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月一顿,确是没有想到会被马文才扯到这上面来。马文才却是将梁月的迟疑看在眼底,突地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一把按住梁月的肩膀,道:“……我们都做过那些事情了,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梁月的脸蹭蹭蹭就红了起来,推不开这人,只能道:“……我给自己攒嫁妆还不行吗?”不说她现在才十四五岁,无亲无故的,必须要自力更生,再说了,就算以后嫁给了马文才,伸手跟他要钱,她也会觉得不自在。当然了,这些原因,马文才自然是不会了解的。梁月因此也不打算多做解释。
倒是听梁月这么说,马文才心情顿时变得好了。
当天,梁月便去和山长与师母说了这件事情。山长与师母只当她是家中有事,还颇是惋惜地说再过段时间朝廷的诏令兴许就下来了,她的成绩不错,如果留在书院,想必能谋个一官半职,为朝廷出力,为百姓分忧。梁月就说自己读书纯粹是想学点东西,并不在乎功名,说到为朝廷出力和百姓分忧,则是居庙堂之高则思其民,处江湖之远则思其君!不管是哪种形式,只要有一颗报国的心,结果都是一样的。山长和师母除却叹息赞赏,也只能由着梁月去了。
见到梁月出门,守在外头的马文才就迎了上去,见她脸色不大对劲,便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书院这么久了,突然离开有点舍不得。”
马文才便瞪着她,道:“都是你自己想那些有的没的,不要离开不就好了?”
梁月便沉默不说话了。毕竟下山去除了她说的那些理由,更重要的是梁越哥哥的骨灰还没有选好日子下葬。两人正往食堂去,迎面见到失魂落魄的秦京生。他咋一看到梁月,就立刻朝她扑过来,幸是被马文才一把甩开了。
“秦京生!你找死吗?!”
秦京生眼睛通红,指着梁月骂道:“说!你把那个贱人藏到哪里去了?!”
贱人?梁月眉头稍稍一紧,身边的马文才已经一脚踹向秦京生,道:“秦京生,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梁月拉了拉马文才,道:“文才兄,这种人不要和他废话。”想到秦京生从玉无瑕那里拿钱的行为,再一对比他这副慌神的模样,梁月都不由想笑了,“秦京生,吃习惯了软饭,乍一下没了依靠,一定无所适从了吧?”
秦京生脸色一变,道:“梁越……你是怎么知道的……真的是你把小玉弄走的?!”
“是我。”马文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胆子不小?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就不怕我们一状告到山长面前。别说你的富贵梦了,只怕你什么都没有了。”
“马公子饶命!梁公子饶命!”秦京生立即谄媚的不得了,只差跪在地上了,“看小的都说了什么,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当我是放屁,当我是放屁!”
说着,秦京生就抽打起自己的耳刮子。
马文才轻蔑了他一眼,拉着梁月离开了。原本马文才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如今再被秦京生一搅合,越发的气闷了。梁月也乖乖地由他拉着,心里想起那天她和黄良玉说了秦京生还有意讨好王兰后,黄良玉虽说是彻底死心了,却还让梁月由着秦京生自生自灭,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梁月不知道是否她对他尚有感情,还是真的想开了,再不想和他有任何纠葛。
第二日,追着祝英齐离开书院的叶阡陌才和祝英齐一起回来。
听到梁月要离开的消息,便说让梁月和她一起下山去。虽然马文才不待见叶阡陌,但不得不说他是不可能让梁月一个人离开的,如果有叶阡陌一起,他倒是更加放心了。也不必召集自己的心腹,以免惊动了家里的那位……
他手里把玩着双鲤茶杯,眼底神色不明。旁听着的祝英齐难得道:“你们二人结伴也好,否则叶姑娘……”按叶阡陌路痴的属性,说不定连尼山都走不出去。如果她要离开,自己一定相随的,但是他又放心不下自家小妹……
叶阡陌闻言,轻咳一声,沉默地看了一眼祝英齐。
因为知道了离开的确切时间,梁月便去找荀巨伯和梁、祝三人道别。
“你去找他们做什么?我让马统去说一声就好。”马文才将人往身边一拉,脸色不好。梁月哪里听他的,解释了一下便道:“我自己去就好,又不会浪费文才兄的时间。”
马文才倏地一下站起来,道:“你敢自己去?”
最后自然是两人同去的。祝英齐摸了摸下巴,忽然道:“我说这个马公子怎么如此面善,原来那日追着梁姑娘的人就是他啊。”
叶阡陌眼睛微微一亮,问道:“祝公子此话甚是有内容啊。愿闻其详?”
祝英齐给她倒了一杯茶,道:“叶姑娘请。此事说来……”
却说马文才和梁月一路闹着别扭去找了荀巨伯,梁月和荀巨伯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荀巨伯却是嘻嘻笑着说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没多久,王兰姑娘就来找荀巨伯了。荀巨伯这家伙的目光立即粘到王兰身上,叫了一句“兰儿”。王兰见到有梁月和马文才在,脸蛋一红,道:“你还有事啊,那我先走了……”
“兰儿!你等等!”荀巨伯一把抓住王兰的手,但是被王兰给挣扎开了。而且王兰还稍稍侧过了身子,显得十分不自然。荀巨伯对梁月道:“阿越!我和兰儿约好了去后山采药,那什么,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聚,我先走了啊!”
梁月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大的荀巨伯粘在窈窕的王兰身边,那表情怎一个谄媚了得!
“……我觉得在某些方面他和秦京生有的一拼啊!”梁月对着他的背影挥挥拳头,“该死的重色轻友的家伙!”
转眼一看,马文才似乎心情大好,而且还很不厚道地在笑。
梁月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找梁山伯和祝英台。见到梁祝二人却又是在后山的桃花林里。说起来呢,书院原本是没有桃花的。这些桃花都是梁祝二人在大叔的桃花林里摘来的桃花种起来的。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竟生了这么许多……
不过梁祝二人的情况似乎也不大好,梁月看到他们二人颇是尴尬地面对面站着。祝英台犹豫了很久,道:“……你一直沉默着干什么?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梁山伯动了动嘴皮子,不知道要如何表达的模样。祝英台有些慌乱,道:“你一定是觉得我……觉得我不知廉耻,我……”说着,祝英台便呆不下去了,准备离开。却是转身的刹那,梁山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二人的动作惊动了一树的桃花。
梁山伯道:“英台,我没有!你……你……你……”
梁山伯“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祝英台倒是破涕为笑。梁山伯不明祝英台的心思,但是看到她笑了,他也跟着笑起来。梁月在一旁看的真是脸红心跳!这才最纯洁的初恋什么的……想想自己和马文才……梁月捂了捂脸,拉着马文才一起离开了。也罢,梁祝这里,就由祝英齐告知一声好了。
“现在没人要道别了吧?”马文才很得意地笑着,“祝英台今天总算做了一件人事。”
“你很得意?”梁月郁闷不已,感慨道,“忽如一夜春风来,桃花朵朵开!”
马文才用力捏了一把她的手,道:“……梁月,你再想有的没的人,我便……”
梁月“嗯”了一声,抬眼看马文才。这厮忽然亲了过来,兴许是因为紧张,一下子亲到了梁月的眼角。梁月本是有些尴尬,可一看到手足无措的马文才,便嘻嘻笑了起来,道:“左右我是要离开书院了,倒是文才兄,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真的好吗?”
“……等回去修理你!”
回去宿舍后,梁月便开始整理行李。马文才拿着书在一旁看,马统进门后,诧异地道:“少爷!你越发的厉害了,看书居然倒着看!”
马文才无语地看了一眼一脸崇拜的马统,立即将书调回来,道:“胡说什么?!还不快点去帮梁公子整理行李。”
梁月拍拍手,道:“我行李不多,已经整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马统早点去休息吧。”
马统立即了然地看着他们。体贴地关上窗户后,又给两人将门关好。马文才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稍作了掩饰,心里道,自己这个书童常常误解自己的意思,倒是小月一句话他就能明白。难道是……因为这两人都比较蠢,所以更加容易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这么想的时候,一缕清香入鼻。
“……文才兄,你在看什么?”
马文才将书放在书案上,道:“嗯哼,马统也不知道将《诗经》放好。倒是《南山》可以一看……”
梁月目光停在书上,入眼的是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她胡乱地应了一声,依着马文才坐着。马文才眉头微微皱起,伸手将人抱到怀里,略略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叶阡陌虽然不靠谱,但是叶家势力大,有她在,想必梁家的人不敢为难你。”他吻了一会儿,道,“要是有人为难,你就说你是我马文才的女人……”
梁月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文才兄,难道你还是杭州城的地头蛇?谁都怕你?”
马文才凑上前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嘴巴,道:“还这么叫我……”
“呵呵呵……不是一直都这么叫的吗?”
“叫我文才。”
梁月不知怎么的就是叫不出口……憋了半天,马文才有些恼羞成怒,最后却是嘴角一弯,大手包裹住了梁月的小手,坏坏一笑。梁月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叫道:“文才、文才……”
这名字真的好三俗……嘤嘤嘤。
马文才却是满意了,只是梁月的手一挣脱,他就将人压在了床上。梁月尴尬地一笑:“文才兄……文才,你要干嘛……”
……
天蒙蒙亮的时候,梁月就悄悄起来,轻手轻脚地拿着包袱去找叶阡陌一起下山了。叶阡陌早知道她要早点离开的,早早也起来了。她一面洗漱,一面道:“阿月,你真的不和马公子说一声吗?”
“无妨,左右他知道我住的地方,以后也不是见不到。”总要分开的,当面分别万一不小心哭了怎么办……太丢脸了!
叶阡陌倒也不多话,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便与梁月一起离开。没想到的是走到山门口,却见晨雾里立着六个人影。走近一看,居然是荀巨伯,梁祝二人还他们的书童,还有祝英齐!梁月心底一暖,和几人在门口道别之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书院内飘去。
“……叶姑娘!若你有需要祝家帮助的地方,只管跟我说。”
“多谢八公子了!”叶阡陌朝他抱拳示意。梁月这才收回眼神,与大家道别。
等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梁月心中一动,对叶阡陌道:“阡陌,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罢,梁月就原地往山上跑去。果然跑了一段路后,她就见到一个挺拔俊秀的背影隐在白蒙蒙的晨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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