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厄神‘色’如常地回到了魔域,他照常修炼,照常夜观天地宇宙,谁也没有发现他有何异样。只是在夜晚清风的‘波’澜之下,他偶尔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过去在龙族时的事,那个时候姜环还是活的,活得很美丽,他的记忆也是香甜舒畅的,就像此时此刻沾着‘花’草香味的‘春’风。
但是,初厄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他不想要翩飞,因为恐惧。沉重到残酷的现实令他有了一丝怯懦,原本坚定的信仰从他的脑海中传出了丝丝碎裂的声响,一声一声敲打着他残缺的心。
姜环活了。
该高兴,不是吗?可是初厄感觉不到开心,真相竟然是那般的不留情面。他眼前看到的是无边的黑暗,回首也是茫茫的深渊。此时此刻,他忽然想到了望月阁,想到了被她一直困于其中的那只‘花’妖。他忽然有了一股冲动,想要与那只‘花’妖好好聊聊,至于该聊些什么,他也不清楚,但是总觉得,她是一个最合适的聊天对象。
他是魔,但是他曾经是龙。
他是魔,但是他有一颗心,原本还是两颗,这心虽然不闪闪发光,但终究不是漆黑的。
他迫不及待地从屋脊上跃起,然后朝着望月阁的方向飞去。但是,就在某个瞬间,他的头脑中又掠过了许多其他的想法,如‘潮’水般的忐忑令他的心开始溃退。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因而无所适从,他盘旋在夜空,更不知该何去何从。
“初厄?”魔姬之殇正准备关窗子,忽然瞧见天空有个人,准确来说,是有个魔。
既然被发现了,初厄一咬牙便朝着魔姬之殇飞了过去,他表情严肃,二话不说,抓着她纵身一跳,离开了窗子,飞到了阁楼最顶上。
魔王松手直接盘坐了下来,随后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魔姬之殇皱着眉头盯着他,半晌之后嘲笑道:“不用故‘弄’玄虚,我可不会怕你!”
“坐下!”魔王命令道。
魔姬之殇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
魔王侧过头来,盯着他,眼神格外坚定,继续命令道:“坐下!”
魔姬之殇撇了撇嘴,带着一丝惶恐不安不情不愿地坐在了魔王的身旁。坐下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与魔王并肩坐在一起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不安。
只是这份不安却因为魔王长久的沉默又渐渐涌了出来,自从她坐下后,魔王便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虽说魔姬之殇早已习惯了魔王的古怪,但是习惯的都是他的言不由衷与反复无常,而不是沉默。
他沉默的样子,有着说不出来的奇怪,就像个正常的人。
“干什么?”魔姬之殇问,“该不会是来看夜景的吧?”
犹豫了一下,魔王答非所问,“很久没有看到炎龙了吧?”
魔姬之殇越发不安,强装镇定,“提他做什么?”
魔姬之殇一直等待着魔王的回答,但是魔王仍然在沉默。这一夜,正是四月十四,夜空中的月亮很圆,星星撒满天。重楼山上的几只不死鸟确实不知死活,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发出了几声鸣叫,略显尖锐,有些像姜环在湖边背对魔王放出的诀别之言。
魔王皱了皱眉,那声音太过惊心。
他所幸将那不死鸟召唤了过来,魔姬之殇看到了很是惊恐,不过叫了两声,就要它的命,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你,去天家传达本王的命令,即日起将天魔将炎龙召唤回来!”
魔姬之殇松了口气,但是仔细琢磨魔王刚刚的话后,又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在屋脊上坐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知晓魔王的目的,而且他提到了炎龙。他的表情仍然是那样严肃,但眼里的目光却又带着一丝颓废与漫不经心。
“传达命令不是火烈鸟的任务吗?为何要我去?”不死鸟发出了声音,声音中似乎有些不满。
魔姬之殇不由得对这不死鸟刮目相看,又有些为它的‘性’命担忧,竟然还敢质问魔王,这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你的脖子那么细长,就不怕魔王伸出手指稍稍扭转一下吗?
魔王瞪了它一眼,但是却并没有真正恼怒,他给了这只不知死活的不死鸟一个理由,“因为你的声音太难听了,我想清静!”
魔姬之殇注意到魔王在这只不死鸟面前并没有自称“本王”,而是用了“我”。
那只不死鸟围着魔王和魔姬之殇转了一圈,转到魔姬之殇身前的时候,它的眼里陡然‘露’出了一股深深的厌恶,它瞪了她一眼。
“好吧!”不死鸟收回目光无奈地说道:“既然不想听到我的声音,那我去跑‘腿’便是!”
“咻”的一声,扇着翅膀走鸟了。
魔姬之殇望着那只最终变成一个黑点的不死鸟,忽然有股恍然如梦的感觉,太荒诞了,不是吗?魔王面对一只鸟的质问,不光不发怒,反而还耐心解释。好吧,他也没有那般富有耐心,理由也有些伤人,可魔王好歹还愿意解释,他对谁解释过?
“你在想什么?”魔王冷冷地问。
“你为何对一只鸟态度如此好?”
“哦?”魔王望着她,“你够无聊的,不是该问问为何突然召回炎龙吗?这才是你最关心的,不是吗?”
提到炎龙,魔姬之殇的眼睛立即闪闪发光,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沉默着不说话。
“我想看看你会如何与炎龙相处!”魔王苦笑了一下,“我想无论如何,你还是喜欢和炎龙相处的,尽管你心中万分愧疚,可是他并不知道,对吧?”
魔姬之殇继续保持沉默,她打定了主意,在不清楚魔王真正的意图之前,坚决不说话。
魔王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炎龙也确实不错,长得潇洒,实力又顶尖,哪个不爱?地魔将晴雀这丫头你见过吧?模样俊俏吧?她可是出了名的冷‘艳’,不把任何魔族将领放在眼里,即便是我这个魔王,她也只是带着一丝敬畏,可就是这样一个冷得可怕的丫头,偏偏看上了炎龙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其实不光是晴雀,魔族上上下下明地里暗地里爱上炎龙这家伙的魔‘女’们,还真的不计其数。魔‘女’们谈到炎龙,没有不犯‘花’痴的。”
说道炎龙的那些事,魔王莫名笑了起来,虽然不足以排解他心头的伤痛,但是他终究好受了一些。
“炎龙这家伙也很是奇怪!这么多魔‘女’争相恐后地要嫁给他,环‘肥’燕瘦,种类繁多,他竟完完全全没有上心的。本王一直以为他心里偷偷爱着某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有爱过任何人,好像爱情这事压根儿与他没有关系似的。”
魔姬之殇没有抬头,但是内心蓦然有些‘激’动,或许她有些认为炎龙不对其他‘女’子上心是因为她。可是,她渐渐又失望了起来,盯着琉璃瓦的目光也渐渐模糊,因为她明白,炎龙现在的记忆中根本没有她。
魔姬之殇努力使自己平静,抬起头来质问他,“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魔王仍然不正面回答,笑着问道:“你希望炎龙恢复前世的记忆吗?”
虽然魔王的表情看上去很轻松,甚至还带了一丝戏谑的味道,但是对于魔姬之殇来说,这是个非常难的问题。
她犹豫着,徘徊者,思想摇摆不定。
倘若炎龙恢复了记忆,他便会记起我是徐梦‘露’,是他前世的爱人,可同时记起的不光是甜蜜的时光,还有那些令人发指的恶心,我错怪了炎龙,犯下了错误毁掉了彼此,炎龙会原谅我吗?即便真的选择了原谅,我能真的原谅自己吗?
倘若炎龙不恢复记忆,他便永远也不会知晓我与他的生命曾有过‘交’集……
……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魔姬之殇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个问题。
魔姬之殇忽然恍然大悟一般瞪着初厄,气愤不已地吼道:“够了,你捉‘弄’够了没有?你要杀就杀,要剐便剐,我魔姬之殇选择跟你来魔域的时候,就没有把‘性’命放在心上了,别以为你能拿什么来要挟我,更别妄想嘲笑我!”
“看来你仍然钟情于炎龙啊!”魔王继续不冷不热地笑道,“如果不是真的爱,那么又何必这般‘激’动呢?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脸红脖子粗的,真的非常不像话,之前的冷静与优雅呢?都去哪儿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怕与本王说说话?哦,说错了,是‘花’妖。”
“如果你真的是想要说话,我自然会与你说!”魔姬之殇恢复平静,“但是你是来说话的吗?”
“怎么不是说话的?本王之前可是说了很多!”魔王笑问,“数百年过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炎龙过得究竟怎样?不想知道他现在每天几时起‘床’几时睡觉,喜欢喝什么酒,喜欢做什么事,喜欢和什么样的人‘交’往?”
魔姬之殇有些动容,但是魔王是谁?不过一个杀人的魔头,冷血又残酷,而且以玩‘弄’他人的命运于鼓掌中为乐。魔王有那份好心与耐心说那些细碎的往事吗?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
“你好好想想吧!”魔王望着她。
不知为何,内心坚持不相信,但是魔姬之殇眼里看到的却是一张真诚的面孔,隐隐还有些忧伤。
“实话告诉你吧!”魔王望着深邃的夜空,“在本王的所有计划中,炎龙并非不可或缺的人物,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重获自由!如果他愿意与你归隐山林,本王绝对不会反对……”
魔王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所以,只要你希望炎龙恢复记忆,本王便会帮助你!”
魔姬之殇望着魔王,心里竟提不起丝毫怀疑,她踌躇了一瞬,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魔王想到了姜环,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脑海中的画面摇走,待到一切都模糊之后,他站起了身,凌空飞向夜空,空留一道令人‘激’动的声音在魔姬之殇耳边回‘荡’——我想成全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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