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水雾渐渐的散去,浴桶里的水也一点一点的变凉了,莲真仍保持着原来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由缎子般光滑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しw0。也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轻轻的打开了,横波有些迟疑,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进入内殿,莲真听到动静,抬起手背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可是声音里却是是带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不是说了不要人伺候吗?”
横波装作没看到她失态的模样,她小心翼翼的托起手中白玉果盘,那上面一颗颗鲜艳欲滴的樱桃堆砌得仿若一座红色宝塔,横波语声一如往常的轻柔:“这是新贡的樱桃,刚刚他们才送过来的,小主一向爱吃这个,不如现在尝尝鲜。”
“我不吃,你出去吧。”
横波将盘放下,陪笑轻声道:“小主,水凉了,我叫她们进些热水来。”说罢也不等莲真答话,径直走出去,从等在殿外的宝贞手里接过一只银盆,复又进来,站在浴桶边上,缓缓的自边沿将热水倾注于内。
莲真见她如此,神态已然不悦,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横波,我说了我想安静呆一会儿。”
横波加完热水,自顾自取了玫瑰花露,一点点洒入水内,口里道:“皇上连续两晚召幸小主,小主便两日将自己关于房内,一日沐浴数次,还暗自垂泪,小主想想,若是这般情景,被外人所知,那会怎样?”
莲真将脸别过一边,倔强的抿起了嘴唇,横波轻轻叹了一口气:“小主所为,奴婢不能明白,奴婢所劝,小主也无法入耳,既是如此,我只能对自己说,小主必有自己的道理。只是我想着,一日为奴,终生为主,况蒙小主不弃,也从未真正将我当下人看待,甚至不曾出一句呵斥之言,我总得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好生守护小主安全才是,小主现在这样,实为不智之举啊!”
莲真眼里重新浮起泪光,声音凄楚得让人心酸:“横波,我不想侍寝,我不想再去侍寝了!为什么他有那么多女人,还是要想起我?”她一哭,横波便慌了手脚,上前欲安慰她,她却拽住横波的衣袖,越发哭得像个孩子,在此之前,不是没有侍过寝,可是,那个秀美颀长的影子已走进心里,那张冷漠精致的脸庞在脑海里也越发明晰,被宠幸便变成一种残忍至极的酷刑,躺在那张龙床上,她满心皆是屈辱,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那一刻想的都是她,她的眼,她的眉,她的温柔,她的冷峻,还有明天,或后天,或更长时间,要如何面对。。。。。。
“小主,这是没办法的啊,他是皇上,他要怎样,是无法阻止,更无法拒绝的呀,而你是他的嫔妃,侍寝不仅理所当然,还应该是无上的荣宠啊,你。。。你这样是不对的,这。。。这要是被人听到,会招致杀身之祸的啊!”
横波急得不行,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莲真却慢慢止了眼泪,她呆呆的盯着水中玫红色的新鲜花瓣,忽然道:“今日,清泉宫还是没人过来吗?”
横波微愕,答道:“没有。”
“皇。。。她。。。”
“小主,你想说什么?”
莲真咬紧了唇,然后松开,微弱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你等下叫人去把李太医请来吧。”
横波蹙眉,检视似的看着她:“小主,你身子哪里不适吗?”
莲真自言自语的道:“她是太医,她会有法子的。”
横波花容失色:“小主,千万不可!这样是欺君,你要置自己和李太医于危险之中吗?”
“别人不会知道的。”莲真神态疲惫,轻声道:“去吧,就当是我求你帮忙。”
霍家的内书房,是府邸中最安静隐秘的所在,周围被松竹梅环绕,十分清幽雅致,室内书橱里磊满了各种珍贵的文史古籍,墙壁上挂满历代名家字画,终年飘溢着一股子淡淡的书香气味。
霍淞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想起父亲那句话:“我所有的子女中,只有冰轮最像我,只有她最沉得住气,唉,只可惜她是女儿之身。”那语气中,似乎带着莫大的遗憾。霍凇紧绷的心情忽然慢慢放松下来,自然的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锦博用舌尖将一片茶叶卷入口中,轻轻咀嚼了几下,面上露出一丝赞叹的表情,这才不慌不忙的道:“皇贵妃是这么说的么?”
“是的,先生,她认为皇上一心想求长生,根本没有立太子的念头,等也只是白费了心思和时间,还有,文天和那老东西前日进宫面圣,言父亲按兵不动,不是战术上的需要,是别存了心思。”
锦博是霍牧最信任的智囊,一直深居在霍府,因此霍淞对他也有种不寻常的恭敬。
锦博听了此言,果然神色一震:“皇上素来多疑,只怕此时已对大将军动了疑心。”
“但皇上并没有让文天和回内阁主政。”
“不让他回朝,不代表没听进去他的话,嗯。。。”锦博摸了摸自己颌下几绺漆黑的胡须,沉声道:“娘娘说改变计划是什么意思?”
霍淞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李玄真准备下个月开始进呈长生丸,娘娘认为我们不应该等,而应该开始准备了。”
锦博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倒也是时候了,即算不立太子,胜算也该是我们大些,只是,你那边有把握吗?”
“李玄真这边没有问题。”霍淞斟酌着道:“先生,我今日请你来,便是跟你商量,是否先修书一封,着人送去西疆,先将此中情形告知父亲,待他回信后再做决定。”
锦博摆了摆手:“不!不能写信,万一被人中途截取,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应该一边着个心腹,带口信给大将军,一边再跟娘娘仔细谋划,做周密的准备。”他缓缓起身,在地上踱了几步,又道:“旷冲现在是左卫将军,掌管着拱卫京师的八大护卫营中的四营,左卫袁岳虽然掌握着另四营,但他是皇上的亲信,内城的斗争,谁赢了,他只能奉谁为主。。。”
霍淞忍不住打断:“先生可别忘了,京城里还有三万御林军呢,无论是总统领连抗,外卫统领柴彪,内卫统领夏侯晋,还有铁卫总管于剑锋,都只对皇上效忠。”
锦博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皇上驾崩了呢?”
霍淞一字字道:“他们有可能效忠二皇子,但也有可能效忠二皇子,所以,我们不能轻易冒这个险。”
“做这样的大事,本来就是要冒险的。”锦博看着他,慢慢的道:“娘娘叮嘱你照顾英王妃的事你忘了么?她要你派人进入宗人府大牢于英王爷取得联系的事情你忘了么?”
“我没有忘,可是我们最终也并没有在宗谋身上得到什么啊。”
“那这份名单呢?”
不知什么时候,锦博手里已多了一张布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霍淞又惊又喜:“原来。。。原来你得到了,你竟连我也瞒住了!”
“此事干系重大,不到关键时刻,连你也不知道才好。”
霍淞从他手里接过布帛,快速扫了几眼,不由得哑然:“这。。。这。。。”
“他们职位是不高,但是大公子,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些人。”锦博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有时候,小泥鳅也是能翻起大浪的。”
几案上摆着各色时新鲜果,以及散发着淡淡芳香的花茶,却是没有人动上一动。丽妃和慧嫔都垂着头,不敢去看皇后阴云密布的脸色,近来对皇后的打击真是接二连三,霍家重掌兵权,皇贵妃收养二皇子,伯父文天和被谕令休病假。。。。。。这也罢了,大皇子宗烈被过继给宁嫔,实实在在是一支穿心之箭,那疼痛真是一时半会难消。
殿内沉默冰冷的气氛令人分外压抑,丽妃终于忿然开口:“二皇子年纪小小,没想到却这么狡猾,竟然在皇上面前告自己兄长的状,本来小孩子打打闹闹,只是一件小事,皇上如此偏向,真是令人难以心服。”
慧嫔在宫里向来依附于皇后,这时忙接口道:“二皇子还小,哪能懂这些?这是有人教得好,娘娘想啊,学飞白体,还有皇上问志向时的对答,再加上状告大皇子,这一步紧跟一步的,真可谓用心良苦了。”
丽妃怒道:“什么用心良苦,是用心险恶!”
慧嫔见丽妃盛怒之下,竟然听不明白她话中的讽刺,心中虽然委屈,可也不敢出言为自己辩解,只得忍气吞声道:“姐姐说得是。”
“是本宫看走了眼了。”皇后穿的黄缎绣袍上,绣着一朵朵大红牡丹,看起来甚是华丽,可是她的脸色却是灰白暗淡:“这个贱人,这些年在宫里装得一副清高的样子,像是把她那清泉宫当做一个避世一样的所在,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现在她娘家再度得势,她就暗中开始一步步使劲,准备爬到本宫头上来了。”
慧嫔迎合道:“她对皇上不假辞色,反而能让皇上视她比别人不同,她不争不抢,不与人结交,才会让后宫所有人都不防备她。”
皇后拿出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泪:“怪也只怪烈儿不争气,不晓事,让人有可趁之机,唉!”
慧嫔道:“其实也怪不得大皇子,他是敏。。。庶人一手带大的,知道自己生母处境,怎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失态?”
皇后冷笑了一声:“烈儿知道敏庶人的事,估计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扰乱他心神,他一个孩子,又受宠惯了,伤心愤怒之下难免掌控不住自己的脾气,可恨本宫竟然找不出那个散播消息的人!”
丽妃道:“娘娘,宁嫔只是嫔位,哪有资格收养皇子,不如我们一起去求求皇上,让他收回圣命吧。”
“他都已下了旨意,焉能收回,而且,现在妃位空缺,他大可以封宁嫔为妃。”皇后想想宗烈,再想想皇帝,眼泪不禁滚滚而下:“再说了,皇上现在都不踏进我这宫里了,那次我去长乐宫,劝他爱惜龙体惹他不悦之后,他连面都少跟我见了,他现在眼里,只有高丽那两只狐狸精,哪还把我这个中宫放在眼里?”
“皇后都如此,我们就更不用说了。”慧嫔情绪低落,跟着又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不过皇上前日开始,都是召幸的莲嫔,也许高丽那两个狐媚子,也已经腻烦了。”
丽妃不冷不热的道:“倒是宠高丽狐媚子不要紧,横竖她们在大燕没势力,没人撑腰,怎有资格跟我们对抗,两个玩物罢了,莲嫔可是清泉宫那一位的人,若是在皇上面前吹吹枕边风,那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和慧嫔一齐看向她,丽妃道:“我也是今儿听玫贵人说的,说皇贵妃和莲嫔有阵子经常私下底见面。”
正说着,有宫女来禀报:“皇后娘娘,玫贵人在外求见。”丽妃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自己问她吧。”
皇后道:“叫她进来。”
“是。”
不多时,慕绯羽提了裙摆,款款进了内殿,先向皇后行礼,然后向丽妃和慧嫔见了礼,这才低声道:“嫔妾此时求见娘娘,实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要向娘娘面禀。”
“什么事?”
慕绯羽看了慧嫔一眼,微微有些犹豫,皇后道:“这里都不是外人,你不必顾虑。”说着又招了招手:“来,你走近些。”
慕绯羽依言走上前去,靠近皇后如此这般的低语了一阵,皇后神色震惊:“你说的是真的吗?”
慕绯羽道:“这是嫔妾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当时嫔妾藏身于假山后,可笑那个李太医虽四下张望,竟无丝毫察觉,将那方丝巾如取宝贝一般从怀中取出来,放在鼻子边陶醉的闻了好一阵子,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回去呢。”
“怪不得莲嫔时时召李太医请脉看病,原来如此!哦,我倒是忘了,这李茂是李道忠的儿子,父子两都是深得皇贵妃信任的人呢,那李茂年纪尚轻,脸蛋长得好像挺俊的,怪不得莲嫔动心,只怕是。。。皇贵妃也动了心吧。”皇后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狠狠的道:“霍冰轮这个贱人,一手斩断了我与烈儿的母子缘分,你既不仁,可也别怪本宫翻脸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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