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尔达慢慢地说道，“我在你结婚的当天晚上也结婚了。（
全职高手）”
辛森看着她。
“当然不是法律上的，”她回应说，“但——是事实上的。”
“跟那个守林人？”他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
希尔达转向他。
“你认为不可以吗？”她说。
她想表现得泰然自若，可是脸却变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脸颊和喉咙。
辛森依然什么也没说。
“你看”——她努力解释道——“我也不得不去理解。”
“你所说的‘理解’是什么意思？”辛森问道。
“意思很多——你对它的理解不是那样吗？”希尔达答道，“其中之一就是自由。”
“那么你并不失望？”
“当然不！”她的语气低沉而又真挚。
“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
“很好！”辛森说。
这话使希尔达沉默了一会。
“在这儿，在他的世界里，我爱她。”她说道。
自负使辛森无法保持沉默。
“爱还需要环境？”他问。
“当然了。”希尔达叫道，“你总是把我弄得不是我自己。”
辛森短促地笑了一下。
“但这是环境的问题？”他说。（
总裁的秘密爱人）他已考虑到了她所有的心绪。
“我就像一株植物，”她回答道，“我只能生长在我自己的土壤里。”
他们来到一处地方，那里灌木丛渐渐稀疏，露出一片光秃秃的棕褐色的空地，只有砖红色的、又有点发紫的松树像柱子似的立在那儿。边缘是暗绿色的大树，长着花蕾。树下则是燕尾旗般鲜亮舒展的蕨类植物。在这片空地的中央，立着一座守林人的圆木小屋。野鸡笼随处乱放着，有的笼子里装着咯咯叫的母鸡，有的则空着。
希尔达踩着褐色的松针来到屋前，从屋檐下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这是一间没有什么装饰盒陈设的木质房屋，里面有木匠的工作台和模具，还有木匠会用到的工具，包括斧头、套索、皮带，还有一些用木钉钉住的兽皮。一切都井然有序。希尔达关上屋门。辛森仔细查看着那些平摊着的、古怪的野兽皮。它们被木钉钉住以便加工处理。希尔达转动侧墙的节疤，又打开了一个小房间。
“真浪漫啊！”辛森说道。
“是的。他很有好奇心，还有着野兽的狡猾——这里是褒义；他富于创造性而且很有思想，但又不会超过一定的限度。”
她拉开深绿色的窗帘。这房间几乎完全被一张印有石南花和欧洲蕨图案的大沙发给占满了。沙发上铺着一块宽大的兔毛毯。地板上是拼缝的猫皮地毯，还有一张红色小牛皮。其他各种毛皮则挂在墙上。希尔达取下一件穿在身上。这是一件兔皮斗篷，中间夹杂着白色的毛，还有一个兜帽，显然是用鼬皮做的。她披着这件带有野蛮气息的斗篷笑着对辛森说：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噢——！我替你的男人向你祝贺。（
重生之大神）”他回答道。
“看！”她说。
架子上的小瓶里插着几株小枝，是今年最早开出的金银花，脆弱而又苍白。
“晚上这里会香气四溢。”她说。
辛森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那么他的不足在哪儿呢？”他问道。希尔达盯了辛森一会。然后，她转过脸去：
“星星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她说，“你可以使它们闪烁颤动，而勿忘草对我而言仿佛是磷火。你可以使事情变得美好。我已经发现了这一点——确实如此。可是现在我自己已经拥有这美好的一切了。”
辛森笑了，说道：“毕竟，星星和勿忘草都只是奢侈品。你应该写诗。”
“是啊，”她赞同地说道，“但是我现在拥有了这美好的一切。”
辛森又对着希尔达苦笑了一次。
她迅速地转过身。房间狭小而昏暗。辛森倚着房间的小窗注视着希尔达。此刻她站在门口，仍穿着斗篷。辛森摘掉了帽子，因此希尔达依然能够在昏暗的房间里清楚地看到他的头和脸。他黑亮的直发整齐地从额前梳向后面。他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她。他的脸忽隐忽现，白净细腻，并且十分光滑。
“我们是完全不同的。”她苦涩地说道。
他又笑了。
“我看你是不认可我。”他说。
“我是不认可你变成这样。（
葬剑藏弓）”她说。
“你认为我们可能”——他瞥了一眼小屋——“会像这样，你和我？”
她摇摇头。
“你！不，永远不会！你摘下一样东西，看着它，直到你了解了你想知道的关于它的一切，然后就扔掉它。”她说。
“我是这样吗？” 他问道。“难到你走的路永远不可能是我的路？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不？”她说道。
“我是个独立的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个人有时也会走相同的路。”辛森说道。
“是你让我失去了自我。”她说。
辛森知道自己误解了希尔达，把她误认为她本不是的那种人。那是他的错，而不是希尔达的错。
“你一直都知道吗？”他问道。
“不，你从来都不让我知道。你欺侮我。我无法自制。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很高兴，真的。”
“我知道。”辛森说。但是他的脸色愈加苍白，几乎泛着死一样的光。
“可是，”他说道，“是你让我走上这条路的。”
“我！”希尔达傲慢地惊呼道。
“你让我获得文法学校的奖学金——你让我培养了可怜的小波泰尔对我狂热的爱恋，直到她不能没有我——因为波泰尔有权有势。你成功地说服酒商出资送我去剑桥读书，去帮助他唯一的儿子。你想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有所成就。并且你总是把我从你身边支开——我每一次新的成功都会使我们彼此分离，为你更甚于为我。（
天下第一妖妃）你从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只是想要送我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我相信你甚至想让我娶一位淑女。你想通过我来征服这个社会。”
“那我会负责任的。”希尔达讥讽道。
“我出人头地就是为了让你满意。”辛森说道。
“哈！”她叫喊道，“你总是想要改变，改变，像个孩子。”
“很好！而且我知道我成功了，我也从事着相当不错的工作。但是——我想你可不一样。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对待一个男人？”
“你要怎样？”希尔达看着他说，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畏惧。
辛森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兵器般犀利。
“哼，不怎样啊。”他短促地一笑。
屋外的门闩卡嗒作响，守林人走了进来。这女人四下环视，但是依然身着皮斗篷，站在屋门里。辛森没有动。
那个男人走了进来，看了看，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开了。两人也沉默着。
佩尔比姆专心地打理着他的毛皮。
“我得走了。”辛森说。
“是的。”希尔达回答道。
“那我送你一句‘为了我们丰富多彩的命运。’”他举手宣誓道。
“‘为了我们丰富多彩的命运。’”她严肃地回应，语气冷淡。
“阿瑟！”她说道。
守林人假装没听到。（
横扫荒宇）辛森看得真切，开始微笑了起来。女人挺起身来。
“阿瑟！”她用一种古怪的升调再次喊道。这声音在警示着两个男人，她的心灵正因为一场危机而颤抖。
守林人慢慢地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向她。
“是，”他说。
“我想给你介绍——”希尔达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已见过他了。”守林人说。
“是吗？这位是阿迪，就是辛森先生，你知道的。——这是阿瑟·佩尔比姆先生。”她转向辛森补充说。辛森向守林人伸出手，然后他们默默地握了手。
“很高兴见到你。”辛森说，“我们要中断联系吗，希尔达？”
“为什么要？”希尔达问道。
两个男人困惑地站在那儿。
“没有必要吗？”辛森问道。
她依旧沉默着。
“随你便吧。”她说道。
他们三人一起沿着阴暗的小径走了下去。
“‘天空多么湛蓝，而希望是多么殷切（原文为法语）。’”辛森不知说些什么好，便引用了诗句。
“你什么意思？”她问道，“另外，我们不能这样轻率放荡地走下去——我们从未埋下过那样的种子。”
辛森看着她。看着他年轻的情人，他的修女，他的波提切利天使如此地呈现在他面前，他感到一阵惊愕。是他自己犯了傻。他们俩已经比任何两个陌生人还要疏远了。她只是想和他保持联系——而他，当然也想维持，这样他才可以写信给她，就像但丁对只在他脑海中存在过的比阿特丽斯的感情一样。
在小路的尽头，希尔达离开了辛森。于是，他和守林人一起走向开阔地，走向林边的大门。两人几乎像朋友一样地走着。他们并不表露各自心中的想法。
辛森并未径直走向大路口，而是沿着林边走。溪水蔓延到一片小沼泽；桤木树下、芦苇丛中，一大株一大株金黄色的万寿菊在阳光下闪耀着。棕色的溪流如缕缕丝线流淌着，与花朵的金黄色交相辉映。突然空中一道蓝光闪现，有一只翠鸟飞过。
辛森格外感动。他爬上河岸来到荆豆丛中，零星的花朵尚未簇拥成花的海洋。辛森躺在褐色的枯草皮上，发现了几小枝紫色的远志和少许粉红的马先蒿。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世界啊——精彩绝伦，总是崭新的。尽管他感觉这仿佛是在地下，像是一成不变的地狱的旷野。他胸中的痛楚就像伤口一样疼痛。他记起了威廉·莫里斯的诗句。诗中描绘了里昂内斯教堂中一位受伤的骑士躺在地上，矛柄深深地刺入他胸膛的情景。他如死去一般躺着，但又没有死，日复一日，斑斓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到圣坛，而后又逝去。他现在知道，他和希尔达之间的事情绝不可能是真的，从来也没有过。真相始终相去甚远。
辛森翻了个身。空气中洋溢着百灵鸟的歌声，仿佛阳光浓缩后像阵雨般落下来。在这欢快的叫声之中，人的说话声听起来虽小却也清晰。
“可要是他结婚了，而且心甘情愿地放弃，怎么还要反对呢？”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我现在不想谈这事儿。我想单独呆会儿。”
辛森透过灌木丛看过去。希尔达正站在靠近门口的树林之中。守林人在田野里，徘徊于树篱边上，玩弄着那些停在白荆棘花上的蜜蜂。
一阵沉默。辛森此时想象着希尔达的心绪正沉浸在百鸟灵的明快歌声中。突然守林人惊呼“啊！”并咒骂了一声。他正紧紧地抓住外套衣袖靠近肩膀的地方。接着他脱掉夹克，把它扔到了地上，然后聚精会神地把衬衣袖卷到肩膀。
“啊！”他报复似地说，一面捉起蜜蜂并把它丢到一旁。他将纤细光亮的胳膊扭过来，笨拙地朝肩膀上看去。
“怎么了?”希尔达问道。
“一只蜜蜂——爬进了我的袖子。”他答道。
“到我这儿来。”希尔达说。
守林人走向她，就像一个生气的男孩。她用手抓住他的胳膊。
“在这儿——刺留在里面了——可恶的蜜蜂！”
她挑出刺，把嘴贴在他的胳膊上，把毒汁吸了出来。当她看到留在他胳膊上的红唇印时，她笑着说：
“这将是你有生以来得到的最火热的吻了。”
当辛森接下来抬头朝人声处望去时，他看到树阴中守林人正吻着他爱人的脖颈。希尔达的头向后仰着，头发散了下来，一绺毛糙的茶褐色头发垂在守林人裸露的手臂上。
“不，”女人说道，“我不是因为他走了而心烦意乱的。你不会懂的……”
辛森听不出守林人在说些什么。希尔达的回答却清晰而肯定：
“你知道我爱你。他已经完全走出了我的生活——不要再因为他而烦恼了...”他吻了她，嘴里嘟囔着些什么。她空洞地笑了笑。
“好的。”她说道，言语中透着溺爱，“我们会结婚的，我们会结婚的。但现在还不能。”守林人又对她说了些话。辛森一度什么也听不到。然后希尔达说：“你必须回家，就现在，亲爱的——你会睡不着的。”
然后又是守林人喃喃的声音，为恐惧和激情而苦恼着。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马上结婚呢？”她问道。“结了婚你又会多得到些什么？”像现在这样最美好了。”
终于，守林人穿上外套离开了。希尔达站在门口，并没看他，而是掠过阳光明媚的村庄眺向远方。
在她最终离去的时候，辛森也动身返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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