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到了什么?”
信号似乎不太好,耳麦里的女声有些模糊不清。
“化学器械,人造生命体的残骸,还有……人的尸体。”少年低声的回答很快便被屋外越来越大的雨声淹没。白色剑道服的下摆滴着水,随着他的步伐艰难地抖动。
“了解。援军在五公里外被挡住了,接下来请你们小……”
哐当,有什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其仍未减弱的余响又在下一瞬被生生截断。
“怎么了?根来!早坂!”
炸裂一般的巨响爆发,然而五公里外正在酣战的战士眼中,却并未映入哪怕是一星半点的火光。
唯有砂尘和土石,掩埋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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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的时候,早坂樱花正在向副手布置学园祭的工作。
“啊,真是抱歉。”那一如既往的完美笑容让副手心神荡漾。
她揭开了手机盖,熟悉的名字,以及一条彩信。
但发彩信并不像是那个笨蛋弟弟会做的事呢。怀着淡淡的疑惑和抑制不住的期待,她摁下了“打开”键。
啪嗒,手机从颤抖的双手中滑落,粉红色的六瓣花吊饰碎裂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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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长发飘舞在奔流与凝滞的夹缝,微卷的发梢银光流转。
左边是璀璨的光,右边是深邃的暗,无垠的混沌中,回响着灰蔷薇亘古的歌唱。
变幻的光影中,她睁开了双眼。
“映,好久不见……”浅笑在那张近在咫尺的清俊脸庞上晕开,琥珀般的眼瞳仿佛凝结着朝阳的暖意。
“一点都不像。”然白发的少女全然不为所动,失去了光泽的黑眸对准了那双足以魅惑人心的眼:“在一个瞎子面前,繁落,这种事有意义吗?”
“瞎子?”他嗤笑,柔和的线条瞬间从那张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尽是桀骜的颜色,桀骜得纯粹而浓烈,歇斯底里令人生畏。
他向后靠去,在虚无之中翘着腿稳稳坐下,悬空的手掌轻轻托住了一只水晶高脚杯,微晃的酒液是浓郁的暗红,漆黑的根系倒映在血色的波纹中,肆意地扭曲伸展。
“在我的世界里,我有权力允许盲目的你‘看见’。”
“无论此刻能否‘看见’,瞎子都不再需要依赖‘看见’去认清真实,而且——”赫映抬起的手上端着素净的白瓷杯,澄澈的茶水上,飞鸟的羽翼掠过天穹。
“这是我的世界,繁落。”
繁落眯起双眼凝视啜饮清茶的少女,侵占脸颊的灰黑线条蔓过她的嘴角,蔓过那似曾相识的倔强线条。半晌,他忽地朗声一笑,重新站起。
“如果看不见,你又怎么能知道我学得不像?”他凑在少女面前,龇起牙得意地笑,抬起的手掌穿过少女的手臂,覆上了那张被灰黑色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脸庞。
然而那只手仅仅是停留在被双眼确认的光影所在之处,掌心中不会有触感,不会有温度,即便染上了色彩,虚空仍是虚空。
那个安然沉睡在记忆之海中的声音,在脑海中再次翩跹起舞。
——“究竟是谁无法触碰,谁无法被触碰?”
“时间到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任性的小羔羊。”
赫映微微抬头,那双盲眼竟在一瞬间清明如镜,相隔着汹涌奔流的时光,映入其中的轮廓浓艳而扭曲,如炽烈的焰火,如狂放的泼墨。
她抬起同样攀满黑纹的手臂,食指指尖掠过胸前,缓缓落于眉心。
“呵……”于是戏谑的弧度在她黑曜石般的双眸中勾起,仿佛燃烧的虚空裂开了狰狞的伤痕。
高脚杯与白瓷杯轻轻一碰。
天际的白鸟向夜空展翅而去,干枯的树枝在夕阳下舞蹈。
荡漾在两色涟漪之上的声音,清脆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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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丽的朝阳中,她睁开了双眼。
让五指稍微活动了一会儿后,苍白的右手有些僵硬地抬起,扶住了君麻吕伸过来的手臂。她从床上坐起,瘦削的双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温暖的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间,提花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风暮和乌尔奇奥拉一并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她微垂的银蓝眸子中隐隐闪烁着欲言又止的苦涩。
“准备已经完成,时间还有大约一个月。”君麻吕轻声回答了她没有说出口的疑问,“对方应该已经对我们的目的有所察觉,而我们也不再需要顾虑。”
“明白了。”风暮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声报告:“有朱槐那边送来的消息,两天前,雷族族长‘外出’期间,地族有六名重犯越狱,其中地族人三名,火族人一名,地水混血两名,具体身份没有公布。”
赫映闭上了盲眼,缓缓抬起了下巴,喉咙上一块狰狞的漩涡状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
将她称为罪人的人们夺不走她的生命,更加不可能夺走她的声音。
这一次,风暮他们听到的是从喉咙发出的,司音天柱真正的声音,沙哑而轻盈,就如夜空下的笛音,平凡而又飘渺。
刚才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乌尔奇奥拉,此时也将荧绿的双眼转向了声音的源头。
“完全吻合,半分钟后其中的四人就会进入你们的感知范围。伊斯雷他们也已经接近目的地了。”
她在君麻吕的搀扶下小心地站起,尽管脚步虚浮,但不曾弯曲的背脊却仍能给人一种沉稳的力量感。
“如君麻吕所说,不用再顾虑。请你们成为我的剑。”
“为了到最后,我也能成为你们最锋利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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