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之中,魔姬之殇正低头跪在殿前的青石板上,石板上倒影着她红‘色’的倩影,以及她哀伤的眼睛。她是那样的鲜‘艳’,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了,唯有她是一种自带光明的存在,她被一束光包围着,与她同在的,是细小的浮尘,它们在光柱中起舞。但是,它们始终无法取悦魔姬之殇,她一直跪着,纹丝不动,也不知道究竟跪了多久,但是从她脸上的一丝苍白不难得知,跪的时间肯定不短,可她没有丝毫要站起来的姿势。
没有人见过她下跪,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要长跪不起,殿堂里面的宝座之上,分明就是空空如也。对着一个空‘荡’‘荡’的殿堂,有下跪的必要吗?
她的头顶忽然飘来一缕淡蓝‘色’的轻纱,那样的蓝‘色’很特殊,就像明净的天空的颜‘色’,有时候湖泊也会呈现这样虚幻的颜‘色’。这该是最纯净的大自然才配拥有的‘色’彩,但是现在这种蓝‘色’就是一缕裙摆上的轻纱,实实在在地飘在了她的头顶。
轻纱旋转着拂过魔姬之殇苍白的脸,最终落在了她的红裙之上,淡蓝与她身上的朱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魔姬之殇没有在乎,轻纱的到来,除了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丝痒之外,再无其他的意义了,她的眼珠子都没有挪动一下。
但是,偏殿的珠光之中,一直气定神闲的魔王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猛然睁开了双眼。当然,他不会是因为那个发誓要长跪不起的‘花’妖而心浮气躁。他根本不在乎她。
一条扭曲的紫‘色’光线划过魔姬之殇头顶的空气,周围的一缕空气‘激’‘荡’着‘射’向远方。魔王以‘肉’眼几乎难以觉察的速度夺过红裙之上的轻纱,最终以实体呈现在魔姬之殇的眼前。但是,他并不看地上的‘花’妖,目光始终盯着手中的那一缕淡蓝‘色’,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淡蓝‘色’轻纱上的字。
魔姬之殇由于好奇心的驱使,稍微挪动了一下眼珠,但是她没能如愿以偿地窥探到一二,轻纱上淡金‘色’的字迹一闪即逝,她只看到有些模糊的光,不知道这些光究竟组合成了什么字。
魔王将轻纱‘揉’成一团,紧紧地握在手心。
魔姬之殇没能看到他眼里的目光,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离自己远去。对于这样的脚步声,她一点也不熟悉,不光因为魔王很少会一步一步地走路,还因为这样的声音沉重而急促,仿佛十万火急,但是又有一些却步不前的意味在里面。
魔姬之殇回过头去,魔王的身影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
她仍然没有从地上起来。
魔王犹豫着,最终出了结界。
“夙和呢?”冰雅儿背对着魔王问,说不清她究竟是何种语气,但是很奇怪的是,她与魔王明明隔得很近,但是她的声音却像从渺远的‘洞’‘穴’中传出来的一般。
玄依依站在冰雅儿身边,耸了耸肩,像极了嘲笑。
魔王轻蔑地看了玄依依一眼,并不理会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似乎打算走到冰雅儿的身前与她正对。
“别过来!”冰雅儿意识到了他的举动,语气渐渐开始颤抖,但是非常严厉。
魔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猛然缩回了刚迈出去的那只脚。
“有些事情,”魔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好像压缩了很多愧疚,“想必你还不清楚,我不知道你要夙和干什么,但是你最好还是随我去一趟魔域,有很重要的话,我要对你说!”魔王特意在“你”这个词上加强了语气,因为有些话,他真的不能让玄依依知道。
“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冰雅儿始终背对着他,语气之中充满了距离感,“我们之间能说清楚的,早就说清楚了,说不清楚的,再说一百年也还是不清,就在这里说吧!”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了。
“这……”魔王望着玄依依,‘露’出一脸极其尴尬而且不情愿的表情。
“我并非想要骗你进入魔域!”魔王解释道:“以你如今的实力,我自然知道这一层薄薄的结界,对你来说简直形同虚设。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与夙和有关,此事干系甚广,知道得越多反而会越危险。依依姑娘如今是戴罪之身,而且实力大不如从前,让她知道了这些反而对她不利,倘若因为我的一时疏忽而害了她,那我实在是罪过。”
虽然知道魔王纯粹是在睁眼说瞎话,但是玄依依还是没有反驳。
管他呢,爱说啥说啥,不愿意在老娘面前说,老娘还懒得听你们之间那点破事,老娘我还就不相信了,你能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冰雅儿一脸狐疑地望着前方,目光压低了一些,大概是在思考。
“夙和有些……”魔王见冰雅儿犹豫了,又开始旁敲侧击起来,“他有些不一样,和我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好,我跟你进去便是!”冰雅儿猛然回过头来,目光平和,但是又让人觉得来势汹汹,“如果你说不出什么不一样的,我会让你的脸和现在不一样的。”
玄依依侧目瞟了魔王一眼,浑身上下散发出说不出的得意,她等着看好戏。
越过结界,冰雅儿便不再前行了,她转过身去,朝着玄依依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来,对着魔王说道:“说吧,她没法听到了!”
魔王挥退周围的魔兵,在二人周围设下了格外强大的隔音阵法,他神情凝重地望着冰雅儿,一脸遗憾地说道:“真是非常抱歉,夙和不在我这里!”
“不在?”冰雅儿虽然是在反问的,但是依然平静,“我听天旭与玄依依说,几天之前,你将夙和捉回了魔域?”
“确有此事!”魔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越发幽深,“我之前为了将你复活,做了很多的事!”
“很多的事?”冰雅儿又是反问。
“嗯,很多的事!”
“你是指什么?”冰雅儿问。
魔王很是礼貌地问道:“可否愿意听我详谈?”
冰雅儿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察到幽深冷漠无奈的背后,竟然隐藏着深深的恐惧!不错,正是恐惧,他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冰雅儿望着这周围的山川湖泊,陷入了短暂的犹豫,片刻之后她注视着初厄,说道:“你说吧!”
“可能会很久,因为故事比较长……”魔王笑得很无奈,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无奈,“其实我早已与夙和联手!之前天旭与玄依依所看到的,都是夙和与我所做的一场戏,我们的最终目的就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我初厄的实力非常强大,人类乃至龙族的命运都系在他们二人身上……”
“我明白了!”冰雅儿平静地打断了魔王。
她凭借着这一个开头,将许多细碎的线索串了起来,很快便推知了余下的一切。
魔王有些担心,因为冰雅儿太过平静,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否真的明白了一切。她肯定是不会完全明白的,魔王这样想着,如果她真的能明白一切,又怎么会真的怨恨我呢?
“我想知道最终天旭会是如何下场!”冰雅儿郑重地问道。
魔王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不轻不重地说道:“万劫不复!”
但是,说出来之后,魔王莫名地愤怒与不安起来了,因为他刚刚说的是真话。他想到了此时此刻面前之人的真实身份,她不光是数万年前的姜环,还是为了天旭,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冰雅儿。他的眼睛很酸,心也很酸。
“为什么要这样?”冰雅儿出乎意料地平静。
魔王也收敛了一下内心真实的情绪,‘露’出一副对于天旭的存在毫不在乎的表情,“没有为什么,如若不这样,我们没法真正灭掉三和金龙!孤鸾剑与寡凤刀的主人,下场早已注定,只是碰巧这个人是天旭与玄依依,换做其他任何两个人,下场仍然一样。”
“夙和,我大师兄想要取而代之,对吗?”冰雅儿问。
“对!”
“但是,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冰雅儿回忆了一下夙和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翩翩公子,是而且只可能是一个翩翩公子。
“你死后,龙族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
“那你现在在害怕什么?”冰雅儿说,“你的眼里隐藏着恐惧。”
魔王一愣,这份恐惧,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顿时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无奈了。如果一切按照之前的计划来发展,事情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恐惧!或许真是恐惧吧!”魔王似乎坦言接受了自己隐藏的恐惧情绪,平静地说道:“如今天旭与玄依依修炼孤鸾剑与寡凤刀,迟迟没有进展,我担心他们不能在一定时间之内修炼成功。如今,三和金龙还在夙和的控制之中,但是,三和的实力在一日日恢复,而我们除了孤鸾剑与寡凤刀,实在想不出真正灭掉他的方法,如果不能尽快将他灭了,我们所有人将会被三和金龙一网打尽。”
“我并非怕死!”魔王望着冰雅儿,眼里一片柔和,仿佛落入了许多太阳的余晖,“你刚刚活过来,我怕还没有拥有你,我们便一起死去了!”
冰雅儿意味深长地望向玄依依,忽然觉得那个‘女’人越发可怜了,她是那样向往自由的人生,可是始终如个风筝,无奈地被人牵引而不自知,恣意在天空欢笑,无情地嘲笑世人,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不会的!”冰雅儿想梦呓一般说道。
魔王不知道她所说的“不会”究竟是指不会出现哪种情况,但是又不敢问。
冰雅儿忽然笑了,望着魔王的眼神,恰似数万年前姜环深情凝视他时的眼神,“初厄,你知道吗?孤鸾剑与寡凤刀中的一缕龙魂,是我悄悄注入其中的!”她笑得很轻松,就像一只轻快的燕子。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