夫人喝了几口。
各处来请安的人都立在下面，老夫人摆了摆手道：“都坐吧，不过是倒些胃口，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二夫人把剩下的大半碗粥交给一旁待立的小丫头，便和三夫人一起，带着姑娘们坐下了。
二夫人看了眼摆在一旁的冰盆，她对如意道：“屋里摆着冰虽是凉快，可湿气却重，姑娘可仔细些，晚间母亲睡了，便将这冰盆挪到外间，也省的母亲被寒气侵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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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道：“二夫人放心，奴婢可记着呢。”
“母亲身边也得亏你这个周全人儿，我们想不到的，你也都想到了，也把我们这些个衬得忒没用了些。”二夫人说着，似真似假的对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道，“可不能让这丫头给比下去，回头，你仔细去寻一块上等的轻纱来，做个罩子送来，把这冰盆遮上一遮也能吸血湿气。”
老夫人道：“你这个不让人的，生怕显不出你来吗？若是这冰盆湿气大，挪远一些就是了，何苦要做个罩子，那么大的东西，闷闷的放在那里，看着可像什么？”
二夫人道：“可不就要做个大家伙，闷闷的立在这里么？这样老夫人每常看着可不就想着咱们的孝顺么！”
她这样子把大家都逗得发笑，一时笑过了，老夫人对着大姑娘道：“时候也不早了，快领着妹妹们去女红师傅那里吧！依我说女儿家读书识字尚不打紧，只这女红是正经不能耽误的。”
大姑娘应了，尚未起身时，二夫人嗔了大姑娘一眼，对老夫人道：“这丫头和她父亲是一个样子，似个闷嘴葫芦一般，你问一句她便回一句，从不会多说一句话。”
老夫人道：“女孩子是该文静一些。”
“她呀怕是文静的过了头，”二夫人对大姑娘道，“我看时间还早，你们便晚一会儿过去也不妨，这会子功夫便和你祖母说说，这几日和女红师傅学得如何了？”
大姑娘尚未开口，六姑娘抢先道：“师傅时常夸赞姐姐们，却从不曾夸过我一句，祖母你说师傅可是偏心？”
老夫人笑道：“师傅不夸你，定是你淘气不认真学习，你这嘴可仔细了，被师傅知晓了，看她不罚你！”
六姑娘撒着娇扑到了老夫人身上，她道：“我也有好好学习，我还绣了个帕子呢，祖母你看我绣的可好？”
六姑娘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帕子，在老夫人眼前展开，她指着上面绣着的一个图案问道。
老夫人眯眼看去，见帕子上一个类似于馒头的图案，针法粗糙还有些歪歪扭扭，她说道：“怎的却是绣了个馒头上去？”
六姑娘绣的自然不是馒头，老夫人说完，她不依的撒娇道：“祖母~”
二姑娘拿帕子掩了嘴儿笑道：“祖母，您在看看，这可不是馒头！”
“哦？那是什么？”
二夫人、三夫人并如意也把脑袋凑了过去，大家齐齐的盯着帕子看，看了好一会儿没看明白是什么，六姑娘涨红了脸道：“哎呀，人家绣的是蟠桃啦！”
她这话说完，惹得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过后，二姑娘看了眼二夫人道：“大姐姐的女红时常得师傅夸赞，昨儿个我见大姐姐给祖母做的鞋，上面绣的猴子献桃，竟是真的一般。”
二夫人闻言，满意的看了二姑娘一眼，大姑娘羞涩的道：“而妹妹过奖了，针法还粗陋的很。”
老夫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绣的好不好不打紧，难为你心里想着祖母。”
二夫人道：“这丫头只是嘴上不说，可不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您呢吗？这刚学了女红就挑灯熬油的巴巴给您做了双鞋出来，我这当娘的，可是连一双袜子也没见着呢！”
老夫人笑道：“你这不让人的，先头还说要孝敬我，这会儿见你闺女给我老婆子做双鞋，就容不下了。”
他们这边说说笑笑，二姑娘和六姑娘则垂下了视线，三夫人坐在一边就如个摆设一样，二夫人扫了一眼，眼中不肖的神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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