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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地铁 第一章 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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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计程车上,以一个异乡人的身份看这片土地,看到喧闹的人群和冷漠的建筑物。(最强杀手系统)爸爸拿着我不多的行李。我们一起下车,彼此沉默。

    新加坡的道路密如蛛网,而我们脚下的路就是一根洁净的蛛丝。这根蛛丝通往我们的目的地——一所小有名气的美院。

    我的导师是一个蓄着中长发,深情款款的男子,无论什么时候嘴角边都洋溢着温暖的微笑。在学院过厅里挂着他为他妻子画的一幅肖像画。很美,很柔情似水。我想他画这幅画时心里一定充满了爱慕与甜蜜,才能使作品如此温暖动人。画中女子剪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很洒脱的美。我想人本来都是短发的,后来忧愁越积越多,锁在头发里,它就变得越来越长了。

    我的头发,很长。

    导师安排我住在学院后方的一套房子里,三楼。说是一套,实际只有两间房:一个权且当作卧室,一个卫生间。其实本可以住在学生公寓里,可是为着要逃避与人同房,我宁愿住这套小小的由杂房改过来的房子。

    他说叫几个男孩子去重新刷一下墙壁,让我迟些再上去。我点点头,然后跟着爸爸去处理所有的手续,直到黄昏。可没想到上去后发现房间里还有人。(腹黑老公太危险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左耳闪着几个银sè环圈。看见我们便咧嘴笑笑,竟有几分腼腆。

    由于光线明暗度的异样,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天花板——屋顶兀地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深邃的夜空,空中还悬着一轮莹润的圆月,光华四shè。数十颗清亮的星辰稀疏散置在四周,烘托出旷野苍穹的荒凉之美。

    那是好久没有看到过的风景,让我一下子有回到童年躺在草地上看星空的错觉。我惊讶地愣在那里,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男孩晃晃手中的油漆桶,略有些歉意地说:“漆屋顶的时候多花了些时间,所以晚了,不好意思啊!”

    爸爸四周看了看,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这光线……”

    男孩紧张起来,小心应答:“漆成这样,光线是会暗一点,可是比较漂亮。当然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可以再漆回白sè。”

    “噢,不用了”,我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我很喜欢,谢谢。”

    男孩便很喜悦的样子,又看看爸爸。爸爸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她喜欢就行。孩子嘛!”又问:“你跟她是一个班的吗?你叫什么呀?”

    男孩笑出两颗虎牙:“嗯,一个班。(大神驾到一贱倾心)大家都叫我小羽——羽毛的羽,像天使一样能飞起来那种。”

    我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景sè,那些热带植物正在阳光里快乐地微笑。一个人的名字竟然可以诠释得如此悠扬。不像我,看到“伊雯”,只会想起一个谐音成语:一文不值。

    在冬季里喝一杯热咖啡应该是件温暖的事,可惜新加坡热得没有冬季。这种情形下喝热饮,多多少少会让人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就好像我跟爸爸两个人坐在星巴克里。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身份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情人,气氛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尴尬?

    爸爸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轻轻把玩着手里的杯子。他说:“伊雯,我回去就要结婚了……我已经把你送到了新加坡,也进了学校。你在这里好好过,别老想着回家——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弟弟还小,你也不希望他生长的环境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对不对?”

    我坐在那里冷笑,不说话。心里想着你跟那个女人生的宝贝儿子都两岁了,可你跟我妈离婚才几个月?

    爸爸停了停又说:“是,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一定保证到位,至于其它的……”

    我突然笑起来。(电影世界冒险记)我说:“爸爸你知道吗?你们离婚时我坚决要跟你,因为你才有能力送我出国。我在提出申请时是很理直气壮的样子,可是,我一直觉得自己就像个为了金钱而出卖自己的青楼女子。好贱!”

    “不,伊雯。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爸爸。”我笑着,笑得像秋rì凌晨的野草,笑得满面泪痕。我说:“你放心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你了,也不会去影响你的孩子。”

    我说完这些,然后靠在背椅上近乎得意地看着爸爸惊慌失措的脸。我知道女人流着眼泪微笑的样子最让男人心疼。我曾经一度觉得妈妈就是太逞强,太没有小鸟依人的娇态,所以爸爸才会出去找那个小姿的女人作情妇。可是,我有多爱我妈妈,我就有多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说:“可是我是你的监护人。”

    我一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离开妈妈是因为不想再留在她身边伤害她,离开你是因为你心里有了别的东西再也容不下我了。你知道的,我多么痛恨跟不爱我的人生活在一起。”

    早上醒来觉得闷热难当,于是直接走到卫生间去洗澡。水从上面很快地冲下来,打在皮肤上激出一堆小水花。(重生之幸福一生)发现最近很容易走神,总是呆呆的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用没有戴隐型眼镜的视线来看风景,朦朦胧胧的另有一番韵味。

    开始喜欢不戴眼镜的rì子。因为有些世界不需要看得透彻,有些世界不需要记得清晰。

    爸爸走的时候我没去送。总觉得机场里生离死别的氛围不适合我们。

    去教室上课,看导师以一个多情男人的情怀用画笔书写情绪。

    而事实上我对绘画毫无天赋,对着大大小小的石膏像我只有欣赏的yù望,而绝不是也没有能力把它们画下来。我只是想逃走,从过去一切的混乱中,逃走。我选择了这所安安静静的异乡美院,来平和地理葬我的青chūn。

    那段时间导师教的是写实画。上了半个月的理论与鉴赏,然后布置了第一份作业,叫“呼吸着的鱼”。

    我看着那条美丽乖巧的热带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心里突然无端地难过起来。我总是在想,如果空气是一片一片的霓衣,我们用力呼吸的时候,会不会撕破它的脸?它一定会很疼吧!

    我后来完成的那幅画,画面上断层的空气累积。生硬的笔触,涂抹着鲜艳的红。(仙界第一商贩)到处是**裸的疼痛。我在画卷背后写着:空气在流动的时候,肌肤被飘浮的尘埃割破,爱在风中碎成一片空白。我们看不到他的血液,因为它的血液是透明的。但我们闻得到,风中的血腥味——我们在呼吸的时候,已经把它血淋淋的痛楚吞进去了。

    ——我的第一份作业,被理所当然地判作了不及格。

    可是小羽肯定了它。习作点评后,我看见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幅画夹在了自己的画夹里。

    我没有给予回应。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想起来童年时跑到河边找贝壳的样子。那一次看见太阳停在不远处的河面上,余辉照得整个世界暖洋洋的。我在平和与安详的氛围里抬起头来,看到碧空如洗的天,心里充满小小的感动。那一次我没有找到贝壳,却依然傻傻地快乐。

    如期前往戒毒所,将那些本该尘封成记忆的东西再拾起。jǐng官们拿来我在国内的戒毒档案,还有新加坡的相关法律条文,以及需要签署的一系列合同文件。事实上这些东西,我在过境时已经处理过一次了。可是对于新加坡严谨的法律体系来说,这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眼前晃过一张又一张或严肃或冷漠的脸,我在他们的指引下按严格的法律程序完成了一切。表格上签字笔留下的道道痕迹,狰狞着跳起来撕开我灵魂上最深刻的伤口。黑sè的痂里又流出鲜红的液体。到所有的程序都结束后,一个jǐng员告诉我,我可以用这里的电话,与国内的监护人联系。我摇着头说“谢谢”。

    走到大街上,再回望铁栏里一幢幢冷漠的建筑物,觉得自己是刚参加完一场喧嚣的葬礼。累得虚脱。

    没有回到学校上课的意思,也不想给导师打电话。一个人在街上走。路上的行人急匆匆赶往他们的目的地,而我像是存在于世界以外的dú lì体。

    在街上买了一杯nǎi茶。卖nǎi茶的女孩子染了五颜六sè的头发,用她自己的方式抒写青chūn。

    路过一个新装修好的墓场。发了会儿呆,然后抬脚走进去。

    园子里长眠着许多或许当年跟我一样迷惑的陌生人。呆呆地看着那些漂亮的十字架,心境是淡泊的苍凉。实在没有快乐的理由,却又找不到悲伤的借口。因为刺痛我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荆棘,甚至连痛过的肌肤上都无法留下刻骨铭心的痕迹。

    总在想我死了以后这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少一些烦扰。

    头低下来时眼睛开始发热发cháo,但我知道不会有眼泪掉下来。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心里不痛快了就勇敢地大声哭泣。到现在所有的忧伤都只能理葬在沉默里。

    我憎恨我自己这一刻不能在痛的呻吟里让血欢畅地流。

    思绪迷离。

    一直到守园老人走过来,轻轻地说“回吧姑娘,天晚了,要关门了”我才从混乱中回到现实里。知道他把我当成来上坟的人了,于是熄掉手中最后一支香烟,站起来,跟这位和蔼的老人告别,然后离开。

    在皎洁的月光里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到达学校已经很晚了。意外地发现教室里还亮着灯,知道是用功的学友还在努力。穿过教室后面那片生机盎然的草地,正要上楼回房,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回过头去,竟是小羽。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看上去面容有些憔悴。

    “你今天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来上课?”

    “……导师让你来问的吗?”

    他摇摇头,又说:“放学后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愣了愣。一个人在外漂泊,突然受到关怀时心里总是很容易就涌起暖意。同时他幽怨的语气,又让我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我跟他说:“小羽,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你回去吧。”

    说完我转身上楼。小羽在后面叫我的名字,我也不回头,只停了一下,便又继续我的路。

    回到房里再往下望,看见他还傻傻地站在那里,心里涌起一些内疚和感动。这个男孩子,是我不想伤害的。

    可是我知道我只能这样。

    两个多月前我在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转身走出家门,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那次我硬下心肠离开,是避免让妈妈再遭受我带来的直接的伤害。这次对小羽,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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