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城名字起得很是霸气,但事实上只是一座位于边陲地带的无名小城。(
阳光大秦)这里盘踞着三大势力和一些零零星星的居民,通共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人。因为位置偏僻,这里的人也很少出去,外头的世界如何,这里的居民们都不甚清楚;而外界的人们,也很少有知道这么一座毫无名气的小城存在的。
日光西斜,在远处的沙漠上映射出点点璀璨金光,倒是一番别样的景致,只是屋顶上都陆陆续续飘出了青烟,各家各户都在忙着自家的晚餐,根本无暇欣赏。不过此刻也有一个例外的,那道身影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西斜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斜斜地映出了一道修长的黑影。
一张似乎有些柔弱的带着一丝病态的少年脸庞,清秀俊美得让女人都会嫉妒,一袭合身的白衣包裹着他消瘦的身躯,衣衫下摆在晚风的吹拂下不时飘荡而起,为少年平添几分脱俗之意。
少年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就那般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如果不是时不时眨巴一下双眼,他整个人便和一座雕塑无甚差别了。(
将夜)此时的他,头部微微扬起,双眼眺望着远处泛着金波的沙漠之景,双眼目光深邃,任谁都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当一切都显得寂静无声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打破了这份可贵的宁静,从少年身后响起,由远及近。
少年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更浓郁了些许,依旧没有动弹一下,只是等到那声音近在咫尺了,方才轻轻地笑了一声,唤道:
“眉儿,你来了。”
那被这少年称为眉儿的,却是一个机灵漂亮的少女。此刻的她听到少年的言语,旋即轻笑了一声,三两步从少年的身后蹿了出来,跳着走到少年的面前,依旧带着一丝稚气的脸庞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道:
“苍陌哥,你果然在这里!”
那少年名唤竹苍陌,正是这座边陲小城里排得上号的三大家族之一,竹家家主的幼子,今年年方一十六岁,正是青春雨季。眉儿是他的贴身婢女,也是如今的他身旁唯一的伺候之人,他们自幼一道长大,青梅竹马,彼此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主仆,胜于兄妹,在竹苍陌的坚持之下,眉儿渐渐改了口,在人前唤他为少爷,而似此刻这般无人之处,却是毫不扭捏地唤起了“苍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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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此处,却又能在何处?似我这般,根本帮不上忙,唯有在这里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平平静静地了此余生罢了。”
竹苍陌的声音依旧平淡而带着些飘渺,一举手一投足都似乎带着一股出尘之意,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即便出口的话语内容如此消沉颓唐,但自竹苍陌口中说出,却仿若并不颓靡,反而带着一股看透红尘的别样风味,没有半分听天由命的意味。
只是,眉儿却听不出来,只道是竹苍陌消极认命了,两道眉毛朝中间一挤,就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竹苍陌显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又是轻声一笑,淡淡地说道:
“看见你来,便知道是母亲唤我去吃饭了。既如此,我们走吧,别因为我误了其他人的晚餐。”
眉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独宠萌妃)她知道,任谁受了这样的打击,都不可能因为旁人的几句话而化解心魔,唯一的办法,大概只能靠他自己想通了吧。
乖巧地点了点头,眉儿又重新绕到了竹苍陌的身后,双手握住了椅背两旁的两个向外凸出的扶手,随即用力一推,便将椅子连同少年一道,带动着掉转了一个方向,前行而去。
原来,一直静静地坐在这里,眺望远处沙漠胜景的出尘少年,竟是一个下身瘫痪的残疾之人!
一座普通的青瓦屋顶上,炊烟袅袅。白色的墙壁上镶嵌着一扇小窗,阵阵飘香。
粒粒饱满的白米饭早已上桌,灶台仍旧被柴火烧得滚烫,其上的铁鼎不时在厨娘的操作下翻飞,洒落下一片充溢着浓浓香味的菜肴。
一个穿着素色绸衣的中年妇女正在一张圆形的餐桌上摆放着碗筷,突然,她的动作顿了一顿,双眼抬起,朝着饭厅入口处张望了一眼,旋即一道慈爱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
“陌儿,回来了么?快来,尝尝这红桃粿,是你最喜欢吃的!”
顺着那妇女的声音,竹苍陌将视线转移到了餐桌之上。(
尊贵庶女)一个瓷白的大盘子里,叠放着几个粉红色的成桃心状的东西,赫然便是妇女口中所说的红桃粿。
“陌儿多谢母亲了。”竹苍陌对这小时候极喜欢的小吃并不陌生,虽然对于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儿时那种致命的吸引力,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暖流,脸上淡然的笑容里也增添了几丝温暖与回味。
“哟,又做了陌儿喜欢的红桃粿了?泉儿的手艺越发精湛了,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香!”一阵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又是两道声音钻进了饭厅之中,出现在竹苍陌等人的视线之中。
“父亲,大哥,你们也来了,请上坐吧。”竹苍陌坐在特制的椅子上,对着那后到的两道身影微微俯身点头示意,声音里还是听不到什么太大的情感波动。不过对于这一点,他的父亲竹一天和大哥竹苍奇显然早已在意料之中,根本不觉得有何异常之处。在他们的记忆之中,自从那次竹苍陌九死一生,带着一具残疾的身体重新回到这个家中之后,他的一言一行,就从来没有过情感爆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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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身体觉得如何?还好吧?”大哥,父亲,母亲和竹苍陌四人落座,开动碗筷之后,父亲夹了一口,却没有立即塞进口中,而是双眼视线投向了竹苍陌,出声询问道。
“与往常一样,无好无坏。”这是竹一天每日必问的问题,在场的四人早已习惯,竹苍陌当即给出了回答,随即优雅地饮了一口清汤。
“唉,你这孩子,每天都是一样的回答,真叫人没办法……”竹一天一边叹着气,一边将夹在筷子之间的肉片塞进嘴中咀嚼了起来,只是瞳孔之中涌动的神色却极其复杂,有着一丝放松,也有一丝低落和担忧。
“没事就好。要是遇上什么问题,记得告诉大哥,大哥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护着你,你想做的事情,大哥说什么也会为你办到的。”竹苍奇也是看向了竹苍陌,对于自己这个只能靠轮椅代步的弟弟,他双眼之中充满了兄弟亲情和保护欲,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在其中发现夹杂着的一丝丝愧疚和亏欠之色。
“多谢大哥关心,苍陌一切无恙。”竹苍陌的声音吐出,依旧那般平静,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难以拂动他的心境。
晚饭过后,竹苍陌一如往日,不要任何人陪同,也不做任何其他的事情,独自一人驱使着那张特制的椅子,离开了他们一家四口所住的那间宅子,朝着沙漠的方向缓缓前行。
对于竹苍陌不论白天黑夜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家门之外看沙漠的情况,这些年来,竹一天他们倒也都适应了。他一个瘫痪之人,双腿早已毫无力道,即便是双手也依然没有多少力气,指望他帮忙干什么家务活,那是不可能的,而且由于当年的事情,其他三人对于竹苍陌都有着些亏欠的情绪,因而颇多照顾,即便是在竹家的众位主子当中,竹苍陌也算得上是最为清闲的一个。既如此,他也就不多客气了。
独自一人坐在那空旷的草原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沙漠,竹苍陌整个人仿佛又进入了绝对的静止。夜晚,无边无际的黑色夜空之上,悬挂着一轮玉盘,今日已是十四,接近每月的月圆之时,因而,今晚的月光显得尤为皎洁,映射在沙漠之上,点点银光闪现。
草原和沙漠泾渭分明,中间好似被人为的划了一条分隔线,从此一半生机盎然,一半黄沙漫漫。这是个绝对的谜,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老天爷的杰作,还是某位旷古绝今的强者所为,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传说出现过。竹苍陌身处草原,远望沙漠,姿态与白天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截然不同,隐隐的,似乎透着一股青白色的寒光,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显得毫无血色。
如果这个时候,有某位眼尖的人凑近观察,或许就能惊异地发现,竹苍陌的双眼视线早已偏离,并不再看着沙漠,而是仰视着天上的那轮孤月。而月光洒下,洒遍沙漠的同时也笼罩了草原,映照在竹苍陌的身上。
只是,草原上的青草都有着银色的反光,而竹苍陌那张苍白的面孔,那身洁白的长衫,还有白色的靴子,以及那顶乌黑的长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亮光,根本看不到一丁点儿的月光反射!
月光还是如常地洒落下来,对竹苍陌并没有半点藏私,只不过竹苍陌的身上就好像暗藏着一个黑洞一样,这些皎洁的光线一旦照射在竹苍陌的身上,就会被这暗藏着的黑洞贪婪地照单全收,根本不留半丝残光在竹苍陌的身上。
而且,竹苍陌身上的那个黑洞,似乎对于这么一丁点月光还不满足,渐渐地,范围开始扩大,就连竹苍陌坐着的这张特质的椅子,以及椅子周围的一小片草地之上,原有的月光也渐渐消失,被无声无息地吞噬了。
在竹苍陌的身周,竟然罕见地形成了一块黑暗地带,在这里,不论是月光还是星光,一切的光线都消失不见,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只是,如果这个时候还有哪怕一丝光线照射在竹苍陌的脸庞之上的话,就会发现,此刻的他,不但脸色完全呈青白色,而且面部表情也渐渐地显得有些痛苦,牙关紧咬,早已不复那种出尘的淡然平静,好似在尽力地忍受着某种煎熬一般。
而此刻的竹苍陌,早已经闭紧了双眼,不再盯着那轮圆月;他在尽力地支撑着,对抗这种痛苦的同时,恍惚之间,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场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噩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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