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段时间,王卓然在书院考核众学子,请假之事不是那么容易。但因他如今卧病在床,梁月和马文才寻师母稍稍解释了一番,倒也立即被批准了。说实在的,自打昨天马文才说要带梁月去见一个人开始,梁月就一直问马文才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除了第一次他露出一些不屑来,后来却再也不多说的。
在陌生的客栈雅间内,马文才对梁月说:“等会儿那人来了,你什么话也不必说。自然有马统会交待她一切的。”梁月心生疑窦,才喝了一杯茶,就听外头有了动静。隔着屏风,梁月依稀见到马统领着一个身量尚小的姑娘进屋。梁月立马不赞同地看向马文才。马文才却是冷冷勾唇,不屑一顾。梁月还记得马文才之前的吩咐,当即也按捺下性子来听个究竟。
先是那女子娇笑一声,问马统:“小哥哥,你的两个主子是不是生的太丑,都不能见人的?”
马统喝止道:“你胡说什么?公子爷是什么人,是你能见的?之前我交待你的,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接着,便是这女子无所谓的声音,“不过小哥哥你可别忘记了,事成之后再给我十两金的酬劳。”
马统嘲讽一笑,道:“我们少爷还能少你这点银子不成?但要是中途出了差错,或者你要不回梁公子的骨骸,你可是一文钱都得不到的。”
“呵呵呵,小哥哥真是的,年纪小小的,怎么像个老头子般啰嗦?”那女子又是一阵娇笑,“这些话,你一路上可说了不下二十次。莫不是小哥哥寻着机会与奴家套近乎?”
……
外头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事情,梁月这算是听明白了,这女子敢情就是马文才找来的顶替她嫁去周府的人。不过这女子却是个行骗的高手,听她自己吹捧,可是骗过不下十次的婚。俱是从中得不少好处。这次虽说马文才附加上“要回梁越尸骸”的条件,但给的酬劳却是不薄!
女子最后得了定金,颇是感慨地道:“这次奴家可是为了你们得罪了周县令和杭城梁家。做完这桩买卖,我再不来杭州的。”
难得马统精明一回,当即给反驳回去,道:“你和我们非亲非故,哪里是为了我们,明明是为了银钱罢。钱货两讫,这个词我听我家少爷说过。你别瞎糊弄我。再说了,你做那么多骗婚的事情,难道就仅仅是杭州你呆不下去?我告诉你,你别看我老实就想搪塞我。我马统有时候可是很聪明的。”
女子微微一顿,然后哈哈笑起来,若说之前是虚情假意的娇笑,如今却露出了几分真性情。道:“你这小哥哥倒是个妙人。有趣的很,有趣的很!”
梁月在屏风后头听的郁闷不已,再听马统在外面喊着“你才有趣,你全家都有趣”,梁月下意识去看马文才。却见马文才也是一脸“我不认识那人,那人一定不是我的书童”的表情,当即,梁月就乐呵了。女子笑岑岑地出了门后,梁月方与马文才出了屏风。见马统还是红着一张脸,也不知是被一个女子调、戏而羞涩的,还是被那女子气的。
“文才兄,那周家和梁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姑娘……”梁月隐隐有些担心,其实这个女子一出现,她就知道马文才是要“李代桃僵”,起初她也觉得这办法很损,可后来听那女子却是惯会骗婚的,这次非但能从周家和梁家得到好处,还能收了马文才不菲的酬劳,倒的确和马统说的一样,钱货两讫,便觉得这不过是一桩交易,并无不妥的地方。
而且一旦这女子骗婚成功,全身而退之后,还能引周县令对梁家不满,到时候梁家少爷的案子判也得判,不可谓不是“一石二鸟”之计。而其中,那女子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棋。在梁月明白了全盘计划的同时,也开始担心这姑娘把自己搭进去……
“梁公子,你放心好了。这个女人有自保手段。”马统又对马文才道,“掌柜的已经将饭菜备好,我这就让小二给少爷上菜。”
撤去屏风,马文才悠闲地坐着喝茶,对干着急的梁月道:“这女子不过是三教九流的贱……三教九流的人,本也不必你亲自来看一看。不过,我要是不让你亲耳听见,亲眼看到,只怕你又担心我是让无辜的人顶替了你。”
梁月一噎,敛了心神,挪到马文才身边,为他沏了一杯茶,道:“文才兄,劳你费心了。”她自然知道马文才性情高傲,绝对不会认识三教九流的人,重要的是他门第之见太严重,别说这女子了,就是一般人,他也不放在眼底。是以,找到这么一个人必然是花了他不少功夫的,绝非旦夕之间能找到。也就是说,他早在连她都不经意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解决这件事情了。梁月心下一暖,只觉眼前的人将她大小事情都放在心底。因而看向马文才的目光也更加柔和。
马文才十分不满梁月的致谢。想起之前在桃花林里,他帮了叶阡陌,梁月也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他心下立即就来气了,道:“你还与我这么生疏?梁月,你越发作死了!”
凡尘染雪
一时间,他眸光冷冽,却是带着些委屈,尽数入了梁月的眼。梁月鬼使神差地道:“……文才兄你大白天地说这些话,我会害羞的……”
马文才被呛到了,拼命咳嗽着。梁月赶紧给他拍背,两人挨的近了,呼吸就缠在一起,慢慢的,马文才也不咳嗽了,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抬头一个低首……马统为表示自己的忠心,喝退了小二,亲自提着热水进入雅间。可这一进门,就看到……
梁公子跨坐在少爷身上!
少爷按着梁公子的脑袋!
他们在……亲亲!
这一次一定不是故意亲到的!马统可以用他的早中晚餐发誓!可令他泪流满面的还是……他家少爷断袖了!老爷知道后,会把他的皮扒掉的!虽然他也不知道少爷断袖和自己有什么联系!做一个忠仆,他容易吗他?!
他现在要做些什么?他是要冒死进谏,还是装死挺尸?这真是一个为难的选择。一个现在死,一个以后死……马统想到了这一点后,就默默地把门给关上了。靠在雅间的门外,马统在想,自己以后是要叫梁公子为梁公子呢,还是夫人呢?
……
当日几人回了尼山书院,不管梁家的事情最后如何,到底现在有了个解决方案,梁月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也不那么堵人了。至于回了书院,梁月才知道梁祝二人已经从谷心莲那里借来了蔷薇硝,不过王卓然不是那么配合,坚称不要喝贱民的药,最后还是荀巨伯和梁山伯合力,将蔷薇硝强行给王卓然灌下去的。
其中也不乏一个小插曲。那便是之前王卓然得罪过谷心莲,梁祝两个去找谷心莲的时候,她已经将蔷薇硝扔到了小溪里。好在蔷薇硝被装在密封的瓷瓶里,梁山伯进到水里拿出来还是能用的。其实谷心莲的举动在梁月意料之中,谷心莲这姑娘一看就是个极端的人物,有些东西,比如爱憎情仇就越发的偏激。她私心自然不会去救王卓然。
王卓然当天后半夜就好的差不多了。但因为这次桃花藓太厉害了,尼山上又缺少静养的条件和调理的药材,第二日,王卓然的随从就来将他接下山去。经过桃花藓事件,王卓然对待梁山伯的态度已隐隐发生改变,临下山前还扭扭捏捏地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歉意和感谢。原本梁月听的是有些感动,但没想到王卓然一对上她,就立即变了脸色,哼哼唧唧地问她昨天晚上又去哪里野了,说好的照顾他的呢?
梁月委婉地表示自己是去野了,而且还是和文才兄一起去的。
王卓然当时就沉默了。最后陶渊明先生明显不耐烦要赶人了,他才对梁月说,让梁月好好学习,她以后的前途好着呢……梁月不解了,但是人家没有给她解惑的机会,洋洋洒洒地一队人离开了。
对于王卓然这个人,大家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而他前后对梁山伯的态度的差距无疑是最让人有话题的。而经过这几天,梁月不辞辛劳的抄书,总算是凑够了钱还给荀巨伯。荀巨伯摸摸下巴,问梁月想不想到山下吃顿好的,这话必须悄悄问,不然被苏安和苏大娘听见,那多尴尬……其实厨房的伙食还算是不错的,就是吃了年余的清一色菜色,难免会有些吃腻。梁月前几天才和马文才一起吃过饭,所以倒是没有荀巨伯这么馋嘴,但一想荀巨伯分明是不要拿回那银子,于是推辞来去,让梁月为难,还不如带着梁月去吃点东西。也算是把钱用在梁月自己身上。梁月想了一会儿便也答应了。
两人身着便装下山,走在杭州城热闹的街道上,荀巨伯就怀念起他们二人初见的情景。
但聊的最多的还是书院里的生活啊,人啊,事啊。荀巨伯正一脸痴痴地夸赞着王兰,忽然一个人被人拳打脚踢踹到了荀巨伯和梁月跟前。
“你们在干嘛?!”荀巨伯本就仗义,拦下那群家丁打扮的人。梁月趁机扶起受伤倒地的男人,这男子年纪约莫在三十上下,一脸的淤青和伤口,实在看不清相貌,倒是一双眼睛难得地清冽深刻!也正是扶起了男子之后,梁月才看到他胸前还护着一个尚未断奶的婴儿!
“多管闲事!”家丁瞪了荀巨伯和梁月一眼,指着那男子道,“死穷酸的,来我们梁家撒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识相的赶紧滚回乡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莫莫的地雷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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