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止能坐上晋王位,太叔衍功不可没。同魏氏一样,他会选择立桓止不是出于立长立嫡的礼法,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齐姬太蠢,自己儿子登上王位后,便迫不及待地想铲除掉三卿,连丝掩饰也没有。三卿自危,私底下联合起来迎桓止归国。
太叔衍和魏凝之迎回桓止后,担心桓止和桓子义一样想铲除自己,便大权在揽,桓止初即位时处处遭他们掣肘,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魏氏灭掉以后,卿家本就无心追逐权利,就剩下太叔氏一家独大,就算不为了宋绯,桓止也迟早要除掉太叔氏的。
可没有证据便罢掉他的官职只会弄得人心惶惶。桓止只能按兵不动,为防打草惊蛇,没有对宋芸怎样,仍是将她留在身边。
假设一切都按照宋芸设想的发展,桓止和宋绯关系彻底破裂,转而宠幸宋芸。
宋芸一旦得宠,会做什么?当然是笼络太叔衍,一来太叔衍得了好处,即使猜出来那个神秘的女子就是宋芸,肯定也不会往外说。二来宋芸在晋国孤身一人,找个强有力的大臣做靠山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
这样合情合理,于是桓止开始宠幸宋芸。当然只是明面上的。桓止夜夜将宋芸留在寝宫里,在外人看来是宠幸,其实真实情况是桓止心安理得地睡床,而宋芸睡地上。有内侍专门负责守夜。
宋芸一时间宠冠后宫。桓止开始放钩,比如太叔衍在公事上出了点纰漏,理当受罚,宋芸站出来为太叔衍求情,再比如太叔衍立了功,理应受赏,宋芸再站出来为太叔衍美言几句,封赏立即加了一倍。其实太叔衍已经位极人臣,官位是不能再升的,那就给他加封邑,赏赐珍宝美玉。桓止每一次封赏都尽量做到合情合理,让太叔衍不至于察觉到。
太叔衍深谙为官之道,见宋芸处处为自己说好话,心里瞬间明白了,宋芸是想拉拢自己,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勾结到一起。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急不来的。桓止见不到宋绯,心中烦闷,有事无事便去卿家,那位姜姑娘依旧天天跑到卿家后院荡秋千,桓止每回去都能碰上。她似乎怕他不让她荡秋千,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闪躲的模样,穿一袭白衣,像只受伤的小兔子般。
她这副模很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不过对桓止来说无感,她只是一个借住在卿家的姑娘罢了。
事情依计划进行着,宋芸以想当王后为由向太叔衍征求计策,太叔衍说:“陛下无子,夫人若是能为陛下产下一子,做王后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么?”
宋芸双手抚上小腹,叹道:“陛下宠了我这么久,可是肚子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就怕有一日陛下回心转意了,又想起王后的好。到时候我的处境可就堪忧了,丞相也不想看到王后翻身吧?我等不及了,一天不坐上王后之位就无法心安,丞相可有良策?”
她说完这番话,心里冷笑,晋王根本不碰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想到自己这样卖力伪装却是为他人作嫁,她非常不甘心,可是晋王说了:“你不是很擅长伪装么,寡人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事成之后寡人就送你回卫国。”反之,则要她的命?不不,他承诺不杀她,可是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痛苦叫做生不如死。
她不得不答应,这是她唯一的生路。她看向太叔衍,他端着脸一副沉思的表情。她道:“丞相?”
太叔衍回过神,哈哈笑道:“夫人何必心急呢?您比王后年轻,比王后貌美,陛下怎么会舍您而就她呢。稍安勿躁,后位迟早会是您的。”他行事向来谨慎,不会冒然行动。
宋芸抽了抽嘴角:“王后是比我大,可不过才十九岁而已,离老还有一大截,有道是旧情难忘,我处处为丞相周全,丞相难道就不肯帮帮我么?”
太叔衍迟疑:“这个……恕老夫计拙,还真想不出办法来。”
宋芸又道:“那我有办法,丞相肯帮忙么?”
“什么办法?”
宋绯眼神阴狠:“毒死她。可是我没有毒药,宫中药材的进出都会详细记载下来,我没办法获取,丞相帮我从宫外带进一些如何?”
太叔衍面上一惊,肃然道:“此事万万不可,宫闱之中下毒是死罪,更何况这是陛下的家事,我一个外臣怎能干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做这种容易落人话柄的事。他做出请的姿势,“夫人请回吧。”
宋芸心知劝说不了他,便回宫后向桓止禀告了实情。
桓止早有预料,太叔衍不可能这么轻易上钩,即使宋芸和他站在同一阵营,他也不敢放下所有戒心,行事谨慎得过了头。他沉思一番后淡淡笑了:“他不答应只是还没被逼到一定程度上。不急,寡人自有办法。”
宋芸依旧受着宠,肚子却半点消息也没有。
倒是王后先她一步有孕,晋王一直没有子嗣,这个消息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桓止已有许久不见宋绯,好不容易有一个光明正大见到她的机会。匆匆踏进王后寝宫,脚步行过之处,殿内服侍的侍女跪了一地,纷纷向他道喜。桓止唇角微勾,这情景,好像是宋绯真的怀孕了一样。举步踱进内室,床帷低垂,只看到一道朦胧身影。
医师侍立在床边,见状忙跪下来道喜。
桓止面无表情地屏退了众人,上前一步撩开床帷,只见宋绯平躺在床上,双手抚着小腹,垂着眸子,一脸温柔的神情。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桓止仔细端详她的脸,好就不见,她的面容愈发清丽动人,美目流盼间多了一份独属于妇人的妩媚之色。他静静坐下来,打趣道:“这里又没外人,你做戏未免太逼真。”
宋绯仰头轻瞟他一眼,拉过他的手贴在小腹上,蓦地笑起来,眼神熠熠生辉:“不是做戏,是真的有了。已经三个月了,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恐怕是最后那一次他纠缠了她一夜才有的。
他瞬间屏住呼吸,仿佛怕呼吸会将他吹走一样,那样小心翼翼的神情,双手贴在她小腹上缓缓摩挲着,目光灼灼:“你再说一遍,是真的么?”
宋绯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胸腔里涨满感动,嗓音不由一涩:“当然是真的。”
喜悦感瞬间遍布全身,桓止低下头来,吻她的唇,慢慢往上,鼻子,眼睛,眉毛,额头,那么细致温柔的吻,不含一丝□。宋绯闭眼享受着这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吻,吻着吻着,唇突然转移至她的耳垂。宋绯轻轻一颤,想起以往夜里种种,浑身变得燥热,明明刚才的吻还很纯洁,一转移阵地瞬间变得邪恶起来。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彼此分开,宋绯轻声喘息着:“事情怎么样了?”
“太叔衍滑溜得很,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逮到他的把柄,静观其变吧。”
宋绯点点头:“太叔衍为人太过精明,只能这样了。”
这下王后有了身孕。晋王态度明显有所转变,隔三差五地就去看望王后。不仅晋王态度转变,群臣态度也有所转变要知道晋王一直没有子嗣,他们这些耿耿忠臣一直以来忧心的就是储君问题。相较于储君问题而言,王后的清白问题显得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孩子生下来再说。
宋芸理当是惊惶的,她忙找太叔衍求救,火急火燎的模样:“王后一旦翻身,那首当其冲地便是丞相,昨日我试探地问陛下对王后的态度,你知道陛下是什么表情么?他提起王后来满面愧疚,还说想弥补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王后会像以前一样风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陛下事事顺着她,你以为王后能容得了你?”
太叔衍老神在在:“王后出嫁前确实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或许有的男人受得了,但是陛么,陛下跟常人不同,平日里越是清心寡欲的人动起情来越是对另一半的清白看重。陛下不会释怀的。”
太叔衍分析得不错,桓止确实是如此。可是他忽略了信任问题。只要桓止相信,有没有那片落红根本毫无意义。
他略沉思了一番道:“就算你此刻毒死了王后,外边还有更多的女人觊觎陛下,夫人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抓住陛下的心,而不是一味地迫害王后。”
说来说去就是不答应,他一边享受着宋芸给予的好处,一边却又不肯实质上为宋芸做些什么。
宋芸恼羞成怒,恨恨道:“那我就去宫中的药房去取毒药,若是事迹败露,我就说是丞相大人指使的。”
太叔衍沉声道:“夫人可不要意气用事。陛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无辜之人的。”
宋芸气得浑身颤抖,这个老狐狸简直成了精,怎么也不肯上当。
宋绯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太叔衍依旧安之若素,一次下了值还在静思殿附近碰到了宋绯。
那时宋绯正被人搀扶着在走路。天气越来越冷,她裹一袭大红披风,衬得气色尤为好,双手轻轻按在小腹上,腹部凸出的尤为明显。
太叔衍暗暗吃惊,不是说才三个月,怎么肚子看起来那么大?
他本想避开,宋绯目光不经意飘过来,看到他后,让侍女搀扶着走过来:“丞相这是要回?”
太叔衍弯下腰去:“拜见王后。”
宋绯站在他面前,也不说免礼,当然更没有回礼,就那样让太叔衍维持弯腰的动作。
太叔衍年纪大了,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并不好受,不过宋绯步伐花纹,他还是坚持着,冬初的天气里,额上甚至冒出汗来。
宋绯看他半晌,笑笑:“丞相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免礼么?”
太叔衍谦和道:“定是臣有错,还请王后示下。”
宋绯点点头:“你确实有错,害我受陛下冷落,遭群臣抵制,甚至后位差点不保。”
太叔衍道:“臣不懂王后是什么意思。”
宋绯笑笑:“事情是不是你做的,弄心里清楚,我也清楚。丞相大人有这个动机,更有这个能力。宋芸现在受宠,和你沆瀣一气,你以为你就高枕无忧了么?等我腹中孩儿生下来,坐稳了王后位,丞相可要小心些。”
太叔衍笑容不减:“王后真是冤枉臣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玉珠子和戏珠的地雷。破费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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