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彩儿又开始了奔波打拼的生活,还背着高高的债务,她现在真的只能靠自己了。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理解了崔玲玲一直强调并坚持的“女人当自强”的理念。
是的,她终于明白,女人最大的资本就是拥有自我。只有这样,在失去一切时还能够卷土重来。人格与经济上的独立,并不是女权主义们向男人的叫嚣,而对女人自身角色的清醒认识与尊重。看重事业,那是因为女人得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不管这份事业是家庭、孩子还是工作,都得认真投入地去做。
是的,她终于明白,人生不是游戏。从备受争议的“臭豆腐”到人人仰羡的刘夫人再到命硬克夫的寡妇,她走过的路,如戏剧般跌宕。也许,这就是崔玲玲所说的悲喜剧吧。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她的命只配做一块高品质的“臭豆腐”。这是她的资本,用时髦的话说,也可叫作“品牌效应”。她是个可随时调侃自己的女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就不相信,靠海鲜城,靠她的烂打烂拼,她不能再次成为富婆郎!
嫁人?还是免了吧,懒得去想了。她这克夫的名声已经传开,有门有脸的男人,谁还敢娶她?傍个有钱人?目前不可能,刘涛尸骨未寒呢。
远嫁意大利的李岚初时还经常在MSN上与崔玲玲联系,说说她和意大利男人的生活,后来渐渐少了。意大利男人不喜欢她总是对朋友说他们夫妻间的*,她也越来越忙了。李岚当初真想不到,做意大利男人的老婆、当一个全职的主妇这么累。幸亏庄园里的田地在播种和收割时有机器,平时繁重的农场活也是请临时工人干,不然的话,她真得要用做牛做马来形容了。
起初,她想象中的意大利是宁静而繁华的,想不到意大利男人居住的小镇竟然那样偏僻,虽靠近海边,风景很好,但人迹稀少锎。
生活倒是很安逸的,房子大而舒适,周围的环境美丽宽广,果真像生活在画里一样,天空总是碧蓝碧蓝的,空气好清新纯净。他们偶尔在家里开patty,有时被邀请到邻居和他的友人家参加patty,热闹都是文明的热闹,她喜欢这样的氛围。以前只在电影里才见到的晚礼服,她现在已经拥有数套。
家里一共有三辆小汽车一辆大卡车,还有一只小型游艇。所有家具家电都是上好的品质。只是她想不到他的房子那么大,每天单单只搞个清洁就累得她半死。他还不肯请保姆,说不喜欢有陌生人在家里走动,娶她回来就是需要她来打理这个家。
他在生活上还真是一个吹毛求疵的男人啊,对她极为苛刻,他说什么她大多数时候不能说不,也不能单独到处跑,不然他就会大发脾气,就像她是他的私有物品一样。
她现在学乖了,学会忍了,她不求真正的幸福,但求这种“舒适的生活”一直保持下去,直到她拿到绿卡,再学着和他理论。到时确实忍受不住就和他离婚,这儿的法律普遍是保护女性的。许多男人不愿意结婚,就是怕老婆离婚时分掉他们的家产。
“我现在就是要忍,不过,我并不希望真的以离婚收场,我也折腾够了,只想好好过日子。”
这些,是后来李岚驾车到二十公里外的镇上去买菜或者购物时,在邮局给她打的越洋电话断断续续地告诉她的。瑶瑶上的是当地有名的私立学校。从这点看,意大利男人虽然平时对女儿并不怎么关心,但他肯付这个钱李岚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所以啊,我要忍,一定要忍。”李岚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崔玲玲听了,心里总是觉得辛酸。
简嘉铭去世两周年的忌日里,崔玲玲放下所有工作,在他的墓碑前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
手机信息箱里,那条《当你老了》的短信息她一直舍不得删除。她出神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已经翻看了无数的文字。徐徐掠过的山风里,仿佛又听到简嘉铭用字正腔圆的发音,轻声朗诵着:
Whenyouareoldandgreyandfullofsleep,
Andnoddingbythefire,takedownthisbook,
Andslowlyread,anddreamofthesoftlook
Youreyeshadonce,andoftheirshadowsdeep;
Howmanylovedyourmomentsofgladgrace,
Andlovedyourbeautywithlovefalseortrue,
ButonemahepilgrimSoulinyou,
Andlovedthesorrowsofyourchangingface;
Andbendingdownbesidetheglowingbars,
Murmur,alittlesadly,howLovefled
Andpaceduponthemountainsoverhead
Andhidhisfaceamidacrowdofstars.
崔玲玲闭着眼睛,陶醉在熟悉的幻觉里。她仿佛又听到简嘉铭情深款款地对她说,宝贝,我爱你,宝贝我爱你……
……整个空间,都是他的回音……
不知什么时候,简嘉仪悄悄地站在她面前,耐心地等她睁开眼睛,才说:“玲玲,我就知道你在这。”
简嘉铭离开后,简嘉仪就只叫她玲玲了,这是一种善意的回避与爱惜,崔玲玲知道。
“玲玲姐,哥都走这么久了,你还那么想着他吗?”
崔玲玲看了一眼墓碑上的黑白相片中简嘉铭明朗的脸,微微一笑说:“嗯。”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把他忘记。我相信,哥在下面也希望你能够展开新的生活,我说的是真正地展开——勇敢地去面对生活,勇敢地寻找和接受新的感情和幸福。”
“呵——嘉仪,你不懂啊,我曾经对你哥说过,爱情和幸福不是寻找就能得来的,也不是争取可得来的,必须是合适的人相遇了,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水到渠成。”
“可是,毕竟哥已经走了那么久了,你……”
“其实,这些事情发生后,我一直都很勇敢地在面对这一切。你哥,嘉铭他是了解我的。”
“那为什么你除了工作之外就再也不考虑接受别的男人了,我知道有人对你很欣赏的,你为什么还封闭着你的心呢?”
“我缅怀嘉铭,不代表我封闭着自己,而是因为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别的感情了,它已经满了,现在是满的,以后还是满的。”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依然觉得很幸福就是了。”
“我还是不明白。”
崔玲玲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面对着简嘉铭的墓碑,带着浅笑说:“你哥会明白的。是吧?嘉铭……”
简嘉仪看着慢慢转过身来的崔玲玲,内心的感慨很多却无法表达。
眼前的崔玲玲白衣白鞋,却化了精致的淡妆,这简约高尚的休闲搭配、不失体面与品位的妆容,是简嘉铭生前最喜欢的。她哪是来祭奠,她是来约会呢。是的,崔玲玲心中,简嘉铭从来没有离开过。
“你和哥在感情上,都太理想化了,这样不好。其实爸爸和妈妈有时说起你,都希望你能够有自己的幸福家庭。而不是——”简嘉仪望了望墓碑说,“而不是和哥这种天人相隔的虚幻的幸福。”
崔玲玲笑了笑,想起她和简嘉铭经常用来打趣的一句话——“对于别人不认同的东西,只管说对方不懂即可。”
于是轻描淡写地对简嘉仪说了句:“你不懂。”
她想嘉铭在下面听到了,一定会哈哈大笑吧?
一只翅膀带花纹的昆虫在崔玲玲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下,飞走后手指上马上隆起一个大包包,奇痒无比。
简嘉仪说:“那虫子怕是有毒性,快给我看看。”说着翻开手提袋,找出随身带着的芦荟胶,替她在被咬处涂上薄薄的一层。
如润滑剂般粘稠的芦荟胶粘在手指上,让她有点不适,加上刺灼的痛痒感,下山时,崔玲玲不自觉地甩动着手指,钻石戒指便从手指上滑落下来。
当崔玲玲发现时,疯了似的原路返回去寻。简嘉仪也跟着帮忙仔细搜寻。她们来来回回找了近两个小时,却再也不见。
夕阳的余辉里,崔玲玲站在通向静谧的墓地那悠长的石阶上,木立着,低头反复地抚弄着她的手指。任简嘉仪怎么拉她、叫她、唤她,她也俨然不动。
简嘉仪只好也站定了,仔细打量——
原来崔玲玲反复抚摸着的,是她的左手无名指上,那一圈儿白得异常的、刚好有泪滴落在上面的戒痕……
(全文完,敬请阅读续集《不是不能爱》)
蔼琳
2009-11-8第四次修改
何妨吟啸且徐行
——《懒得结婚》写作手记
写这部小说,我哭了。
写它的时候,胸中的情感激荡比前两部小说有过之而不及,怕有的东西会将自己淹没,第一稿便拼命地一直写,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去看自己写了什么。因为我知道它太真实了。
如果说真实就是揭露阴暗与冷森,那并非是生活本来的样子。生活的最初,应该是充满着欢欣与叹息的,时有欢笑,也时有眼泪与苦痛。众多的无奈与矛盾交织着,而我们总是要担负着它们一步一步地前行。我坚信我笔下的人物与故事,都将是有血有肉的附着我的文字栩栩如生。
请原谅我作为一个写者的这点自恋。
事实上,当你阅读之后,你会发觉,原来我写的这一些不完美的人儿和不完美的感情,你好像都似曾相识,然后会心一笑。
是的,我要的不多。特别是面对读者的时候。还是说回这小说的创作吧。
在回过头来修改的时候,我才得以一字一句地读自己的文字,经常大笑,经常叫绝,也经常叹息,唯独没有哭。我经常笑一个专写纯言情的朋友,何以要为自己笔下的人物哭得死去活来?
直到我读到最后一段,着白衣白鞋的崔玲玲站在夕阳西下的墓地里,反复地抚摸她手指上那一圈苍白的戒痕时,我的眼泪竟如雨下般不可抑!那种深入骨髓的思念,孤独、无措与绝望相交织的感受,我懂。我真的懂。那年也曾经这样深爱着一个总是咫尺天涯的男人,但我终归是幸福的,苦尽甘来之后,我已能执着他的手。
而崔玲玲,却永远不能了。简嘉铭已经长眠地下。
假如你为爱流过泪,那么请心怀感恩吧。那泪水,证明我们曾经很真切很投入地爱过。多年以后,某个回首往昔的时刻,留存记忆中的关于爱情的片断,往往只有那些泪水中蕴含着的“痛并快乐着”的美好。而许多人终其一生,也碰不上一个真正爱的人。即便碰上了,电光火花之后,又有多少女人与这个为之流泪的男人走进婚姻的殿堂呢?牵手进去之后,是否就从此幸福下去呢?
在这个混沌又清澈的时代里,我经常为自己是一个女人而感到无奈和幸福。也许,这便是我们活着必须要面对的悖论。多元化的社会,造就着多元化的两^性关系。无数困惑着“幸福是什么?”“归宿是什么?”的都市男女,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上下求索,而现实与理想经常差强人意,甚至格格不入。
“懒得结婚”,这看似玩世不恭的一句言语,看似是对传统的颠覆,其实不过是对现实一声无奈的妥协与抗争。要知道我们都是身肉胎,真要练就刀枪不入、无欲则钢的境界必得要像蛇一样蜕过数张新皮。
生活确实是可以很简单的。但在许多时候,这由不得人来选择和控制,希望它来的、不想它来的,纠缠在一块,便变了复杂。
至于西蒙?波伏娃说的那一句“社会传统赋予女人的意义只有婚姻。”作为一个女人,我首先的感受是惊愕,然后还是惊愕。有的女人奋起而抗争,与传统抗争,代价又总是太大。
也许传统的婚恋价值观用尼采的话来概括更加容易让人接受一些,“男子的幸福是——我要;女子的幸福是——他要。”女人为了男人和婚姻无条件地付出和隐忍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这样对女人来说太不公平了。幸好这一切在现今有了改变,许多女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女人。女人不介意履行为人妻为人母的天职,同时不放弃作为一个人应享受到的权利。比如主动放弃坏死的感情和婚姻,主动寻找适合自己意愿的男人与归宿,主动设计自己生活与事业的蓝图并为之奋斗,总之就是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快乐惬意。
不管快乐不快乐,安全感最重要。女人的安全感,天生与归宿有关,因为对于女人来说,那意味着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家。觉悟高又贪心的女人,又会在这基础上吹毛求疵地要求“精神与物质”的双丰收。任何一个女人,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的同时,又有谁会真正愿意“懒得结婚”呢?又有谁不在心里渴望一个能够一起相扶相携的男人伴她走过漫漫的岁月呢?
那天晚上,下着春夏之交最烈的一场暴雨,电闪雷鸣的,我关了电脑,抓起一本旧书随意翻阅着,读到苏轼的《定风波》,我掩卷而浅笑。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想起了小说中那一些可爱而真实的女人。经风雨洗礼,人醒、雨霁、天晴、日出,她们或“吟啸”、“徐行”的从容;或“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执迷不悟;或“莫听”、“何妨”、“谁怕”的倔强豁达;或“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乐观自信。
不管她们是“回首”还是“归去”,都可以看到她们那身上那股千百年来,中国女性骨子里的韧性。以小说中崔玲玲形容周彩儿的话说来,那便是“摔不死的精神”。
这样的女人们随处可见,只不过比起她们来更加世俗化一些,人生经历或者更加平淡一些。而即使睿智深刻如崔玲玲,避世超脱如丁秀珍,说到底都不过是一个凡人。她们自己都说“女人终归是女人”,可惜在小说中,我们看不到她们亲自去执行这句话,给自己安顿一个真正的归宿。最接近生活本身的女人,应该是李岚和欧阳燕华,很平易近人地世俗着,能爱就投入地爱,不能爱了就地了结,能嫁就果决地嫁,不管以后是悲剧还是喜剧,抓住当下就好。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温暖地活着。
我一直觉得,作为女人,温暖地活着最为重要。就像崔玲玲说的——离婚是伤害,但不是悲剧,分手也一样。
至于嫁与不嫁,作为一个写者,我祝福你——万般真诚地。
蔼琳
2009.4.
广东恩平鳌峰山下
注:此小说为追寻三部曲的终结篇,是《爱是寂寞撒的谎》衍生而来的第三部,与第一部小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独立成篇。如对小说中提及的一些人物,可参照阅读第一部《爱是寂寞撒的谎》和《假如爱,是种苦难》。
本书已经被改编为32集电视剧《不是不想嫁》,初定于10月初在三个卫视播放,由张俪、涂松岩和张璇、张晨光主演。目前此书正在寻找再版合作,有意者请与作者蔼琳联系。
该书被誉为独立时代最真实最伤痛的婚恋小说,洞察都市女性独立背后的抗争与无奈,无数读者热评“做女人就要做崔玲玲”!
此小说的姐妹新篇《懒得结婚:不是不能爱》也在乐文连载,还请多加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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