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族长大人的声音,村中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望向头顶一片灰蓝的天。-
神奇!原本灰蓝的天不再灰蓝。
众人眼前一亮,不过,那金光虽然晃耀,却并不刺目。
一位身着灰布长衫的老者如一只矫健的雄鹰在半空中翱翔,他的身后是无尽的金光,仿佛那金光便是他的翅膀。霎时之间,天空中下起了一场浩大的鲜‘花’雨,无数‘花’瓣在金光中旋转。
玄依依心头一惊,知是高人无疑,她的心渐生警惕,之前她一直认为祥云口中所说的族长大人不过就是会一点法术的庸人,每天穿着与众不同的衣服,仗着自己是这里的权威,便不求上进无所事事,等着族人给他送饭,甚至还要送秀‘色’可餐的美‘女’。但是她错了,错得一塌糊涂,朝着她飞来的族长大人是那样的出尘,丝毫没有世俗的气息,他眼里所写的分明就是无‘欲’无求,又像是大智慧。
玄依依攥紧了双手,不是在为战斗做准备,而是因为太过惊愕,她要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祥云会驱魔咒并不是偶然。
所有人望向天际的目光中充满了无边的敬意,他们匆忙跪下,对着族长大人顶礼膜拜,高声唱诵赞美之词。他们的目光始终随着族长大人的移动而流转,但是当他们发现了玄依依与天素的时候,敬意变成了敌意,诚如祥云所言,这里不欢迎外人。
祥云早就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他是寨子里的人,必须对族长大人表示崇高无上的敬意。
族长大人站在了玄依依与天素的面前,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臂,用手掌轻轻地触了一下玄依依的头。玄依依对于族长大人突然的动作没有丝毫准备,但是她没有反抗,当族长大人的手掌完全覆盖在她的头上时,她的经脉顿时都紧张了起来,内心忽然没来由地涌起了一股狂暴的愤怒,她皱着眉头望着对面的老人。
“莫惧!”族长大人微笑着软言相道。
玄依依忽然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奈之感,在那一只粗糙的大手之下,她发觉自己竟然如蝼蚁一般弱小,仿佛覆盖在自己头上的根本不是一个人的手,而是千万亿的历史。
她的心在历史的威压之下颤抖了一翻,她努力使自己不再愤怒,不再狂暴,渐渐地她欣然接受了那只手的力量。
族长大人微笑着撤去了自己的手掌,一丝温暖的金光游离着进入了玄依依的头颅,顺着脏腑来到了人身最柔软的心间。光线静美,一点一点融入了血液,然后便随着经脉在身体里欢快地流淌,她身心舒畅。但当融入了光线的血液回流到心脏的时候,玄依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她的心脏受到了很强烈的震撼,就好像九千瀑布在撞击地上的石头。
“为什么这么痛?”玄依依惊恐地问。
“莫问!”族长大人微笑道,“因缘成熟,自知缘由。”
“我会死吗?”
“谁都会死,但是谁都不会死!”
“因缘成熟,自知缘由?谁都会死,但是谁都不会死?”玄依依仔细琢磨着族长大人的话,暗觉族长大人说话的语气与神态以及所说的话与昔日所见无量岛无量寺的那个高人有几分相似——都喜欢故‘弄’玄虚一般说一些高深的话。
“此乃自远地来的朋友!”族长大人和颜悦‘色’地对所有人说道,“无碍,众人都散了吧!”
听闻此言,众人皆退散,再次望向玄依依与天素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友好了,若不是碍于族长大人的吩咐,众人估计会以他们的方式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祥云始终跪在地上,众人退散之后便开始请罪了,“族长大人,还请您治罪!”
“无罪!”族长大人没有多说什么,伸出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祥云,笑道:“快快请起,去山腰详谈!”
言语之间,众人已至山腰。天素望着眼底的寨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切好像比翻书还快,身处其中的人还丝毫不察一切便已经改变,而且一切变化都是那样自然而然。
族长大人并未邀请众人进山‘洞’,而是在‘洞’外石桌周围的石凳上坐下了。
玄依依之前见识了族长大人的威神之力,知道不能在此人面前放肆,因而说话也客气起来了,“听祥云所言,族长大人知道很多很多,不知大人是否知晓在下此番为何来此?”
“执念使然!”族长大人半闭着眼睛回答道。
玄依依不喜欢这样只说一半的回答,但是此时此刻她有求于人,一切由不得她。
“敢问族长大人是否知晓是何执念?”玄依依又问。
“我!”族长大人闭上了眼睛。
玄依依听得云里雾里,天素与祥云也不明白族长大人说一个“我”字究竟有何深意,但是碍于族长大人闭上了眼睛,他们也不好追问。
良久之后,族长大人才睁开双眼,他慈眉善目地望着玄依依,亲切地微笑着,“姑娘所执着的不正是‘我’吗?还请姑娘在此好好参悟其中的道理,姑娘诸根齐全,资质自然不差,修学你口中所言的驱魔咒需大智慧大因缘,三日之内,姑娘若悟出‘我执’为何,便是能修炼驱魔咒的有缘人。是时,咒心自然‘交’予你手。”
言罢,便独自进入山‘洞’。
由于族长大人并未邀请众人一同随行,因而大家也不便贸然前往‘洞’中。
玄依依惊叹不已,从始至终,他们都未曾提过驱魔咒之事,但是族长大人竟然说出了他们所行的目的!凭她玄依依的本事,别人想要窥探她内心的想法,几乎不可能,而且,令她更为费解的是,从见到族长大人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她根本没有感觉到有异种神通想要窥探她的内心。
不过,这一切皆更加有力地证实了玄依依内心深处的想法——族长大人是个高人。
她顺着山路,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独自坐了下来,望着云雾缭绕的远处,她想了很多很多,从她出生到现在,她都想遍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星辰在夜空闪耀,就像睿智的老者在眨着双眼。但是她脑海中的意识仍然处于一团‘迷’雾中。自打开始修炼之后,她便没有过多想过一些无意义的问题,例如:人为什么活着,人为什么会死去,人为什么会执着……如此等等,她都没有仔细想过,因为她所修炼的法术,完全不需要思考这些,只需要保证日复一日地修炼,以使自己法力更加强大即可。
思考往往是一件颇费时间‘精’力而且可能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一心想要修炼得更加强大的她经不起这样奢侈的思考。
她很纠结,不光因为久未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思绪的流通显得生疏,而且因为可供她纠结的时间只有三日。三日之后,若无法在无聊的“我执”上执出什么有聊的果实,她与驱魔咒便可以说是要彻底说再见了。
能修炼驱魔咒的机会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她不想失去这次珍贵的机会。
她枕着双手,席地而躺,眼睛始终望着天空,她不断地变换视角,以便使自己思考问题的时候没有死角与漏‘洞’。但是,如此这般之后,意识中的‘迷’雾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厚了。
她几乎要疯掉了!
天素与祥云见玄依依久久未归,皆心生担忧,于是循着玄依依离去的方向一路寻找,二人边走边闲谈。
“祥云,族长大人是在考玄前辈,是吗?”天素问。
“应该是吧!”祥云‘摸’了‘摸’自己的头,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族长大人说话一直都是这样令人费解吗?”
“他很少说话!”
“还好很少说话,和他说话真的很费神,而且很伤脑筋。”
“但是他真是个有大德有大智慧的族长,寨子里面的人,从孩童到老人,无不对他心生恭敬!”
“如此有大德有大智慧,又有大神通的人,为何要居住在如此蔽塞偏僻的地方?”天素有些不解,甚至是鄙夷,因为她从小便被教导,要心怀天下,能力越大,越要铭记自己肩上的责任,尤其是‘乱’世之时。
祥云想了想,借用从族长大人那听来的几句话回答道:“人生无处不道场,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身居何处还不都是一样?”
“祥云?”天素停下脚步,仔细注视着祥云,“你这是在与我讲道理吗?”
祥云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这么愚蠢,怎么敢跟聪明伶俐的素姐姐将道理呢?我还没有那般自不量力!”
天素借由星光的照耀,继续开始在夜风中行走,边走边回味之前的话,“不过,你说得好像还蛮有道理的!你竟然也能说出这般深奥的话,难道你们寨子里面的人‘交’流的时候都会这般云里雾里吗?”
祥云知道素姐姐是在赞扬自己,顿时受宠若惊,不过很快便不好意思起来,“哪里哪里,这话才不是我说的,是族长大人经常说的话,我不过借用来回答素姐姐你的问题罢了。”
“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不远处的玄依依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之前她偶然听到了祥云口中这两句话,便像被闪电刺穿了‘迷’雾一般,她紧紧抓着这一缕灵光,兴奋不已。随后她便仔细琢磨着这话的含义,而且满怀信心与希望。
她相信,三日之后,她定会不再在“我执”上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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