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春节前夕，王福水去县城找照片。之前全家轮番照了几张照片，寄回家后，却发现少一张夫妻合影的。到照相馆后，有人告诉他，那张夫妻合影照坏了，需要重新照。王福水嘟囔了一句：“为什么偏偏是那张？”
那人说：“很遗憾。实在是对不起。这样吧，你们俩下次一起来，免费再给你们照一张。”
“好，好。”他嘴上答应着，心想，照坏了正好，省得眼见着闹心。
在县城转了一圈，给大女儿买了两个苹果，那时小女儿还没有出生。给自己买了一根软笔，买了两把儿“气花”，他从小就喜欢放这玩意儿，买了一筒“全家乐”礼花，还有几个花炮，共花去两元一角钱。另外买了四只茶杯花去一元四角，两盒香烟五角六分。最后剩下的三角买了两包五香粉。在书店见到一本《花城》杂志和一本《诗刊》，爱不释手，但口袋里再也掏不出一分钱。
路上一直在惦记着那本书。他想过几天再专门来一次，他自办的《星星诗社》里的组织人员需要多读些杂志。还有要组织文学爱好者多开点研讨会。今年被重点刊物选去的诗歌虽然比去年多，但还是仅局限那几个学员，应该增加它的后备力量，保证资源储备。每次看到新的作品，新的作者，尤其是好的年轻作者，他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五块，全花光咧？！给您多少，也得花个精光。以后不能让你见到钱，败家子一个。”
他并不理会她的指责和谩骂，跟幸福地吃着苹果的大女儿东东大谈特谈：“爸爸今天碰见这个卖五香面的老头，可好玩了，他一边给爸爸包装，一边说说唱唱。在一边站着给老头打下手的可能是他儿子，只是笑。”
女儿东东兴趣盎然问：“他唱嘛呀？你学学。”
花开何颜
“这一勺多给你为传名，这一勺多给你为知情，这一勺多给你为你眼力好呀，这一勺多给你因为今天天气冷……”王福水煞有介事地学着那老头。
东东也跟着父亲一起唱：“这一勺多给你为传名，这一勺多给你为知情，这一勺多给你为你眼力好呀，这一勺多给你因为今天天气冷……”
“好听吧，咱们中国人就是伟大，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为自己的困苦找到乐子。你看，这么一唱一哈哈的，日子就过的快了。”
“爸爸，他没有你唱的昆曲好听。”
“那爸爸给你唱我的昆曲？”
“好，好。”女儿把苹果咬在嘴上，拍手欢迎。
老婆生气地说：“唱什么唱，根黄鼬拉鸡似的，难听死了。”说罢，便追问照片之事。他回答：“人家照相馆关门了，可能过春节去了吧。”此后，他们夫妻两个没有一张合影。一直没有一张。
也就是那一天，他收到了一封函，邀请他去刊物做编辑。
那天的父亲也跟现在一样坐在床沿，父亲看看他，他看看父亲。父子两个沉默不语。只是那时的父亲紧接着，高兴地哭了。
他被什么声音从梦中惊醒了。他觉得是被枪声惊醒的，可是并没有听见枪声。半夜了，谁在打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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