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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市南湖公园的长椅上,我陷入了一种深深地思索。(
大天王)有生以来,我出现少有的冷静。坐在这个也许是父亲曾经坐过的地方,望着清澈的湖水泛起的涟漪,我的心情再也难以平静。我思念我的父亲,我被他感动,为他同情,我感到了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愁怀。天渐渐cháo起雨来,与湖面连成水天一sè,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凉意。
“潇乾!”一个轻柔、深情,夹带着几分急促的声音突然传入耳畔,谁在叫我父亲?转头循声望去,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蒙蒙细雨中,一个中年女人撑着一把红雨伞,伫立在前面几米远的地方,定定地望着我。天啦!这不是圣母玛利亚吗?如此端庄、典雅、娴静、妩媚。不,不是玛利亚,是东方古典美的化身。穿着一身黑丝旗袍,乌发在前面自然地分向两边,脑后挽着发髻。面部是那么匀称、柔和、慈祥、俊秀,简直是观世音菩萨现世。不,不是观世音,她的脸部分明又透着迷茫、惊奇、痛苦与深情。黑亮的两弯柳眉轻蹙着,明澈的眸子里笼罩着一层晶莹的水雾,微翘的嘴角略微抖动着。这种仪容,让人愉悦、赞叹、崇敬;这种神情,又让人震撼、同情、悲伤。(
怨咒之笔仙)
她是谁?为什么望着我,叫着我父亲的名字?
“潇乾!是你吗?”深情而痛苦的声音再次发出,我完全听得清清楚楚。我明白了!“是陈姨吗?”女人近前几步,更加清楚地注视着我,似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依旧声调低缓地问:“你是潇乾的儿子?”我迎上前去,扶住女人的双臂,“您是陈姨!我是张潇乾的儿子,张承志。”
陈姨缓过神来,慈祥地抚摩着我的脸庞,说:“像!真像!”我扶陈姨坐了下来,陈姨问我道:“孩子,你父亲他还好吗?”我脸部抽搐了两下,无以作答。陈姨惊诧地抓住我的臂膀,问:“孩子,你父亲怎么啦?”我无法回避,痛声道:“陈姨,父亲他已去世十年了。”陈姨“哎呀”一声,当即昏了过去。
我急了,摇着陈姨急切地叫了两声,没有反应,急忙将陈姨抱起,向医院跑去。
经过大夫的一番急救,陈姨渐渐苏醒过来。她两泪纵横,一言不发。我拉住陈姨的手,劝道:“陈姨,都已过去很久的事了,您想开点,保重好您的身体!”半晌,陈姨开口说了一句“孩子,你不知道。(
复仇女皇的爱恋)”便不再作声了。我继续劝道:“不管怎样,您应该以您现在的家庭为重。”陈姨看了我一眼,双眸空灵地说了声:“离开你父亲后,我一直一个人过。”
天啦!这怎么可能?世上哪有这样的事?父亲对这个女人追悔了一生,思念了一生,我就觉得难得了,可这个女人竟然独身到现在!父亲啊!您在天之灵,是否知道?而我作为您生命的延续,能见证你们这份恋情,真是感到幸运!
转而我又想到,还是父亲不要知道的好。这一个已经昏了过去,那一个不知道又怎么样呢?我想起父亲曾几次叹道:问苍天情为何物?
陈姨问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将父亲的遗稿交给了陈姨,告诉她我也是通过遗稿了解父亲、了解你们的。
几天后,陈姨要回去了,再没有提起父亲的事。但她的jīng神倒是很好,气sè也不错,好像是找到了心灵的归宿,人反而轻松了许多。她要我好好学习,有事找她,我点头答应着。临走时,陈姨塞给我五千块钱,我没有推辞,也没有道谢。陈姨看着我笑了笑,上车走了。(
继承者:纨绔二小姐)
丽丽几次找到我,见我失去了往rì的欢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吭声。她又问我是不是病了,说着伸出手要摸我的额头,我挡开她,“别惹我,烦着啦!”丽丽噘着小嘴嘟囔着:“又不是我惹的你,一星期躲着不见人家,找你又找不着。”看着她婆婆妈妈的样子,我生气地嚷道:“就是你惹了我,就是我在躲你,我一看到你就烦,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消失,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丽丽见我真生气,半天没敢吭声。过了好一阵,慢慢凑到我身边,摇着我的胳膊,昵声道:“志哥,不要生傻丫的气,大不了以后不再向你要钱了。”
看着她可怜楚楚的样子,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傻丫接着说道:“志哥,我们班人家有好几个在勤工俭学,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我早就想去,怕没人陪你,没敢给你说。”我问:“做什么?可不要坐台,啊!”傻丫娇声笑道:“那怎么会呢?有的做家教,有的代理记帐,报酬高着呢!”
临走,我给了傻丫一千块钱。傻丫眨巴着眼睛问:“志哥,你哪来这么多钱?”我随口说道:“我也在勤工俭学。”傻丫欣喜道:“好啊!你竟走到我前面了。(
道器纵横)”我没好气地说:“什么走到你前面了?我又没死。”傻丫低声道:“那你到底在做什么吗?”“不知道少问。我在编游戏软件,你会吗?”傻丫吐了吐舌尖,转身跑了。
陈姨给我寄来一本书,她竟将父亲的遗稿整理出版成了一本书,封面jīng致优美,富有诗情画意。小桥流水,鸟语花香;一勾弯月,繁星点点;一对情侣,相依相望。右上侧一行书名——《此情可问天》,婉约秀丽;作者署名赫然写着“张潇乾”。
全书分为34章,遍述父亲从大学,到回乡,到下乡,直至回归的一生历程,期间有父亲至死难忘的初恋,情感世界的描写,造福乡里的事迹,以及父亲临终的憾恨。基本取材于父亲的遗稿,编纂分章而成。
令人无限感慨的,是陈姨在书后附了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扯人心肺,催人泪下,不忍卒读。
----《写给潇乾》
阿乾:
南湖公园,故地重游,偶遇吾子(虽为偶遇,实为必然;虽为你子,亦为我子),相问之下,不虞青天霹雳,地陷天塌。(
篮坛霸主)攸攸醒来,大有未亡人之痛。
一别二十载,朝思暮想,夜夜呼唤。多少次对西遥望,只说你身处家乡淳朴之地,虽无轰轰烈烈,亦可平平安安。何成想十年以来,你已英年赴西,两世为人。阿乾,何狠如斯,一生抛我两次!
想当初,你我一见钟情,情投意合。校园漫步,寝室静坐,情意绵绵;花前月下,郊外名山,形影不离。那时少男少女,豆蔻初开,如今独剩我形影单吊,鬓添白霜。阿乾,你惟恐我会渝其志,你疑我不能终其情。我以终身不嫁明我志,我以二十chūn秋证我情。可你竟撒手人寰,随风化散。呼你不应,叫你不知。悠悠我心,诉于谁人?
大学报到,本就满怀憧憬。南人北来,本就心有希冀。中秋联欢,初次相见,就已情窦初开;及至相交,更觉意重情深。眉清目秀,体貌雄伟,羲皇娲后人类始祖,才能培育出此等俊秀英才;非礼不言,言而有信,中原千年文明,才能孕育出此等雅儒文士;虚怀若谷,不拘小节,滔滔黄河之水,才能淘冶出此等博大胸怀;心怀天下,悲天悯人,佛法昌隆之地,才能熏陶出此等良善品行。
阿乾可记否?初次约会,天般地配;并肩携手,成双成对;夕阳同影,烛光对坐;卿卿我我,何等情爱!公园湖畔,常相约会;何事不语,何情不诉?郊外野炊,歌声犹在;华山落rì,惟有心爱。寝室嘻闹,无不相护;二人独坐,情爱万千!假期小别,难舍难离。
实指望良缘得成,此生共度;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岂料你心怀顾忌,断然割爱。阿乾,南湖公园我愤然出手,至今悔恨。何成想你在数年后的他乡僻壤,仍在念念不忘,说什么打在你的脸上,疼在我的心上。阿乾,陈琼之错,错在拱手相让。让给你心中的一个影子,为一个影子大发醋意,不惜找替代品相折磨,误了你我一生。
《致仇侣》举校皆惊,皆感其情,男女泣下者不乏其人。独我用情偏激,由爱生恨,不能释怀,反伤你心,反误你情。
早知你毕业临别,意yù言和,我万不该自以为是,以他人为幌,自欺欺人。天啦!一生幸福,毁于一念,毁于俄顷,我真是自食其果,追悔莫及。
说什么祝你幸福,找到真爱。谁知你沦落乡里,深叹“阿琼无期”,一念之间,人尽可妻。我陈琼百般呵护,视若珍宝;自惭平泛,不敢据为私有。被人垂手而得,且丝毫不知其珍,光芒顿敛,终为玉碎。
看到你那婚姻,你那苦闷,你那孤独,阿琼心在滴血。如在当时,如你在当时把信寄给我,我会立即飞至你的身边,把你带走,义无返顾。可十年后的今天,一切为时已晚。睹信思人,空余泪痕。
阿乾,除了伤心追悔,阿琼其实一rì也不曾怪你。你担心阿琼置身商界,难保不变其心,届时“身心俱丧,万劫不复”。可阿琼何尝不有如是担忧?阿琼何尝没有担心过你“耳濡目染,渐熏其心”,“物是人非,其纯不再。”果真如是,阿琼岂不是始作俑者?因茫茫商海,皆为利奔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耳闻目睹,令人胆颤心寒。自己虽无骗人之意,终rì怀有防人之心。天长rì久,能不心力交瘁?阿琼但有一分养家能力,宁叫爱人永不经商。
阿乾,你好糊涂!你走之时,幼子不足十岁,你不托孤与我,反说什么“以后见面,视同生母”。你之子即我之子,何言视同?说什么“如有为难,尽力相帮”,你我双亲长辈,走的走,老的老,时rì无多。则rì后人世之上,唯有我母子相依为命了!
阿乾,你我同为xìng情中人,心怀至纯。身处现实,水至清而无鱼,情至深而孤独。唯可欣慰者,你我幸不相负。天各一方,心灵相交。总算心有所托,情无错用。
阿乾,你我xìng灵慧空,二十年前《致仇侣》有如谶语:不能朝夕相伴共白头,但愿两心相知死亦足。阿琼则:生不同衾,死求同穴。于愿足矣!
阿乾,yīn阳相隔难隔心,时空相阻难阻灵。心灵相印,伴我一生;二十年后,我来伴你!
读罢陈姨文章,我失声痛哭,叫了声:“陈姨,我的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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