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芊自从那日来到s市后就一直没回去,江邵给她安排叶小安之前住处附近的一间酒店。(
重生之幸福一生)她原想回旧城区叶家兄妹的旧房子那儿看看,江邵觉得偏僻,没同意,只带着她去那儿转了一圈。
哪知景芊到了那里就不想走了,惹得在楼外面下棋的老邻居频频侧目。景芊本就是搞艺术的女人,岁月在她身上沉淀的东西用气质二字即可形容。江邵和边上的老头们一样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边抽着烟边百无聊赖的注视了景芊整整一个下午。
这女人逆光而立,微微仰着头望着叶家老房子的窗户,还颇有些凄凉的画面感。叶小安虽也是以绘画为职业,可她身上那种艺术气息着实比不上景芊,甚至连顾淮南都比不上。幸而江邵对艺术觉悟没高到哪儿去,他摇摇头,长吁一口气把烟丢下踩灭。
一只肉呼呼的手在江邵肩头拍了拍,他回头就看见一张圆圆的胖脸。江邵记得这女人,听叶锡尚叫她胖婶。胖婶显然也记得他,下巴点向景芊,带些探究的语气问:“小伙子,那女人是谁啊?怎么老盯着我们家小叶的窗户看?”
“你们家小叶?”江邵笑了,一脸调侃。他多聪明一个人,老早看出胖婶对叶锡尚垂涎三尺——当然是为了她家女儿,因而习惯性把叶锡尚划分到自己家谱里去。
胖婶瞪他一眼,江邵才悠悠闲闲的唱了句:“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胖婶眉一挑,嘴巴张的和脸一样圆。“她是叶家兄妹的妈?那也该人家儿子陪着来,你跟着算怎么回事?”
“不巧,因为我也得尊称这位太太一声‘妈’。”
江邵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胖婶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声,哪里明白他的意思。“你看上我们家小叶子了?”
“怎么小叶子成你们家的了?胖婶,你家没儿子吧?”江邵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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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儿子,可我有个侄子,跟小叶子蛮般配,两人还是同学,脾气好长相好……”
胖婶又说起个没完,江邵可没那好耐心听旁人讲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两小无猜的青涩故事,扬着嗓子朝景芊喊了声。“妈,该回去了。”
说完回头和胖婶挤挤眼睛。“她真是我妈。”
胖婶一脑子浆糊,等两人走远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没听说小叶子结婚了啊,不是出国了么……”
景芊一路无话,江邵也不烦她,任由她一个人沉浸在情绪里。景芊刻意走得很慢,还不时回头张望那林荫下的老房子。江邵终于看不过去,双手插在裤兜里打趣她。“现在是不是特后悔当初离开,特后悔北上去找我爸?不然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多好。”
景芊笑了下,眼底有些湿。“过去我一直在和自己说,人生里总要有取有舍,可是现在看来,我似乎舍弃太多太多东西,也伤害了太多的人,这代价我有些承受不起。”
江邵呵了声。“我小时候不喜欢你,也不明白你宁愿受我的气也要留在我们家究竟是为什么。”
景芊弯了弯眉,高跟鞋踩着一地金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现在呢?知道了?”
江邵诚实的点点头。“可是有一点还不清楚,我爸在你眼里怎么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你能给放弃这里的一切都要选择和他在一起。”
“你呢?”景芊扬手摘下一片枯黄的树叶。“拿小安换你的一切,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江邵视线停留在她手里的叶子上,“我和你不一样,只要小安肯给我这个选择的机会,任何代价我都付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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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芊一笑,把那片放在江邵掌心。“如果将来有这样的机会,你要好好待她,小安和她哥哥不同,一捏就碎。”
江邵凝望着那片叶子,两手合拢覆盖住它,在心里幻想着拥她入怀,似在祈祷,再睁开眼时,眼底满满的深深的思念。
江邵知道景芊的心结在哪儿,不解开她不会走,走了也会惦记着,所以他想来想去这事还是得他在其中添一把火,做一回恶人。
那日下午,顾淮南照例在给叶锦然做康复按摩,江邵的电话就打过来。手机就在叶锦然边上,他视线一瞥就看到来电显示,不动声色递给顾淮南。
顾淮南怕江邵触了叶锦然霉头,捂着话筒跑到外面去接。“你怎么还没走?”
江邵在这边一家下午茶小店选了个很靠里面的位子,点了杯浓浓的咖啡。“嘿我说,你去b市的时候我供你吃供你玩的,怎么换成我来你就这语气,不合适吧嫂子。”
顾淮南噗嗤笑出来,一声嫂子叫的她心里像小猫挠,声音也缓下几分。“什么事?”
“没多大事,联络联络感情。”江邵有意吊着她胃口,顾淮南也不上钩,知道他想从她这里打听姚雅和叶锦然的事,扯来扯去的就是不往这个话题上拐。
江邵心里恨的那个牙痒痒,掐算时间探头往外面看了眼,见叶锡尚已经到了,停了车正往这边来。“我在外面办正事抽不开身,你帮我个忙。”他话锋一下子正经起来,说出一个地址:“刚才在那儿蹲点,有东西落在那儿了,离你近,帮我取下,回头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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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匆匆挂断,扬手冲刚进来的叶锡尚挥了挥。
叶锡尚看见他明显很意外,拉开椅子落座,看了看腕表。“我迟到了?”
“没,我事儿忙完了就过来了,是我早到了。”江邵招呼店员又点了些小茶点。“最近很忙?”
“我什么时候闲着过?找我什么事?直说。”叶锡尚浅酌一口热饮,眼神不经意间落在江邵手边的那个档案袋上,注视了两秒,移开。
档案袋上面全是英文,而叶锡尚最先捕捉到的是上面顾淮南的英文名。
江邵知道他看见了,微微笑了下,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在他面前。叶锡尚瞥了眼,视线倏地锐了几分。“你哪儿弄来的?”
“这有什么难?”江邵自得的扬了下眉毛。“你哥哥我转业之前是干什么的?倘若一直在部队没准儿也高你半级,就说现在我怎么也称得上是警界一倍儿优秀的侦查员吧。”
“无聊,你陆军,我空军,高几级你也管不着我。”他如此张扬,叶锡尚只白了他一眼,淡定的点了点卡片上的地址。“那请问优秀的侦查员同志,人你找到了吗?”
江邵顿时像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喝了一大口咖啡。“你妹妹就是个属耗子的迟早有一天也得被我从地底下翻出来,我让人查过,她在那里住过一阵子,已经搬走三个星期了。”
叶锡尚嘴角一翘,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我说过很多次我不知道小安在哪里,她不告诉我就是谨防你用各种手段从我这得到她的消息,收买人心玩卧底这招儿,很不好意思的通知你:失败。”
那卡片上写的正是叶小安邮回的包裹上的地址,自然不会是叶锦然提供给他的,最有可能会这么做的人也只剩下自己家里那个女人了。(
凤凰劫:妃你莫属)“你给南南什么好处了?她肯这么帮你。”
“这话不是侮辱你自己的女人么?顾淮南根正苗儿红觉悟高,可不是做特务的料。”
即使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即使叶锡尚不用猜都知道谁是他的卧底,江邵也不能那么不仗义的把人供出去,这点道德他还是有的。
顾淮南这厢挂了电话和叶锦然打过招呼就从家里出来了。
上次她生日那晚景芊的出现,叶锦然事后并未多问,顾淮南一想起这个就心虚的很,好在他和姚雅交往一切顺利,脾气秉性完全合拍。姚雅背景简单,谈吐气质完全都是叶锦然所赞赏的,顾淮南总觉得自己这算是功过相抵了。
叶锦然该是事后也没有把那晚的事和叶锡尚说,不过顾淮南总觉得这事一直悬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江邵电话里说的那个下午茶店就在这附近不远,顾淮南走路很快就到了。小店风格很古朴,触目所及皆是做旧的木质座椅和摆设,门口有块小木板,上面漆着今日特价的项目。
顾淮南推门进去,马上就有年轻的店员过来招呼她。
“有位江先生忘了东西在这儿,我是他朋友,过来帮他取一下。”她说明来意,小店员的眼睛顿时一亮。“是不是个子很高的男人,北方口音的?还很帅?”
顾淮南嘴角一抽,这个江骚到哪儿是一招蜂引蝶的主儿。“对的。”
“那您是顾小姐?”店员打量她一番。
“是。”
“顾小姐请跟我来。(
陕西文学网)”店员把她领到边上一个半开放式包厢里。“请在这里稍候片刻。”
顾淮南不明所以,还在琢磨着江邵到底落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么着急让她过来,就听见外面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
紧接着,半身的绣花布帘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掀了开,那熟悉的声音也自帘后传过来:“那我在这里等一下好了,没关系。”
顾淮南看清来人的脸,整个人就已经被钉在原地。
景芊显然比她更吃惊,手僵僵抬着帘子,而后手指收拢,将那抹青灰的布料在手中攥做一团。顾淮南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分明看见她眼底盈起的水光。
“景阿姨……”
景芊被这一声“景阿姨”唤回神儿来。“这么巧?”
“我……来帮江邵取东西。”顾淮南不敢看她的眼,禁不住她明明泫然欲泣却硬撑着的那份坚强。
景芊怔了下,稍作思量,兀自轻笑,进来在顾淮南对面缓缓坐下。“那就没错了,我也是来给他‘取’东西的。”
顾淮南何等聪明,立即明白这是江邵的谎,江邵的一个局。这次顾淮南并未像之前被设计而生气,今天这一幕,是迟早都要来的。她不敢,或者不知该怎样面对的人和事,江邵一下子把这些全摊开在她面前。
这里不是高档餐厅,半开放式的包厢也并不会太安静,外面散厅传过来的音乐声和人们说话的声音虚虚实实的传过来,倒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少了些尴尬。
顾淮南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甲,觉得比第一次见景芊还要紧张。别看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尤其是老顾面前,顾铭哲若硬三分,顾淮南便要硬七分。
就像叶锡尚说的一样,对付顾淮南这种标准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只能智取,不能强攻,而像景芊这样的女人恰恰是顾淮南最不知如何应付的人。
最后还是景芊率先开口打破宁静,她点了两杯热可可,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s市到了越来越冷的季节,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我记得你说过喜欢甜的。”
顾淮南恭恭敬敬的接过来,看看她手里那冒着热气的杯子不由得问:“您也爱喝甜的?”
“小叶子也一样。”
说完两人面面相视片刻,同时笑了出来。顾淮南先前那份紧张的感觉蓦地就减轻大半。“您和小安还真是母女。”
景芊眉眼弯弯的,眼神水一样的柔。“这就是我一直没和江邵的爸爸要孩子的原因。”
顾淮南一震,“因为叶锡尚和小安?”
景芊颔首,捏着小勺在杯中轻搅。“如果不是我当初太自私只顾着追求自己的幸福,也不会苦了小叶子他们兄妹这么多年,在我心里他们就是我亲生的,我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我,我离开时叶子还小,有时都在害怕她是否还记得我,如果叶锦然有意让别的女人取代我在他们心里的位置他一定做得到……”
顾淮南看她面前的杯子仿佛滴入一滴晶莹,她不知道景芊是不是在哭。
来到叶家后,顾淮南深深明白,如果叶锦然愿意那样做,他真的有资本有能力做到。在某种意义上,叶锦然是一个极其残忍的人,他用自己半生孤独坚持着一些旁人不懂的东西,对景芊的感情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已经深入骨血,并传续到他们共同的孩子身上,一双儿女是叶锦然爱过景芊最好的证明。
她异想天开的幻想,叶锡尚或许与叶锦然真的有血缘关系,所以他的身上才会有那般的温暖和深沉感情。
“好羡慕叶锡尚和小安。”顾淮南吸吸鼻子,“怪不得他们肯为你们做那么大的牺牲。”而江邵和自己恰巧也是那个“被牺牲”里面的角色,只不过她“被牺牲”的很乐在其中,江邵却只剩下痛苦。
景芊抬眼,看了顾淮南许久。“来之前,江邵已经告诉了我你和小尚的事,包括你们当初结婚的理由。”
顾淮南手一抖,热可可溅到手背上,她抽过纸巾擦拭,抿着嘴怯怯的看了眼景芊。“我……我承认当初是我不好,不管我向他求婚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报复,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样了。”怕景芊不信,还竖起手指来。“我发誓,我有在努力认真对待这段婚姻,虽然迟了五年,可我想应该不算晚。”
景芊眨着眼睛,嘴巴微微张着,有些不可思议。“你向……他求婚?还有这么一档子隐情?不是小尚为了骗叶锦然而匆匆和你结婚?”
“……”顾淮南顿时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更想抽江邵几个大嘴巴,怎么不事先和她通个气儿?“呃……我们……我们可以说是互利互惠,好吧,互相利用更贴切一些。”
景芊用了好一阵儿才消化了这个新消息,笑得眼睛眯起来。顾淮南窘迫的想敲出个地缝钻进去,“景阿姨,您别笑了。”
她这样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越发惹得景芊喜欢,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南南,我不知合适不合适,也不知道在你心里,是否也和小尚一样恨极了我当初的不负责,但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哪怕一声就好。”
她话中几乎带着祈求,顾淮南心头酸酸涩涩的疼了下,她动了动唇,不该如何是好。若是站在叶锡尚的立场,这一声“妈”是无论如何叫不出的。顾淮南是个护短的人,自己的人做错天大的事,她宁可跟着一起扛着都不许旁人一句责难。而对于这件事,她始终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她太清楚这不是她护短或者义气就能解决的。
就在她做心理斗争的时候,外面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快而迅的脚步声。
她心中猛地跳了下,莫名的发慌。
青灰的布帘被人再次倏地掀开,叶锡尚绷着一张脸一步跨进门槛,拉过顾淮南甩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瞥了眼在他面前坐着的女人。
景芊起身,对于这样的见面方式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在叶锡尚面前,她一直都因愧疚而胆怯。
叶锡尚匆匆打量她一番,却忽略她的眼,冷漠而残酷的轻掀薄唇。
“景芊,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女人叫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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