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大院之内,天旭悄然从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醒来。此时正是深夜,房间一片昏黄烛光。他挪动眼珠,发现妹妹紫黎正趴在‘床’沿边上睡着了,她长长的睫‘毛’下双眼紧闭,嘴角的线条微微有些生硬。天旭一惊,没有想到她睡着的时候也不肯放下丝毫防备,一如既往地维持着自己的倔强。
注视着紫黎瘦削的肩膀,望着她身上盖着的‘毛’毯,天旭心中一阵温暖,想必是母亲过来偷偷给她盖上的。
哎……天旭的心底发出一声长叹,为这对母‘女’。
许是躺在‘床’上的时间太久了一些,天旭感觉全身都有些肿痛,想要起‘床’稍稍走动,但是又担心惊醒了‘床’沿边上的紫黎。他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不料,紫黎竟然翻动了一面脑袋。天旭心里微微惊慌,以为吵醒了她,但见紫黎又一脸安详地沉沉地睡去之后,他顿时轻松了。
不过,天旭也没法真正轻松,因为此时的紫黎,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顺利下‘床’之后,天旭掀开被子将紫黎放到了‘床’上,他轻轻推‘门’,迈出了房‘门’。
清冷的月光从灰蓝的天空倾泻而下,仿佛贯穿天地一般。院落处树木的疏影之间横躺着一个人影,人影被拉得细长细长,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断了一样。天旭借着月光望向那人的背影,得以知悉此人正是自己的母亲陌桑,于是赶紧上前。
陌桑在呼啸风声中听到了脚步声,机警地回过头来,手中已然有光亮闪现,看来她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见是天旭之后,她手中的光亮消失,神情也不再紧张,微微一笑朝着天旭迈步而去。
“娘,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天旭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不过刚好能被听见。他望着母亲的手掌,莫名一阵心酸,如此高度警觉,想必是于常年担惊受怕中练就而成。可怜了,我的母亲。
陌桑并不答,而是抓着他的手臂关切地说道:“看到你醒来真是太好了,赶快舒展一下筋骨,看还有没有问题?”
天旭觉得母亲的表情有些夸张,他甚是纳闷,问道:“我怎么了吗?”
陌桑一愣,难道他失忆了?可以他记得我是他母亲,难道是记忆出现了断层?她盯着天旭盯了许久,目光仿佛要将他解剖一般,不过最后还是捡重点说道:“你不记得了吗?你中了玄依依一掌,一直不省人事,可担心坏为娘了。”
天旭淡淡地“哦”了一声,声‘色’如月光,没有丝毫情绪。他想到了金瑶。此时的他,内心无比煎熬,但是眼前的白发‘妇’人,却是自己的母亲,他不想当着母亲的面真悲伤,所以将一切消极情绪化作了眼里的一片柔光。
陌桑隐隐明白天旭的感想,知是其不想提起这些伤心之事,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孩子,无论什么时候,母亲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
天旭微笑着点头,道:“母亲,您早些休息去吧!我已经将紫黎放到‘床’上去了,您不用担心。”
陌桑点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嘱咐道:“你刚刚醒来,身体还未完全复原,也多加休息。外面风大,小心点。”
天旭弯曲手臂,做了个“看我的肌‘肉’,我很强壮”的姿势。陌桑笑了笑。送走母亲之后,他便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刚落座,一道人影一个恍惚便出现在了他眼前。天旭还没有来得及惊慌,熟悉的声音已经在他耳际回‘荡’。
“喂,你究竟是何人,中了我一掌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眼前之人正是玄依依,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天旭,上上下下。
天旭被她的怪模样逗乐了,笑了起来,回答道:“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切,小样儿,竟然敢在姑‘奶’‘奶’面前油嘴滑舌,小心我把你的舌头给扯断了。”玄依依说罢,还伸出右手做了个剪刀手的姿势,配合着一声“咔嚓”,眼中竟然还透出三分调皮之态。
天旭摊开手掌,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说道:“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我是什么人,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玄依依低头瞥了一下嘴,内心暗道:“你的生死不归天地管,我又怎么能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来,阎王也说了,这些是天地之间的秘密,不能够向外人吐‘露’。
玄依依又打量了天旭一眼,说道:“看你的外表,倒还是有几分姿‘色’,勉强算得上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不过,我着实想不透,你一介凡人,体内更无灵根,为何会是孤鸾剑的主人。怎么说救世英雄也该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看一眼就要让人臣服,我说句实话,你丝毫没有这样的气势。”
天旭微微一笑,“你是寡凤刀的主人,你有让人臣服的气势吗?”
“当然!”玄依依高调地甩甩头,“要知道,数万年前,三界之内,只要提到了我玄冥黑龙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的。”
“你也说了,那是数万年前!”天旭咧嘴一笑,“今时不同往日。”
“我眼里有煞气,你难道看不出吗?”玄依依瞪大眼睛质问天旭。
天旭笑了笑,“我一介凡人可不知道煞气是什么东西。”
“啊……”玄依依做出一个抓狂的姿势,“等哪天我非得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洗洗之后再给你装上去。”
天旭抬眼笑了笑,望向头顶的月亮。
“对了,听你母亲说白天和我们一起打斗的那个‘女’子是你的妻子,对对对,叫做金瑶,长得还‘挺’漂亮的,不过和我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她为何要和你母亲打斗,到底是怎么回事?”玄依依一脸笑容,不过透着一股幸灾乐祸的表情。
天旭的脸‘抽’搐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他不想多说,“你都活了几万年了,怎么还是如此八卦。”
“哈哈哈!”玄依依没心没肺地笑着,指着天旭笑道:“怕了吧,就只知道一味逃避。”
天旭听到“逃避”一词,内心猛然一惊,他以为他已经改掉了遇事逃避的恶习,没有想到此恶习又一次卷土重来,而他更是不知不觉。如若不是玄依依直言耻笑,他势必还会为不愿提及金瑶而找寻借口。
“金瑶确实是我的妻子!”天旭的内心早已‘波’澜起伏,但是眼里仍然一片平静,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安详,就像裹尸布下的死尸一般毫无表情。
玄依依微微一愣,没曾想到天旭会如此平静,而且平静得有些吓人,可是她玄依依生‘性’就喜欢揭人伤疤,并以在伤疤上放火红的烙板为乐,因为她坚信,放烙板是为了让伤口尽早结疤愈合,而不是捂得深而致糜烂。所以,她并没有太过顾忌天旭的情绪,而是直面问道:“可是,金瑶似乎认不出你,她身旁的那个男子声称金瑶是他的妻子,而且,金瑶没有反驳,而你叫那个男子为二哥。”玄依依说完之后,死死地盯着天旭,用眼神等待着他的答案。
天旭不再逃避,或许听到金瑶的名字之后,内心骤然有了直面一切的勇气,“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是金瑶确实是我的妻子,而那个男子也确实是我的二哥,至于其他的,我不知道,因为我之前死在了魔王的碎星戟之下,然后被困在了地狱之海,人世间所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办法知道,但是我会努力去查探其中的原因。”
“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何须如此当真!”玄依依笑了笑,想要避过一些尴尬,因为天旭被困于地狱之海,完全是她的“功劳”,她当然明白,天旭不提这些,并不代表他已经忘了。为了避免日后继续尴尬,玄依依坦言道:“将你困在地狱之海,确实是我不该,但是我也极力在找寻救出你的办法。只是,我无法随便找个无辜的人来代替你,而我在地狱之海的十八年,法力早已消失了不少,去魔域便是自找灭亡。还希望你别怪我。”
这样含蓄道歉的话,从玄依依口中说出,实属难得。天旭望着玄依依,没曾想到她还会有如此真诚善良的一面,不过仔细想想也并不曾觉得奇怪,十六年前玄依依不就是救下了自己吗?不过,他当时说被困于地狱之海,着实没有他意,只是想说明自己不晓人世之事而已。
“完全没有关系!”天旭笑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且,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你的大恩大德,天旭都还未曾报答,又岂敢怪您呢?”
玄依依放下了一切伪装,真诚地望着天旭,说道:“说句老实话,你也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如若不是你,我估计这辈子都难以脱离地狱之海了。”
天旭见玄依依如此严肃,倒有些不自在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应该就是大家所谓的因果报应了,如果您当初不救我,我也没有办法救您了,如此看来,一切都是你的自救,自己才是自己的真正救赎,不是吗?”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心。”玄依依望向月亮,以寄哀思,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不管你有没有那么好心,十六年前你救了我,十六年后我才能救出你!”天旭仍然心怀感‘激’。
玄依依吸了口气,慨叹道:“只是,看到小孩子,我便想到了我自己的‘女’儿,估计这才是我当初鬼使神差救下你的原因。”
“你有‘女’儿?!”天旭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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