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莞初刚刚做到客栈大厅居中的椅子上,便听得楼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如同那个人一般。
而后,王掌柜的声音便从头顶悠悠传来,“莞初小姐,您楼上请可好?”
纪莞初抬头,见他一身白衣,笑着斜倚着楼梯栏杆看着她,颇有几分显然自得之意。
就在那一瞬间,纪莞初的思绪似是回到了年前。似乎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斜靠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笑着叫自己“阿莞”。光阳泄地,铺陈而开一世琉璃白。
那段梦一样的回忆,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纪莞初心中一疼,还未来得及思绪向更远的地方飘去,便听得楼上王掌柜又一声唤,“莞初小姐,在下可是派人准备好了你爱吃的那些吃食,若是还不上来,我便让厨娘不忙活咯……”
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打趣。
可那墨色眸子里,却是了然神色。
这世间,并非只有占星算命之人才会看人。他自得纪莞初游历回来之后第一眼见到她时,便知道,这位纪家养尊处优的莞初大小姐,心里有半边已经丢了。
想至此处,王掌柜的亦是在楼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道自己阅人无数,看人精准,看得出任何人心中的任何苦痛哀思,可是无论如何,却也是看不透自己的心。
纪莞初听闻王掌柜的这句话,立马回过神来。
这便是身为一只吃货的自觉性,虽说现在肚子饱饱的,心里亦是有几分还没泛上来的难受,可是听到有好吃的就要从自个儿眼前飞走,那是万万不能的。尤其是这胸闷,除去吃东西之外,她也想不出应该靠什么来抒发。
“王掌柜的,我这就来……这就来……”
想罢,纪莞初站起身子,拎着裙角便轻盈地上了楼。
王掌柜的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他,弯弯地勾着唇角。
他看着她,眸光却突然有些恍惚。
似乎在他的记忆之中,也有这样一个女子,如同纪莞初这般,视美食如命,且自己又做得一手好菜。他还清楚地记得她的模样,她的每一个细节。记得她的温柔如水,记得她的笑靥如花。
他甚至一想起这个人,心里还隐隐地有些想念。甚至他还有种错觉,觉得他们依然还在一起。第一时间更新
可是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离开?
为什么要选择伤害她,为什么自己即便是思念她,也永远不能踏出这最后一步?
“喂喂喂,王掌柜……”
倏然,他觉得有人在身后拍他的肩膀。
回过神来,王掌柜地回头一瞧,这方才还在楼下的女子此时此刻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哂然一笑,“你动作着实够麻利,这么快就上来了……”
纪莞初听罢,对天翻了个白眼,“若是我不上来,某个黑心掌柜的便不让我吃东西了,这可怎生了得?”
说罢,她又顿了一顿,道,“更何况,你愣神愣了这么久。我即便是爬上来,这时候也到你身边了。你在愣神想什么?”
王掌柜如同反射性一般,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没什么……”
纪莞初无奈,拎起裙角率先朝着楼上雅间走去,“好好好,你现在说没什么也罢,反正等会儿都得被抖出来……”
琼山客栈只有三层,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有资格受王掌柜的邀请,上这第三层。第一时间更新
连纪莞初,今日也是第一回上来。
这三层上,并不像她原本所想的一样,被划分成几个雅间。第一时间更新
直白说,这一整层楼,都是王掌柜的居所。大大的房间,精致无匹的装饰,让纪莞初不由得看直了眼。
“王掌柜的,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讲究的一个人。”
良久之后,纪莞初开口喃喃。
王掌柜的听罢,勾唇一笑,白皙的面上愈发柔和,“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我看着这有些地方太过繁杂,便想这几日好好修一修,可还没来得及。”
纪莞初瞥了他一眼,尽是看败家纨绔的神情。
顺着这屋子走了一圈儿,纪莞初摸摸看看,一个人倒是自得其乐。
王掌柜的坐在屋中的桌旁,笑吟吟地看着她。脑海中却又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他永远忘不掉,却永远不能伸出手的身影。
纪莞初从外厅一直踱步到中厅,看着中厅有一颇为细致的梳妆台,似是女子之物。
梳妆台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纸张,纸张之上压着一只漂亮的兰花发簪。她伸出手,将那发簪拿起,握在手中细细打量,虽有些岁月的痕迹,可仍旧银亮如新。
王掌柜的看着她走到了梳妆台前,立即起身随来,将那发簪重新拿回他手中,而后放在梳妆台半敞开的抽屉里,略有些尴尬道,“莞初小姐,先来坐吧。”
纪莞初回眸看着他,眼中神采明亮耀眼。
有那么一瞬间,王掌柜觉得,似是被她的目光所透视一般,所有的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
可是转念一想,眼前这人,便是为自己看星盘的女子。若是她看不出什么来,便也不能称之为纪家人了。
纪莞初倒是不恼,全然当自己方才什么都没看到。而后随着王掌柜的走到桌子旁,相对而坐。
桌上不知何时已经送来了三两小菜,甚至不用打眼瞧,只闻那味道,纪莞初便知道,王掌柜的着实是个伶俐人,说为她准备的她喜欢的吃食,着实是一样也不差。
拿起筷子先过了过嘴瘾,纪莞初开口,“王掌柜的,今日我来,其实是顺路。不过我觉得,我这一趟也是应该来的。毕竟我为你看了星盘,为你逆天改命,为你破流年。你的故事,我在星盘上能看出一点。但是又很模糊。所以我想来问问你,这命,你究竟是改还是不改?”
王掌柜的沉默,而后回问道,“改如何,不改如何?”
纪莞初沉吟,“那日在纪家,你应当听到了我给李先生改的命盘。你与他相同,所遇流年亦是有关于感情。但是你与他又不同,他的只能分,而你的,却让我拿捏不准。说实话,我手里,有两种方法。虽说那分开一道,比起合之一道,略微弱上几分,可是也是可行的。”
说罢,她又添上一句,“若是你不改的话,这个流年真的会要你的命。或者说,你自己会因得心中郁郁,要了自己的命。”
“到底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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