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蔻说的话总让我有不好的联想,我甚至根本就不想问她究竟想说什么,因为我觉得,无论丰蔻说什么,我都应付不过来。
丰蔻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比我会想问题,比我会说话,有她在身边,是喜,也是忧。
“如果我不想问这个,那我想问什么?”我有点慌,只能把球抛给丰蔻,虽然我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一般是死得更惨。
没想到,丰蔻并没有妖魔化,反而露出淡雅的微笑,拂了拂我的头发,凑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若是想要问我是不是喜欢女人,就明着问我,何必拐弯抹角。”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丰蔻这样讲后,我的脸,腾的就红了。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当丰蔻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这样硬生生地暴露在丰蔻面前了。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我是想窥探丰蔻的内心。
“你想喜欢就喜欢什么好了,这是你的自由。”我的心扑腾着跳了几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压抑不住这股心慌。
“我的自由?”丰蔻语调上扬,看了看我的脸,“身为丰耀帝国监国大公主,若是言行有违纲常,岂不落人以口实?”
原来丰蔻担心的是这个?
“你是担心被人非议,所以才……无法对明夕颜小姐敞开心扉的么?”我忽然感觉我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久之前我还费尽心机的揣测丰蔻喜欢的人究竟是谁,没想到,丰蔻耍了个这么厉害的障眼法,不仅欺骗了明夕颜,还欺骗了我。
不是应该对丰蔻这种毫不忌惮的欺君行为严加惩罚吗?
为什么我现在只觉得有点无力,头和脚都沉甸甸的呢?
丰蔻的背影在我面前显得挺拔又威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听不见她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好像……
丰蔻马上就要离开我了。
虽然丰蔻保证过不会离开丰耀帝宫,但是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好奇怪,离开丰蔻的束缚我不是应该高兴么,怎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那你对明夕颜……就不用这么含蓄了吧,”我稳了稳心神,说道,“你如果……”
“没有如果,”丰蔻很快打断我,瞧了我一眼,俯下身对我说道,“皇上,我可不会像你一般,高兴了就选个妃子,不高兴就把妃子放走,我喜欢上的人,我会牢牢把她攥在手心,不喜欢的人,我不会跟她纠缠不清,所以,皇上请对微臣的私生活放一百个心。”
我一时情急:“我才没有不放心,你就是打算跟旺财过一辈子,我也半点异议都没有!”
丰蔻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在皇上的心里,还有一辈子这个概念?”
“少看不起人了。”我反击。
丰蔻望了望天,朝我偏了偏头:“你不是一向今朝有酒今朝醉么,看你说一辈子这三个字,我还以为是一种用品。”
“你!”我被丰蔻噎得够呛,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丰蔻仍然不依不饶,竟然不要脸地问我:“若是我真的和谁定好了要过一辈子,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
当然是……
当然是什么呢?
我看着丰蔻询问的眼神,竟然想不到答案。
我几时,会对丰蔻如此犹豫不决了?
不开心。
于是一直到下午面见皇太后的时候,我仍是这闷闷不乐的模样,皇太后看戏兴致正浓,却在戏演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微笑着唤过崔德全:“小崔子,你这差事当得是愈发好了!”
崔德全不明就里,看着皇太后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些纳闷,但他毕竟是有见识的老公公,低头就跪下来:“奴才惶恐,还请皇太后明示。”
万俟玉笑容不减:“主子有心事,你却不闻不问,你说,你该不该死?”
崔德全抬头看了看我,忽然意识到这行为有违礼数,立刻又低下头,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太后这个人真是小心眼,不就是我没给她捧的戏子鼓掌吗,就来拿我的下人撒气。
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起来吧!”我看了趴成一片纸的崔德全一眼,“回宫去把我的狐领氅取过来,天冷了。”
“是!”崔德全诚惶诚恐的站起来,转身想要走。
“皇上,”皇太后突然提高了声音,“就这样让这样不称心的奴才无视天威走掉么?”
皇太后语气带冰,崔德全的脚抬起来又放下,在原地左右动弹不得,已经被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对万俟白玉,我只有两个字,无语!
你见过在帝宫中左右逢源的崔德全几时像这样怕过人,就差没打个地洞钻进地底去。
“奴才是不是无视天威,自然要我说了才算,”我微微一笑,学着皇太后皮笑肉不笑的优雅,“太后还是安心听戏,不要让这些事分了神。来人,奏乐!”
皇太后脸色一下子由白转青,猛咳了好几下,丫鬟实施丫鬟适时奉上茶水,皇太后喝了一口才慢慢平静下来,顿了顿,冷笑着问礼官道:“皇上可是魔障了,竟然连哀家的好言相劝也听不进去。曹卿家,你说这如何是好?”
曹俊,是万俟白玉钦点入宫陪侍的礼官,才进宫两个月而已,却已然有了军机大臣的做派。
这也就是传说中的佞臣,对这种人,我是极端厌恶的。
长了一副面首脸,却觉得自己能指点江山,激昂天下,简直就是丰耀国的笑话。
曹俊显然没有察觉我的厌恶,反而得意洋洋地朝皇太后献言道:“皇上与太后生隙乃国之不幸,皇上登基在即,在这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出纰漏,微臣建议皇上至宗庙观星夜读,以思念社稷为重。”
曹俊说着,斜眼瞄了我一眼,眼中尽是我读不懂的风sao。
万俟白玉听完曹俊的回禀,脸上顿时绽放光芒,盈盈笑道:“曹卿家的谏言果然中肯,胥公公,请皇上摆驾吧。”
什么观星夜读,根本就是闭门思过。
万俟白玉话音未落,欧仲端就走上前来,还未说话就被万俟白玉呵斥回去:“欧卿家,本宫的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可怜的白胡子老爷爷,就这样硬生生地把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万俟白玉挑着眼睛看我,似乎是在向我宣示她对我的绝对权威。又似乎是在玩味地看着我,想要知道我接下来的反应。
而我的反应就是,朝原本丰蔻应该待的位置看了一眼,她说自己不喜欢听戏,就向太后告了假在军机房处理政务,奇怪的是,连兰博夜也没有跟来。
不是向来没有丰蔻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兰博夜么,怎么她两商量好了似的,一个都不出现?
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让丰蔻在这种场合出现,看见我被万俟白玉欺负,她也只会对我露出嘲讽的微笑。
看了只会更加抑郁。
位于北边的祠堂到了晚上非常寒冷,我穿着中午的单衣,到了子夜就被冻得浑身哆嗦,周围除了侍卫,一个丫鬟也没有,别说热水,就算是水杯也没有一个。
在视线范围内的,只有冷冰冰的石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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