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芸紧张地上下打量顾辞,顾辞的目光有些低沉,他越过面前女子的身子环顾四下。
黑衣人早已离去,但家丁和护卫们也提着灯笼再追去了。
外头夜色中,一抹人影提剑闪过,并不需要灯火,多年的熟悉让顾辞练就了一眼认知的本事。
他沉一口气,大声道:“谢琅!”
快速跑过的脚步声蓦然停下了,有人小跑着过来,探出身来,果然是谢琅帑!
顾辞已绕过苏静芸大步朝谢琅走去,一面道:“不必追,当心调虎离山。”
谢琅似一下子恍然大悟,忙郑重道:“是,属下就在院子里守着。蛲”
见顾辞点了头他才离去。
书房的门大开,冷风吹得桌上的琉璃青灯上下忽窜,顾辞转身入内。苏静芸忙跟着进去,见他将后窗关上,她反手悄然将门也关了。
顾辞淡淡看她一眼,浅声道:“不早了,你怎还不回房休息?”
苏静芸并不上前来,站在门口定定望着他,低声道:“我怕你饿着,叫厨房准备了些吃的,想着亲自给你送来。”她顿一顿,似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也忘了你喜欢吃什么,呵呵,其实那时候在一起,大家都忙着逃难,你好像也没告诉我。”
顾辞的余光从火盆中移开,他自顾笑了笑:“这些事留给下人做便是,我都还好,不怎么挑。和从前比起来,如今的日子已从泥淖至云端了。”
“阿辞……”
苏静芸上前一步,却见他抬起头来,面上有微笑,道:“从前怎么叫我,日后还是怎么叫我吧。”
她微微一愣,人还是这个人,可她怎么会感觉不出,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已经变了。秦禾风的话是对的,她就是想要自欺欺人。
顾辞将桌上东西略一收拾,笑道:“好了,回去休息吧,我也回房了。”他走到苏静芸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温柔,“小丫头,还记得以前叫我阿辞哥哥的样子吗?”
所以从前和现在,他都只拿她当做妹妹看待吗?
苏静芸的鼻子一算,轻巧地退开半步,咬着唇道:“不记得了!”
他空垂的手有些尴尬,却仍是笑了笑:“那先回去休息吧。”
指尖才触及书房门,闻得苏静芸的话语悠悠传来:“那个黑衣人是不是在和你说话?”先前她看见有黑衣人从书房出来想也没想只担心顾辞会出事,事后看他的态度再细细一想,苏静芸也不是傻子。
她一路走来,书房灯一直亮着,里头又没有躲人的地方,那么只能是顾辞早就知道黑衣人在场了。
方才他还阻止谢琅追去,这便是最好的解释。
顾辞略微吃惊回头看向苏静芸,她直直望着他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连谢琅都不告诉?”
顾辞终是转过身看着她,负于身后的手悄然握了拳,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谢琅也不能知道,否则……
他的眉心微拧,原本是想找个别院先安置她,如今看来他不能冒这个险。
“阿辞?”苏静芸见他不说话,不免轻声唤他一声。
他这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道:“哦,这几天发生的事有些多。”
“怎么了?”这一句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其实明白他不会同她说的。
却不想他竟开了口:“皇上的病确定是人为,所有线索都指向丽妃,但有人假传了我的命令连夜处死了丽妃,现在两宫太后都很生气,皇上也有些怀疑我。”
思来想去,他决定将事情说得越严重越好。
果然,苏静芸吓得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做的?”
他叹息道:“不知道,还在查。所以我打算送你离开京城……几日。”
他的话音才落,便闻得苏静芸坚定道:“我不走!你不用怕连累我,我不怕,要是皇上治罪,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有些过意不去,却仍是骗她道:“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怕你在京城,我心有所虑,做事放不开手脚。”
“那秦禾晏呢?”她急急上前一步。
顾辞直言道:“正因为此事,皇上才召她回宫的。”
苏静芸的心头一震,禾晏这段时间都在宫中她也是知晓的,看来真是出了大事。她自知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思忖过后,终是点了头。
顾辞暗暗松了口气,又不枉嘱咐她道:“黑衣人的事谁也不能说,待此事过后,我亲自想你解释。”
“真的?”苏静芸的眸子一亮,随即忙点头,“我知道了!”
二人这才出了书房,顾辞目送着她离去,转身之际才瞧见她带来的点心果然搁在外头。他上前打开了盖子,里头格式点心俱全,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想来定是苏静芸问过府上厨子才准备的。
他何尝不明白她的心,倘若她在这世上还有地方可去,他定在她进门之初便直白赶她走。
当年……当年娘也是很喜欢她的。
他低头叹了一声,京城留不得她,他细细想来,外头他能将她托付给谁?
夜风又大了,吹得他的衣袂噗噗作响,顾辞直起身子遥望着夜空,几番考虑,他还是想到了那个人。
…………
禾晏一早去乾承宫的时候得知太后和沈琉璃也在,她忙止步于帘外站了,并不入内。
太后见容祁的气色好了很多,这才放了心,握着他的手道:“看着皇上好了,哀家也就放心了!这几日还得好好歇着,万不能大意!”
容祁听话点头道:“朕无大碍,母后不必担心。”
太后虽点着头,眼底仍有后怕:“那几日哀家总在想,若皇上真的有个好歹,哀家该怎么办?幸好,幸好……”
容祁却是低笑道:“朕若出事,母后还有皇兄,也没什么好怕的。”
太后的面色一拧,喝斥道:“你不会有事的!哀家绝不允许你有事!”
容祁反握住她的手,轻巧转口道:“朕答应你,对了,皇兄这段日子有给您书信吗?”
太后有些不悦道:“来来去去还不是那几句话?哀家也提过要给他选个王妃的事,他就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他的事,哀家真是管不了了!倒是皇上,待身子好些了,子嗣之事该重视了。”
太后说着,回头看向一侧的沈琉璃,道,“贵妃也是,没事多来乾承宫走动走动,好好伺候皇上。”
沈琉璃忙低头掩起眸中惊讶,低声道:“是,臣妾谨记。”
容祁有些无奈朝简沅看一眼,简沅会意,上前朝太后道:“太后娘娘,皇上龙体未愈,还需多加静养。”
太后点头道:“那皇上先歇着,哀家改日再来。贵妃且留下吧。”
沈琉璃有些尴尬,但见太后起了身,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容祁开口道:“母后,朕睡觉时不习惯有人在侧,不如让贵妃也先回去,过几日吧。”
太后念在他病中,也不强求,便带着沈琉璃出去了。
禾晏见她们出来,说不清为何竟然在躲在了帷幔后。
从昨天到现在,她总时不时想起顾辞的话,她虽不愿怀疑沈琉璃,但也并不是不信顾辞,好像面对沈琉璃让她会觉得愧疚似的,干脆就不要见面了。
她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待到那时,她心中也无愧疚,才能光明正大地见沈琉璃。
从帷幔后走出来,却也没有入内,只因禾晏心里记着简沅说容祁需要静养的话。
禾晏才转身要走,便闻得身后传来珠帘碰撞的声音,她回头,简沅出来道:“进去吧,皇上等着。”
禾晏惊讶入内,见他正半靠着坐在龙床上看着她,她忙道:“表叔怎么知道我在外头?”
他轻笑:“你在帘外站半天,又躲去后面,以为朕没瞧见?”
禾晏尴尬。
容祁又道:“来都来了,为何不进?”
禾晏小心看了简沅一眼,道:“这不是听简大人说你要静养吗?怕打扰。”
他畅然笑了,凝着她道:“一会再睡。有事?”
她点点头,上前道:“要出宫了,来和你说一声。”
他的眸色有些微淡,上下打量着她道:“腰牌在身上吧?”
她拿出来晃了晃:“在呢,随时可以入宫来。”将腰牌套出来的时候有一样东西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简沅弯腰见起来,蹙眉道:“这是什么?”
禾晏这才瞧见是顾辞送她的哨子,她忙接过道:“顾大人给的。”
“丞相?”容祁略微惊讶看向禾晏手中的竹哨,他的目光有些诧异,“真没想到丞相也有这种小玩意儿。你过来。”
禾晏还以为他是要看她手中的竹哨,却见他伸手取了她手中的腰牌,解下腰际的一根穗子穿上,低柔笑道:“哪有姑娘家的东西这般光秃秃丝毫不见点缀的?”
禾晏吐吐舌头:“麻烦嘛。”
他将穗子穿好,重新将腰牌还给她道:“这都嫌麻烦?要不要朕指个丫环给你?”
禾晏一听,忙摇头道:“不不,不用了。”
她若大摇大摆带个丫环去丞相府,顾辞肯定要挖苦她说她一个做丫环寄养了一条狗还不够还想带个丫环,她可没那么傻给他留小辫子。
容祁倒是不在意,只一笑。
禾晏晃了晃腰牌上的穗子,欢喜道:“这根穗子真好看,表叔,谁给你编的?”
他笑道:“阿沅编的。”
禾晏的手一僵持,几乎是本能地看向一侧的简沅。
简沅的脸色有些窘迫,她忙道:“不是我。”
听她这样说,禾晏的心才落地,要真是简沅给他编的,她可不敢拿。看他笑的样子禾晏也知道他是说笑的,她摸了摸舒服的流苏道:“那我拿走了,用坏了可不许赖我。”
他笑得温柔:“那朕岂不是得让司制房给你备上一箱?”
禾晏笑得眉眼弯弯,心情甚好道:“表叔你不是想我出去摆摊卖穗子吧?你要是想给我银子何必这样麻烦,直接给我好了!”
她伸手向他,他推开她的手,略蹙眉道:“果真物以类聚,跟在丞相身边时间不长,他的本事你倒是学到了精髓。”
禾晏被他说得一时间愣住了,忙将手缩了回来,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容祁咳嗽几声道:“无事便出宫吧,朕让人送你。”
禾晏摆手道:“大白天的别送了,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表叔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听她说明日再来,容祁的眉心舒展一些,他笑着点头。
简沅目送着禾晏出去,又见容祁含笑呆呆望着晃动不止的珠帘,不免开口道:“皇上既舍不得,为何同意让她出宫去?”
容祁将目光徐徐收回,淡声道:“阿沅你也有舍不得的人,却也是不得已要分开。”
简沅的黛眉微蹙,看着他道:“我和皇上不一样。”
他掀起了被子下床来,简沅忙上前替他披上风氅扶他起来。
窗户微微推开,外头还能瞧见禾晏越来越小的身影。
他终是道:“朕最不喜欢强人所难。”
坐上这龙椅,他早已尝够那种滋味。是以对着晋王,他会使性子发脾气,但却没有真正逼迫过他回京。
他是皇上,若真的要逼晋王回来,晋王岂能安然待在边疆?
简沅却听得有些微微难过,她悄然碰了碰他的手背,感觉得出他的手上有暖意,她这才放心道:“丞相会对禾晏姑娘好吗?”
这一问,容祁却是笑了。
他一手轻扶着窗棂,望着远处道:“不好她就不会出宫了。”
他认识顾辞不是一天两天,谁都知道丞相府上什么金山银山没有,他身上何时有那种小玩意了。
他能给她那些东西,心里必是在意了。
况且,要去相府也是禾晏自己选择的,他不喜欢阻拦,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简沅听他忽然咳嗽两声,她忙劝着:“皇上还是休息吧。”
他却摇头道:“不睡了,朕想去一趟御书房。”
“可是……”
“无碍,有你在朕身边,能有什么事。”
简沅无奈,只能扶他出去,她忍不住又问:“皇上对顾大人当真深信不疑吗?”
容祁睨她一眼,淡然道:“你是不信他,还是不信朕?”
“阿沅不敢……”
…………
禾晏从乾承宫出来本是想一路径直出宫的,却不想走了一段路便听到前头传来宫女的呼喊求饶声。
禾晏抵不住内心好奇走过去,见几个宫女正围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在拉帮结队欺负人!禾晏走上去大叫道:“干什么?”
几个小宫女回头见是禾晏,忙一哄而散走了。
地上的宫女半跪着,很是狼狈,禾晏弯腰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谢谢。”她哭着道谢。
禾晏一笑,看了几眼觉得这宫女有些眼熟,她怔怔一想倒是想起来了,丽妃身边的宫女!
那宫女也认出了秦禾晏,她吃了一惊,忙跪下道:“禾晏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之前跟着丽妃娘娘,我也是没办法,是娘娘想要罚你,和我无关的!还请姑娘帮帮我,现在娘娘走了,他们……他们全都欺负我!”
禾晏想起顾辞说沈琉璃脱不了关系,心里有些生气:“那也是丽妃娘娘自作自受,怪就怪你跟错了主子!”
她也不想管这件事,转身便要走。
那宫女一把拉住她的衣裙,哭着道:“我们娘娘是被冤枉的,她虽然跋扈,可怎么敢对皇上下手?禾晏姑娘,我知道你不会帮我你看不起我,但有几句话我还是要说!我们娘娘在宫里就得罪了一个人,那就是你表姐沈贵妃!个中缘由怕是无人比你还清楚!”
禾晏越听越心惊,一把推开宫女便跑。
宫女的声音依旧传来:“我奉劝你,你也小心你的表姐!”
叫她小心沈琉璃,这简直太可笑了!
禾晏的心口砰砰地跳,摇摇头强迫自己忘记那宫女的话。她的丽妃的人,现在树倒猢狲散,难保不是想离间她和沈琉璃!
她再不乱想,径直朝宫门口而去。
…………
顾辞一早便带着苏静芸上了马车出府,也不让任何人跟着。
谢琅有些担忧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张管家笑着道:“还看什么?老张我可也是年轻过的人,自然知道大人什么心思!谢琅啊,你哪天也有了心上人,也就明白今日大人为何不要人跟着了!”
谢琅的脸色难看,昨夜闯入府邸的人也没找到,大人怎敢就这样出去?
马车行了一段路,顾辞取出一包银两给苏静芸。
苏静芸震惊看着他,闻得他道:“其实也不必准备什么,到了那边,什么都不会缺的。只是我想,能带就带上些吧。”
“今天……今天就叫我走吗?”
早已做好思想准备,却没想到这样快。
顾辞点点头:“你早些走,我才好安心处理头上的事。”
苏静芸一噎,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风高云清,禾晏出宫的时候特意叫马车慢一些,经过市集时她便独自下了马车沿街买东西来吃。
她才买玩肉包子转身就见顾辞的马车经过。
她虽不曾瞧见马车内的人,却是认得那个车夫,是专门给顾辞驾车的。
禾晏有些奇怪,前后也不见谢琅,这顾辞是要去哪里?
她啃一口包子,本能地跟上马车。
因是闹事,马车行得不快,禾晏很快便追上了马车,她凑近了些,闻得里面传出苏静芸的声音:“现在是出城吗?”
顾辞应着:“嗯。”
隔了会儿,又闻得苏静芸道:“听说城郊有个湖,这个季节的景致最美了,我想去看一看。”
顾辞沉默片刻,想着这一去他也不会接她回来,不忍拒绝她,只好道:“好。”
禾晏的步子一滞,手中的肉包子一下子就滚落在地上了。
“我呸!”
她狠狠骂一声,将地上的包子猛踢了一脚,包子往前滚了几圈,马车渐渐地远了。
禾晏的脸色铁青,好你个顾辞,说得好听要给苏静芸找处别院,还假惺惺要她回宫去,原来背地里两个人这样亲密,还难分难舍出城游玩去了!
这丽妃的事还没完呢,看来他倒是悠哉!
她气得不行,又觉得委屈,再没心思买东西,径直上了马车就去了丞相府。
谢琅见禾晏突然来了很是吃惊,调侃她道:“秦公子怎这个时候来了?”
禾晏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来!”她大步走到院中便叫,“阿瓷,阿瓷!阿——瓷——”
她简直叫得振聋发聩,谢琅揉揉耳朵,见阿瓷正拖着长长的绳索欢快地朝禾晏跑来。它似乎很兴奋,围着禾晏便上蹿下跳。
禾晏指着它便骂道:“叫你那么多遍你野去哪里了!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发情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母狗了!”
谢琅听得目瞪口呆,他瞥一眼阿瓷脖子上的绳索,他分明是将它栓在后院,还打了个桩的,也不知怎就让它挣脱了。
不过禾晏只指桑骂槐的话他怎么听得有那么点感觉呢?
“瞧见我们大人了?”谢琅靠近她,试探性地问。
禾晏弯腰便拉住了绳索,愤然道:“没瞧见!”
她拉着阿瓷便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谢琅跟上两步。
她头也不回道:“训狗!你别跟着我!”
谢琅不禁莞尔,谁要跟着她。
…………
马车已在湖边停了半个时辰,日光从云层透出,照得湖面波光粼粼。
对岸红枫成片,仿佛将清澈湖水也染了通红。
苏静芸站得离湖边有些近,顾辞蹙眉道:“别离水太近。”
她回头冲他俏皮笑道:“当日在青州,我就是这样逼她的,我说她要是不答应娶我我就跳进水里去!”
顾辞的俊颜有些难看,不自觉地往前靠近一步。
女子又是笑道:“你别紧张,我不会跳下去的,开个玩笑而已。”
他却直言道:“当日我也在青州,是我让谢琅把秦少爷和你的事告诉秦司徒的,可惜我没瞧见你。”他也是后来才知原来所谓的秦少爷并非是秦少爷。
苏静芸有些讶然。
他朝她伸手道:“过来吧,时候不早了,我得入宫去见皇上。”
她不敢耽误他的正事,就算再不舍得也只好点了头。
重新上了马车行至西郊树林,那里早有马车等候。
赶车的是个年轻男子,顾辞扶苏静芸上了那边的马车,她突然反握住他的手,眼睛微红道:“阿辞哥哥,你别再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顾辞的心口微微一震,他记得他说过会一直照顾她,拿她当妹妹的。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听她叫他阿辞哥哥,他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仿佛昔日时光全都历历在目……
他有些艰涩地点点头。
她又看他一眼,这才松了手,落下车帘。
倘若她执意叫他阿辞只会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她宁可做他的妹妹。就在方才,她从他的眼底瞧出不舍与愧疚,苏静芸便知道了,她还是赢了。
她想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她还了解他的软肋。顾辞回过神,朝年轻男子走去,他又看了眼马车,才低声道:“昨夜无人跟上吧?”
男子点头:“大人放心吧。那位姑娘如何安置?”
顾辞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他:“你给他看了,他自然就明白了。”
男子应道:“是,忠奴知道了。”他利索将信件收入怀中。
顾辞转身离去,身后又传来忠奴声音:“大人万事当心,属下办完事会速回。”
顾辞并未回头,只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苏静芸趴在窗口一直看着看着,直到看不见她才坐回马车里。想了想,她又掀起马车朝外头之人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忠奴笑道:“带姑娘去的自是好地方。”
…………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内。
简沅拿起桌上的假令牌端详一会,闻得容祁道:“竟没找道出处?”
顾辞抬眸看了简沅一眼,才又重新看向容祁道:“皇上大约已想到臣想说的话了。”
容祁扶着桌沿站起身,简沅忙将令牌搁下欲扶他,却被他推开了手。他自顾绕过御案下去,低声道:“你是说宫里铸造司的印模被人动过?”
顾辞点点头,脸色严肃。
若此人势力之大能将手伸入铸造司,那么动过印模并不是难事。但材料却拿不到,想来是随便找来替代的,所以乍一看会这样像。
容祁的目光再次看向御案上的令牌,简沅更是惊诧,她以为查到丽妃这件事就算是结束了,现下看来,竟只是个开始吗?
她的心跳飞快,忽而想起什么,忙朝容祁道:“皇上,我去乾承宫看看。”
她必须将整个乾承宫上下全都亲自检查一遍,以防漏掉什么,又被人趁机害了皇上!
顾辞看她出去,才又道:“兹事体大,皇上看如何查?”
容祁抿着唇不说话,铸造司虽不在内宫,但每日出入那地方的宫人不是一两个,谁动过印模并不好查。
再者,宫里有机会碰到印模的人不在少数,只因跟铸造司相连的便是六尚,哪个宫女窜一下门,是谁都不会发现的事。
半晌过后,才闻得容祁道:“你怀疑谁?”
“谁都有可能。”他浅声道出。
若真是沈琉璃,他断定她不会是独自一人。
容祁迟疑片刻,才点头:“随你查。”
“臣遵旨。”顾辞拱手告退,才行至门口,忽而闻得容祁道:“禾晏顽劣,不必太惯着她。”
顾辞的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容祁,他已换上干净笑容:“早早就出宫了。”
出宫了?
顾辞心口一震,他送了苏静芸后会过府邸换朝服,但没看见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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