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24
宫琎藜奉命入了书房,便见亓官犹歌正指使亓官寒澈画着什么。
“殿下,神人。”宫琎藜对着二人行了礼。
“宫博士。”亓官犹歌率先作了一揖,亓官寒澈放下狼毫,也拱了拱手。
宫琎藜上前,就见桌上堆着朱砂、雄黄、花青各色颜料,甚至还有女子平日用的胭脂水粉,似乎都是用来在那皮革上作画。
“殿下这是……”宫琎藜看着已初现人形的皮革问。
“夜里你便知道了。”亓官犹歌答,本来这皮影应当是由他来画,毕竟只有他曾近身见过送子双神,可……就他那画工,还是乖乖在一旁看着的好……
“今日烦劳宫博士前来,其实是有事相问。”亓官犹歌微微一拜。
宫琎藜赶忙作揖,“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宫博士家住樾州,靠近桐河,”亓官犹歌嘴角勾出些笑意,“想必对桐河了如指掌。”
“神人过奖,在下不过略知一二罢了。”宫琎藜谦虚完,又问:“神人可是想问运河的渠道?”
亓官犹歌却摇了摇头,“此事有宫博士这般逸群之才商酌,殿下与我都很放心。”
宫琎藜嘴角微微抽动?——你是想说反正这事儿有人想了就懒得管吧?
“我想问的是,桐河与焦河之间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亓官犹歌面上也略略变色,“最好是秦楼楚馆之类……”
此话一出,不止宫琎藜,连亓官寒澈也不由一惊。
“这……”宫琎藜尴尬地笑了笑,“在下祖籍樾州千泉城,便是以‘三美’闻名。”
“美食美酒美人?”亓官犹歌替他答了。
“神人英明。”宫琎藜点了点头。
一般而言都是这三个吧?亓官犹歌咧了咧嘴,人的劣根性表露无遗啊……
“至于秦楼楚馆倒是也有,”宫琎藜当真仔细回想起来,“不过最为有名的千媚楼却与两河都不怎么邻近。”
亓官犹歌微微皱眉,“运河可否修至千媚楼旁?”
“能是能,不过却要多费些人力财力……”宫琎藜略一踌躇,忽地明白了亓官犹歌的意思。
亓官犹歌垂首想了想,又小声道:“那样也成。”
宫琎藜看向亓官寒澈,只见那位贤身贵体的赫王殿下正任劳任怨地继续在皮革上涂涂画画。
“多谢宫博士赐教,宫博士若不嫌弃,便在府中用晚膳吧?”亓官犹歌含笑道。
本来只是一句客套,可宫琎藜却有些好奇那皮革的用处,便没眼色地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风清月皎,火树银花,便是入了夜,鹤赋仍是一派繁荣之气。
几名纨绔子弟正兴高采烈地从酒楼往家赶,身后却猛然扑来一阵怪风,将旁边的灯盏尽数吹灭,那几人正惊疑,却忽地见墙上模模糊糊地印出了两个飘飞的身影。
几人又惊又恐,怕是什么妖邪之物前来纠缠。却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送子双神?!”
不止那几个纨绔子弟,周遭之人也都看过去,见那两个影子确凿与神庙中的送子双神颇为相似,便跪了下去大呼双神的名号祈福。
灯盏一个一个重新燃了起来,那两个影子便也消失无踪。
众人面面相觑,又听一名女子道:“哎呀,双神似乎是急着要去什么地方。”
众人回想起双神行进的方向,便又看过去——
“赫王府?”
“陛下!陛下!”太监急急在门外大喊。
“何事?”亓官寒沨不悦地看向他。
那太监忙跪了下去,颤声道:“陛下,神人无故晕厥。”
“什么?”亓官寒沨也顾不得和嫔妃嬉戏,“进来说话。”
那太监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便又跪下。
亓官寒沨遣了嫔妃下去,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便是今夜。”太监回道。
“让太医去看看。”亓官寒沨挥了挥袖,心中却有些气闷,神人晕倒,兴许是他弟弟又要有子嗣了吧?不像他,膝下能有个女儿都高兴得不行。
“是。”太监应了一声,却没有站起来。
亓官寒沨瞟了他一眼,“还有何事?”
“神人……”太监犹豫了一下,道:“神人晕倒之前,喊了声‘送子双神’……”
当夜,送子双神驾临赫王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翌日清晨,亓官犹歌便火急火燎地冲入了皇宫。
毕竟不是在家里,要见皇帝还是得让太监传报一声。亓官犹歌正在书房外等候,便见一鹤发朱颜精神矍铄的男子走了出来。
“戈相。”亓官犹歌作了一揖。
“神人有礼。”戈丞相也拱了拱手,“听闻昨夜双神显灵?”
“是。”亓官犹歌淡淡答了一个字。
“双神来得如此仓促,想必是有要事相教,”戈相也是四平八稳,“愿神人之事水到渠成。”
亓官犹歌勾了勾嘴角,带着稳操胜券的得意,“一定,一定。”
太监快步入书房,禀报道:“陛下,神人求见。”
亓官寒沨揉了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不由得叹息,“召。”
太监出了门,便拖着嗓子喊:“召——神人觐见!”
亓官犹歌进了皇帝的书房,跪拜道:“亓官犹歌拜见皇上。”
“神人请起,赐座。”亓官寒沨扬手吩咐。
亓官犹歌坐在一旁,淡笑道:“方才碰巧遇上了戈丞相。”
“哦?”亓官寒沨又把球踢了回去。
“戈相想必也是为了运河之事而来。”至于是什么结果,用膝盖也能想出来。
“确实如此,”亓官寒沨见躲避不开,只得问:“神人也是为此而来?”
“若是,圣上可要将我踹出去?”亓官犹歌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亓官寒沨也确实笑了,“岂敢岂敢。”
“昨夜双神召我如梦,”亓官犹歌不再绕弯子,直戳主题道:“说是遇上怨灵作祟,圣上可知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亓官寒沨暗暗撇了撇嘴,“神人请讲。”
“双神将那怨灵收服之后一问,才知他是桐河两岸的百姓枉死之后,心中积郁幻化而成。”亓官犹歌一脸正色。
“若真如此,待雨季一过,朕便立即遣巫门至桐河两岸超度亡灵。”亓官寒沨却不肯入套。
“圣上英明。”亓官犹歌也不反驳。
亓官寒沨微微蹙眉,似乎没料到这人会轻易放弃。
只见亓官犹歌嘴角微微勾起,逸出些他常在皇后脸上见着的邪魅,“桐河两岸的百姓若知晓圣上如此良苦用心,必定会欢天喜地大肆称赞吧?”
亓官寒沨眉心一紧,神色也严整了许多。
“不知圣上可听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亓官犹歌忽然问。
既然给了台阶,亓官寒沨自然顺着下去了,“何解?”
“神界曾有一圣人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亓官犹歌也不好解释孔圣人的来历,只好将他安在了所谓的神界之中。
亓官寒沨听后,却只是眉头紧锁。
“圣上可还记得旌朝为何没落?”亓官犹歌侃然正色。
“旌朝国君残暴不仁,太子懦弱无能,故各诸侯纷纷起义,割地为王。”亓官寒沨沉声道。
“当年漭国与徵国相峙而立,又有魇魔帝助阵,可最终却是徵国旗开得胜,圣上可知为何?”亓官犹歌明明坐在一旁,亓官寒沨却觉得他正一步一步将自己逼入绝境。
见亓官寒沨不说话,亓官犹歌只好揭了答案,“因为民心。”
亓官寒沨微微点头。
“漭国国君乃是百年难遇的霸主,若是论武力才学,太祖略逊一筹。但其暴戾恣睢却不下于旌朝国君,经世之才远不及太祖,故而兵败将亡。”亓官犹歌面朝皇帝,挺直脊背,一派的浩气凛然。
“许久不见,神人的嘴皮子当真伶俐了许多。”亓官寒沨顾左右而言他。
“情非得已,圣上谬赞。”亓官犹歌微微躬身。
“此事……朕会考虑。”亓官寒沨叹息一声,民心之事他自然明了,虽说他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可身旁却伏着赫亲王那只才德兼备的老虎,便是想放纵也不得安心。
“圣上可是忧心国库之事?”亓官犹歌淡笑如常。
亓官寒沨微微烦躁,赫亲王是只老虎,而如今这人又成了老虎的两翼。
“圣上,一两个贪官口袋里的银子,”亓官犹歌嘴角一翘,笑意更深,“兴许能充裕国库也说不定。”
这是要他和皇后对上?
亓官寒沨五指按着扶手。
亓官犹歌看出这人已然不悦,便又笑道:“运河之事若是成了,圣上不止能得民心,还能得美人。”
“此话何意?”亓官寒沨眼中微微亮了亮。
“樾州千泉城有三美——美食美酒美人,桐河与焦河之间的千媚楼更是闻名遐迩。”亓官犹歌见他动摇,心中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亓官寒沨自然知道千媚楼,唯一一个为他生下后嗣的嫔妃便曾是那楼里的花魁,“徵朝上下的美人都在宫中,朕又何必舍近求远?”
“圣上自然是坐拥天下,”亓官犹歌讪讪一笑,“可这缚手缚脚的宫里,哪有乘着船舫顺流而下,美酒在手美人在怀来的有趣?”
亓官寒沨只听见禁锢于身的枷锁叮叮作响,那么刺耳,那么厌弃。
“你大费周章说服朕,究竟为何?”亓官寒沨面色不善。
“若说是为了黎民百姓……”亓官犹歌看了一眼皇帝,“圣上应当不信吧?”
“那是为何?”亓官寒沨追问。
亓官犹歌轻叹一声,紧绷的脸缓了下来,“自然,是为了寒澈。”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