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枞只是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移。
他的沉默在秦觅心里无异于默认,把她的心都掏空了。大脑却不受控制地运转着,短短时间内想到了很多事，一些以前放在心里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这些答案让她觉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她的丈夫。
她一时间双腿发软，不得不回到沙发上坐下，挤出个冷笑抬头看着他讽刺道：“多谢你把我们的初遇形容得那么富有浪漫色彩。我之前还想,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助理,怎么就能得到一个留学归来、见多识广的企业高管另眼相看？现在就好解释多了,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前女友！”
韩枞跟着一步步挪过来,终于开口说：“觅觅,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
秦觅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大声喊道：“那你要我怎么想，要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你就是喜欢这种长相的女性吗？”
韩枞又沉默了，就在秦觅准备上楼把收拾好的东西拿下来的时候，他忽然说：“你要我怎么做？”
秦觅停下动作看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很快继续说道：“你在心里已经给我定了罪，那么就告诉我你想怎么处置我。”
“这时候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韩枞，你还有没有良心？！”秦觅怒极反笑，分明是他从一开始就骗了她，今天还私会前任并为此编出谎话来，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摆到受害者的位子上,说得好像是她冤枉了他！
韩枞侧过脸去，神情莫测：“katherine很快就会回美国去，不会再回来了。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看到了我们，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你永远也不会为这些事困扰，这就是我今天对你说谎的原因。”
看，他永远有理由，这理由还必定是为了她好。但他这么解释是没有用的，比起背着她与前女友见面、举止亲昵，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被当作替身更让她心如刀绞。
她努力不让软弱的眼泪再流下来，冷硬地说：“我只想告诉你，你做错了，如果你想找个长得像前女友的女人养在家里，那你从一开始就应该说清楚，免得别人在你身上浪费感情。”
韩枞在她身边坐下，慢慢移动手臂，把手覆在她放在膝头的手上，轻声说：“即使我是因为长相才注意到你的，那又能说明什么？觅觅，这几个月来我们生活在一起，我对你的喜欢你都感觉不到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触痛了她此时敏感的神经。秦觅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冷冷道：“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可悲的替代品。一想到你可能透过我在看别人，我就恶心得要死！”
韩枞艰难地站起来，急道：“我从来没有！”
秦觅冷笑：“是么，你的话根本没有一点可信度，可惜我到今天才看透。”她转身往旋梯走，背对着韩枞的时候，泪水轻易地濡湿了眼眶。她小心地控制着声音，尽力不让他听出来异样：“你放心，我会等到结婚满一年以后再提离婚的，不会让你这么长时间委屈自己的成果打水漂。”
身后的声音消失了刹那，接着她听见韩枞抽气的声音：“你说过不会和我离婚。”
“韩枞，既然你可以说谎，我为什么不能？”她加快了脚步往房间走，只恨自己刚才居然还抱有不合实际的幻想，她就该在他回来之前就拿着东西离开的，说了这么多废话，除了让自己伤心以外根本毫无用处。
她拿了皮箱下来，却发现韩枞站在门口，他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眉头紧皱，“我不会放你走。”
“让开！”
秦觅庆幸现在她还占有身体上的优势，也庆幸这种人家的佣人很有职业敏感性，闹到现在还没有人来劝。她用力推开韩枞，开门走了出去。
临走时她警告韩枞：“别追过来，也别打电话，否则我真的会去起诉离婚。”
韩枞没追出来，她走了一会才打到车，刚要拉开车门，一个人从旁边拉住了她的手臂。
秦觅悚然一惊，因为心绪大乱，她竟然没察觉到有人接近。连忙转头去看，竟然是满脸寒霜的程肖。
“我叫你几次，你没听见吗？”他仗着身量居高临下说。
秦觅本来就心乱如麻，更拿不出好态度应付他，想越过他上车，他却抢先挥挥手让出租车走了。刚要发作，程肖却还嫌她不够抑郁似的说道：“韩枞曾经订过婚，场面很大，你想听我讲讲吗？”
“滚开！”
程肖看她发怒反而笑了：“别人不告诉你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愿意坐下来听我说。”
秦觅回道：“我对你口中的事毫无兴趣，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甚至连我的位置都能找到，你在监视我？”
程肖没料到她会先问这个，愣了一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告诉你。”
“要说就现在说，不然就别挡住我的路。”
他指着自己停在旁边的车，说是要找个地方坐下来说。秦觅也不说话，只是狐疑地盯着他，他实在忍不住了：“叫出租车总可以吧？你的疑心病可真重。”
秦觅还拖着行李箱，本来是要先找个宾馆住下，被程肖扰乱了步调。拖着行李箱走进咖啡厅，这种经历秦觅也是头一回体验。
程肖明显不喜欢这种档次的场所，除了不得不坐在椅子上外，他没碰咖啡厅里任何一样东西。对于监视的话题，他先说了这么一段话：“这两年韩枞和韩梓明争暗斗，在本市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韩枞找人给他弟弟盖了同性恋的帽子，我就是传闻中那个和他弟弟搞在一起的人。简直是狗血淋头。”
秦觅没有笑。
程肖继续讲道：“我和韩梓说是朋友，其实关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密切。你知道韩枞为什么选了我做倒霉鬼吗？”
秦觅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比起韩梓来你更有钱有势，所以对韩梓来说这就不仅仅是同性绯闻，更是一桩丑闻。而且韩枞不怕得罪你。这些和你监视我有什么关系？”
“我买通了韩枞家的保姆，希望能摸到些他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好出一口恶气。后来，我要她把和你有关的事都告诉我。”程肖极自然地笑了，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他做的是一件多么卑鄙的事。
秦觅却大吃一惊。韩枞家里有人监视，那么他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告诉他，却想起他们之间现在的状况，一时间有些犹豫。
她的这些动作神情落在程肖眼里，让他哼了一声道：“你不用急着告诉他，这种事他会不知道？我猜他之所以留着那个保姆，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反咬我一口，或者说，借着我反咬韩梓一口。”
“你甘心被咬？”秦觅顺着他的话问，心里却想着有必要找机会把这件事跟韩枞说，即使她再怎么怨恨他，也不希望他受到别人的伤害。
程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韩梓这几年和我走得近，有机会让他知道我没那么好利用也不错。”
秦觅忍不住问：“你接近我，真的是为了报复韩枞？”
程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喉结滚动着，过了几秒钟才反问道：“我这样的人就没有一见钟情的权利了吗？”
秦觅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程肖也没有一定要问出个答案的意思，直接说：“去我家。你还欠我一顿饭。”
她沉吟着，并不肯答应下来。程肖见状又是一笑：“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你就当成是去朋友家做客不行吗？”
秦觅叹了口气：“抱歉，我请你在外面吃饭吧。”
她刚说完，拿在手里的电话就嗡嗡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人就按了挂断，然后直接关机放回包里。勉强压抑下去的愤怒和伤心重新浮了上来，更多的是迷茫。她现在要怎么办呢，和他离婚么，那样她能否承受失去他的疼痛？
程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谁打来的，故意问：“为什么不接？”
“接了倒胃口。”秦觅不想多说，端起杯子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眼见又要冷场，程肖忽然身体前倾，手肘支在桌子上，也不嫌弃不干净了，低声却急切地问：“如果你决定离婚，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秦觅骇了一跳，有点不适应他态度的转变：“你用这种口吻说话，我都要怀疑你是别人假扮的了。”
那天程肖邀她去他家住不成，执意把她送到宾馆住下。他完全不像以往那样挑剔又跋扈，秦觅也不再冷眼相对，只把他当成普通朋友看待：“谢谢你陪我消磨这么长时间。”
程肖问：“你最近都会住在这里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打算是租间小公寓住下来，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要租到房子也不太容易，只能先上网搜搜碰碰运气，没有合适的就只能交给中介去办了。
“我喜欢你。”程肖留下这句话便逃也似的走了。
秦觅躺在宾馆惨白的床单上，拿手臂挡住了眼睛。今天她答应和程肖坐下来喝东西，未尝不是存了赌气的心，既然韩枞可以和别的女人行为失当，那她凭什么不能和别的男人出去坐坐？但这么做有用吗？如果韩枞为此伤心，还算是她达到了目的，而问题是韩枞会在意吗？
不，他不会。在他心里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甚至不值得为之分神的小事而已。何况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替身。秦觅强迫自己不去想他的事，她的精神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再想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又过了两天，韩枞找到了她。她不该感到诧异，她是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入住的，以韩枞的门路找到她是早晚的事。
才短短两天，他整个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脸色苍白，眼底都是乌青的。见了她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猛然松懈下来：“跟我回去吧，有些事，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秦觅狠下心来摇头，她没办法面对他。
他坐在轮椅上，默默收回伸向她的手，温柔地笑了：“就算你要折磨我，好歹也等过完这个年。”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