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真人是一个很特别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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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眼看他时,他似乎就是个普通老者,平凡的脸庞,长而白的须,垂垂老矣。
但当你看第二眼,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似乎突然就年轻了六十岁,变得高大,威严。
等你再看下去,你就会发现,真人对你的感觉一直都是变化着的,时而是流露慈祥的老人,时而是肃杀凌厉的硬汉,时而又是妄目天真的孩童。
这种变化,无疑是一种让人很难受的感觉。
现在的易风就很难受,他实在是忍不住的多看了清波真人几眼,这结果就是,他觉得自己的头已变得有平时三倍那么大,他的眼前也变成了朦朦胧胧一片,不时有各种各样的奇怪异像从中生出,他的意识变得迷迷糊糊,除了混乱,唯一还能感觉到的就是头痛,痛的不得了。
柳星子就站在他身边,他不仅看到了易风的身子在颤抖,还知道他的脸上,必然很痛苦。
这种经历他本就有过,但是他一点都不担心,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清波真人,脸上有崇敬,自豪,还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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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真人的双眼深邃而平静,充满了睿智的光辉,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一个人身上,却又像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他的声音却是普通的很,不高不低,不偏不倚。
“醒来。”
说醒来,便醒来。
清波真人的话落下,易风颤抖的身子便不复颤抖,所有的不适瞬间消失。
脸色甚至都变得红润异常的他,只觉得浑身清零自在的很,也舒服的很。他揖手,恭声道:“多谢真人。”
在被柳星子带来剑炉时,易风原本的心情激动到无法言说,但当他真正站在清波真人面前,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内心其实变得很平静。
清波真人笑了笑。
柳星子的眼眶却有些湿润,一句醒来,不知道唤起了他多少年前的记忆。
清波真人在讲,是说给易风听得:“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见你?”
易风不否认,道:“小子的确不明白,还请真人解惑。”
清波真人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指了指两侧的座椅,微笑道:“一直站着岂非很累?三儿,你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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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当然就是柳星子,在蜀山年轻一代的弟子当中,以年纪而论,他正好排行老三。
现在易风跟柳星子都已坐下,也都在听。
清波真人也已开始说,他的语气平凡慈祥,说的并不快:“十年前,我化神为虚,隐隐之中,已可窥视些许天机,看到一些未来的模糊形象。十年来,我的境界俞渐趋稳,但能看到的画面,却还是一样的支离破碎,毫无逻辑可言。直到一个月以前,我于太虚之中,以浩然剑断去天道束缚,于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些影像。”
化身为虚,剑断天道!
易风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内心的震惊。
清波真人境界之高修为之强,他非但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他已经隐约猜到像清波真人这种人,为什么突然就要死了,剑断天道,必有其噬,强大如他,终究还是摆脱不了天道的掌控。但更让他揣惴的还是清波真人说的影像,他要见自己,莫非是在哪未来影像中看到了自己?
没想到清波真人后面的话,竟真的如他所想:“你们想的不错,我之所以单独叫你们两人来,便是在哪些影像中,看到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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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星子仍是静静的听着,易风却忍不住问:“真人,不知您看到的那些影像,是怎样的?”
清波真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变,似有些萧索,缓缓道:“很不好,我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看到了远比我强大的远古邪恶。”
易风心里一震,远比清波真人都要强大的邪恶,那岂非说整个人间都无法抵挡?
他不禁看了一眼柳星子,在那样的存在面前,他或许还能逃命,但自己,除了变成一具尸体,他想不到还能让清波真人看到其他什么。
清波真人仿佛能看穿他的思想,笑了笑,道:“但在那股邪恶面前,我还看到了无数奋力反抗的英雄,其中有两个人的身影最为高大,他们就是你易风,柳星子!”
易风闻言身子骤然一震,他霍然看向清波真人,失声道:“您说我……我……”
清波真人的眼神仍是那样慈祥,笑容仍是那样让人如浴春风:“不错,我看到了若干年后的你们,联手抵抗那股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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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风猛看向柳星子,柳星子也看向他。两人的目光中,皆都看到了对方的不可置信。
“易风。”
清波真人的声音又响起。
易风忙将回应:“小子在!”
清波真人看着他,是真的看着他,他的目光已全部落在易风身上,看着他那苍白的脸,那有些熟悉的轮廓。
看了良久,清波真人才道:“你想不想学蜀山的驭剑之道?”
易风一怔,接着心就在跳,狂跳,近乎是想都没想的道:“想!”
但随即,他的脸色又暗了下来,黯然道:“可是,我的身体……”
清波真人微笑道:“你的身体当然会好的,我只是问你想不想。”
易风急促的道:“想!当然想!做梦都想!”
清波真人又笑了笑,接下来的话,不仅让易风不敢相信,连柳星子都吃惊不已,只见他徐徐的说:“那我来教你,可好?”
‘轰!~’
宛如被平地一声炸雷劈过,易风的人几乎要跳起来,他听到了什么?蜀山剑仙,他说要亲自教自己蜀山的驭剑之道?
他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想过这样的事,没想到今天竟然美梦成真,易风的人差点被这天降的幸福劈晕,结结巴巴的道:“好……好……好!”
接连说了三个好,易风的心跳的跟打鼓一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偷偷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他用的力实在不小,但那实实在在的疼痛,却让他觉得,世上再没有这种感觉,有这么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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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波真人微笑看着他,慈祥的目光,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好,很好!现在你过来我身边。”
易风急忙起身走过去。
清波真人缓缓伸出手,缓缓抚摸着易风的头顶,也就在这一瞬间,易风的人忽然就睡着了,身子缓缓飘起,竟是横躺着悬浮在空中。
哗啦一声,易风的口袋里忽传来一阵脆响。
清波真人手一拂过,一块怀表就出现在他手中。
上海派怀表,简单,典雅,全钢的表身上面刻着三个字:至,清波真人只看了一眼,仅仅一眼,就又放回易风的口袋。
“三儿,你也过来。”
柳星子步伐沉重的走过来:“师尊。”
清波真人欣慰看着他,道:“你想必知道,我要死了。”
柳星子实在没想到清波真人突然会这么说,他的身子一抖,眼眶已红,话也有些哽咽:“师尊,你……”,没说完他就顿住,他实在是不想谈起这个话题。
清波真人蔼声道:“痴儿,每个人都会死的,你又何必如此伤心?”
的确,每个人都会死,除非你突破天人之道,羽化登仙,否则每个人都会死,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没有人能逃脱,就连清波真人都不行。
柳星子颤声道:“但孩儿……孩儿不想听这个。”
清波真人怜惜看着他,道:“好,为师依你,那就不说这个。”
他同样抚着柳星子的头顶,接着正色道:“今日,为师亦准备将守护蜀山剑派的责任,传承给你。”
柳星子脸色狂变,变得煞白,毫无血色,他嘶声道:“师尊,不是说等到……”
清波真人只是微笑,看着自己最有天分的弟子,眼中尽是怜惜:“痴儿,早一日,我的传承便能多一些,后事皆了,又何必再等?”
“不!”
柳星子紧紧的咬着牙关,像是个倔强的孩子:“我不同意!”
清波真人叹了口气,道:“今日,却依不得你了。”
话毕,清波真人手一动,柳星子便同样睡着了过去,只是他双眼中,各有一滴泪水划落。
清波真人看着沉睡中的两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到的影像与他说的完全相反,易风与柳星子,他们非但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势不两立的敌人!
“希望你们,都莫要让我失望。”
说完,清波真人又是手一挥,剑炉两侧的墙壁上,就忽然出现了六道气团,等到那气团变作虚门,六个跟他同样老的老道就走了出来。
一层剑阁之主,玉虚真人。
二层剑阁之主,木鼎真人。
三层剑阁之主,广玄真人。
四层剑阁之主,通明真人。
五层剑阁之主,寒松真人。
六层剑阁之主,法天真人。
“今日于此,我将蜀山剑派的掌教之位连同七层剑阁之位,传承于十五代弟子柳星子,诸位师弟可有异议?”
六位剑阁之主同时叹道无异议。
清波真人又道:“传承之时,还有劳诸位师弟护法,今日以后,蜀山教派的未来,便托付于诸位师弟了。”
六位剑阁之主齐叹应诺。
清波真人见此,最后看了易风与柳星子一眼,淡淡一笑:“如此,甚好。”
一道弥天极地的光芒从剑炉直破天际,蜀山剑派所有弟子皆都跪倒在地,嘶声痛哭!
清波真人,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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