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说，秦觅一点也不想单独面对韩立江。她已经知道了他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要表现得和平常一样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不想失礼,镇定地走近了打招呼：“爸，您怎么过来了？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我回家一趟就行，省得折腾您跑一次。”
韩立江点点头,却不置可否,只说：“先上车吧。”
车子在她关上车门后重新发动了。秦觅有点庆幸韩立江没有坐在后排座位上,否则车里安静下来会显得更加尴尬。她小声清了清嗓子,问道：“爸,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韩立江沉默着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司机也同样没说话。
她有些讪讪，掏出手机给韩枞打了个电话。他应该还在公司,周围有说话的声音，“韩枞，我和爸在一块。……嗯，可能要去吃饭。……好，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韩立江听见她在打电话，低低哼了一声。秦觅只装作没听见，说了几句就挂了，她只是想告诉韩枞她在哪儿，万一真有事也有方法能找到她。虽然她清楚韩立江没理由要害她，但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车子沿着她并不熟悉的道路行驶，很快出了市区，在郊外一家度假庄园里停下了。此时已是秋天，郊区晚上气温低，他们下了车就直接进了室内餐厅。秦觅看着包间里那个满脸微笑站起来迎接的人，心里一寒，果然宴无好宴，她该庆幸他的母亲没有一起跟来吗？
偌大的包间里就只有韩立江、韩梓和秦觅三个人。韩立江在主位上坐下，让他们俩也找位置坐，然后对秦觅说：“小秦，今天叫你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秦觅看着韩立江笑了：“爸，你们这是要审问我吗？”两个男人要盘问一个女，居然还特地跑到郊区来，传出去他们也不怕别人笑话。
“不用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韩立江脸上看不出情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秦觅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知道爸不会为难我，而且我和韩枞行得正做得直，没什么需要紧张的。”
韩立江脸上微微有了点笑容，点头说：“韩梓说他这个大嫂口齿伶俐，让人招架不住，果然是真的。”
秦觅听不出来他这句话是不是在讽刺，只得笑笑算作回应，内心里不断腹诽：我嫁过来这么长时间，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要靠另一个儿子来告诉你，你这个父亲当得还真是称职。
服务员把热菜一一摆上来，韩立江执起筷子示意吃过饭再说。韩梓抽空递过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秦觅大方地冲他扬了扬手中的果汁杯。
该来的躲不掉。用了不到半小时餐后，韩立江开始发难：“你认识程肖吗？”
秦觅不知道他问到程肖的原因。既然韩梓在场，秦觅推测他真正要问的事应该和韩枞有关，因此不得不谨慎答道：“见过几次。我们关系不太好，上次韩梓还试图为我们说和。”
韩立江偏头看了韩梓一眼，目光中似有不悦。
韩梓解释说：“他被人打了，似乎是与大嫂有关，所以我才做了一回中间人想缓解矛盾。”
“为什么和你大嫂有关？谁打了他？”
秦觅听他提到程肖被打的事，意识到自己不得不主动出击，否则由韩梓添油加醋说出来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韩梓，你想暗示什么？该不会是想说我和程肖间有不可告人的事吧？比起我来，谁跟他真有点什么，谁自己心里清楚。”最后一句话她自己也知道有点无耻，摆明了是要祸水东引，在韩立江面前先让韩梓下不来台。
韩立江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撂，茶水都溅了出来，看得秦觅心里一惊。“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秦觅余光看见韩梓脸上没有半点慌张或愧色，反而隐约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微笑，韩立江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却能看得清楚，因此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那天韩梓在她面前遮遮掩掩欲语还休，为的就是引起她的好奇心，好让她回家去问韩枞。韩枞说过坊间传闻程肖是同性恋的事，那他应该也知道程肖的绯闻男友是谁了。但那天孙惠娥正好来说了林瑾婚房的事，一打岔，她就把这码事给忘了。
如果今天她说是韩枞告诉她的，或者是稍微犹豫，污蔑自己弟弟的黑锅就要由韩枞来背。
她定了定神，坦然回答了韩立江刚才那个问题：“程肖自己说的。”这句话她没有说谎，的确是程肖今天的话让她知道他和韩梓还有这么段“缘分”。
韩立江面色不善，秦觅补充道：“程肖纠缠过我几次，我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对他没有兴趣。爸，要是你不相信我说的，大可以派人去调查我。”
她也讲了程肖与她们银行有合作，今天碰巧见过面的事。
“我跟他说你不要死缠烂打了，那个明星方舟舟不是挺好，跟了你也有一段时间，你还陪她去过医院，韩梓那天还劝我说咱们没必要这样。他很生气，说那都是传言，他和方舟舟没关系，和韩梓也没关系。”这话虚构的成分就很大了，而且她是有意把韩梓和方舟舟并列在一起比较，虽然没明说，但相信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果然韩梓的脸色也微妙地变得难看起来。
韩立江沉默很久，最后对秦觅说：“为了韩枞和集团的形象，我希望你能立刻停止与程肖的往来。”算是为今天的问话下了结论。
秦觅讷讷应了，虽然心里难受，但想到刚刚恶心了这父子俩一把，又觉得十分解气。
走的时候韩梓自己开车回去，韩立江的司机先把他送回宅邸，再送秦觅回家。在车上时韩立江不知是不是觉得今晚的话说重了，忽然对秦觅说：“你是个好孩子。”
秦觅除了道谢也没别的好说。她打心眼里瞧不起韩立江在处理家庭矛盾时的态度和方法，她自己也知道这是因为她喜欢韩枞，只要韩立江有一点偏心韩梓，她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到了家，她不急着进去，站在门廊下先打了个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电话那边的人语气里充满诧异：“你竟然会主动打给我。”
秦觅尽量长话短说：“我今天编排了几句你的坏话，实在良心不安，所以打电话跟你说声抱歉。另外我还想确认一下，当初你会来找我麻烦，是不是出自韩梓的授意？”
“你以为他能指挥我做事？”程肖冷笑了一声。
“他能骗你去做事。”他并没有问秦觅说了他什么坏话，倒是让秦觅松了口气
程肖用鼻音表示了自己的态度。透过不可见的电波信号，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霸道跋扈，反而有种陌生的深沉：“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草包，但秦觅，你太自负，自以为什么都能看得清，早晚要吃亏的。”
他最后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难上手，而是因为你让我有想谈恋爱的冲动。你也知道我有洁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另一个我能够接近的人出现。所以如果你回心转意，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等你很久。”
秦觅挂掉电话，有些怅然。如果更早之前有人将她视为特别，愿意使出浑身解数来追求她，她未必不会就范。但现在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别人再怎么用心，她也只是为他感到可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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