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班飞机在陌生国土降落时是在晚上,顾淮南没有行李,亦无处可去,孤零零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边走边掉眼泪,直至最终站在原地仰头放声痛哭不止。(
帝尊)那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放肆的流泪,那是真真的撕心裂肺绝望至死,是真真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过往誓言分明就在她脑海里不曾褪色半分,而那个发誓要和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人,他在哪儿呢?
顾淮南尝试重新开始生活,但她把自己困得太紧,陈南承的欺骗与背叛已经让她信仰被彻底颠覆甚至破灭。在那个被他亲手毁掉的世界,她走不出去,别人亦进不来,仅剩骄傲支撑着她在人前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她可以笑,可以说话,却在同时觉得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冷眼旁观着她的自欺欺人,时时刻刻瓦解着她可笑的坚持:死撑着给谁看,还以为这世上还有谁能像他那般爱你,然后抛弃你……
思念与恨意交织,形成巨大的网,密实的罩住她。(
大神求笼罩)顾淮南始终想不明白,曾经那么的爱,他怎么舍得将她的嫁衣披与他人身?如果那不是爱,那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给她的希望给她的温暖,他们过去的那些年又算是什么?
顾淮南陷入这个漩涡,无法自拔,她想要一个答案,陈南承不肯给她,她想得要疯掉。
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回忆,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她总觉得陈南承就在她身边……这样的噩梦做得多了,就不觉得是噩梦,反而越发贪恋梦中虚幻的温暖。顾淮南宁愿忍受不真实的温暖带给她难以抑制的疼痛,也不愿在生命里没了他的可怕空虚中溃不成军。
当酒精已经开始不起作用的时候,顾淮南终于开始碰触毒品。(
圣枫学院之蓝色之恋)她把自己关起来,身处虚构的世界,深陷,沉沦。渐渐的,在第二天醒来看到手边的注射器时,她都不会再哭了。
眼泪不起任何作用,只会让她更耻辱。仇恨与不甘像一只不知餍足的虫子,啃食着她的灵魂,顾淮南觉得自己慢慢的只剩下一具驱壳。终于有一天,顾淮南看到镜子里鬼一样的自己,麻木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索世奇见到一个亚洲女孩怯怯的站在自己诊所外,白的皮肤,身材薄如纸片。他先是用英文问她,见她没反应便试探着用中文唤起她的注意。
“需要什么帮助吗?”
顾淮南蓦地抬起头来,晦暗的眼睛霎时盈满潮湿。“我病了……”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说过话,嗓音嘶哑的像沙漠中的沙砾。(
奈何殿下太妖娆)索世奇一怔,被这个女孩死一样的眼神震慑得心里竟是一涩。他带她回到自己的诊室,给了她食物和水,问她的名字。
顾淮南嘴里的东西嚼了一半,挺下来像是在思考,脑中只浮现陈南承叫她时候样子。“南南。”
索世奇当然知道那不是她全名,却只温温一笑。“南南,现在开始,请尝试相信我,我叫索世奇。”
顾淮南看了他一眼,眼里无波,木讷的嚼着,最后竟悉数吐掉。她厌食和失眠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更让索世奇皱眉。
“你的家人呢?你的爸爸妈妈,或者男朋友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他只问了这一句,哪知道面前这女孩会立即流下泪来,干涸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几下,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首席御医)她终于有了表情,而那表情让索世奇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长久的沉默过后,他握住她枯瘦的手。
“别怕,我会帮你。”
人,最怕认真,专注,对事,对人,都一样。
把自己的一切,包括不可预知的后半生都毫无防备的交给他人时,失掉的不仅是交出去的那些,更是唯一的自我。每个人都是完整的,不是谁的另一半。
这是索世奇后来以朋友的身份告诉她的几句话。
“你以为错的是他,难道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吗?”索世奇轻轻顺着她的发。“最先抛弃你的人,并不是陈南承,是你自己。(
从零开始)”
尽管治疗前期无比艰难,索世奇从未有放弃的念头。
可是一个人恨意太深,浸染骨血,若要剔除又谈何容易。顾淮南的执着已成偏执偏激,即使她拼命努力从过去里走出,也无法忘记曾经那些事。带着恨的爱,还是带着爱的恨,顾淮南分辨不清,索世奇恨铁不成钢,竟把她送上回国飞机。
“你那么放不下,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回去就是了,回去找他!告诉他你还爱他,问清楚你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顾淮南回到那个她从来不愿离开却留不得的地方。她来到陈南承结婚的那间酒店,很巧的是那里似乎刚刚举行过一场婚礼,一对新人正在酒店门口迎送宾客,顾淮南站在不远的地方,却一眼看见人群之中和新郎交谈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不正是叶锡尚?
看见他的一瞬间,顾淮南才想起和他的关系,恍然大悟般的意识到她竟然已经嫁人,那个人不是陈南承,而是他。
或许是身旁那对新人恩爱的甜蜜刺痛了她的眼,她脑中全是陈南承和余安娜的影子还有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是余安娜,为什么她嫁的人又是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
叶锡尚看起来喝的有点多,与新郎交谈过就坐在大堂椅上闭目休息,那样毫无防备的姿态让顾淮南头脑一热,混入人群拿了果盘里的钢叉攥在手里藏于袖中徐徐走近他。
当时的顾淮南若脑子清楚绝对不会那么可笑的心生杀意,慢说她自以为有武器,即便是拿了枪对准他,这个男人也有办法瞬间置对手于死地。
幸好,两人剩几步之遥的当头,顾淮南看到这男人紧蹙的眉宇,她脑中忽然跳出一个画面,是当初自己被他救下后醒来时所看到的那张脸,紧接着是和他相处的那两个月,还有他答应娶她时的认真的眼神……
顾淮南回到美国,索世奇再见到她时,从她眼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索世奇把她从幻觉中带回现实,帮她戒毒,帮她找回失去的骄傲和自己,甚至帮她联系学校让她去念书。在顾淮南人生之中最黑暗的那段日子,索世奇是唯一陪伴她的人,顾淮南感激他,在他身上尝试重新信任。
这是顾淮南最不愿意回首的往事,最耻辱的过去,最堕落的一面,甚至比索世奇病例里记录的还要清楚,如今一字不落的告诉叶锡尚。
她说这些时,一直抱着他,仿佛只有他的怀抱才会给予自己回忆那些不堪的勇气。“我之所以在乎索世奇,只因为是他让我学会面对,学会坚强,他是我的恩人,仅此而已,并无其他,我害怕你知道这些,因为我更在乎你,你那么好,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人生的污点,我害怕……”
顾淮南松开他,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双手捂住唇,在他面前低低的垂着头,字不成句。“我真的和过去五年里的顾淮南不一样了,我庆幸那个时候并没有下手,对不起……”
“你那时确实脑子不清楚,还是太相信自己的本事?”叶锡尚静静看了她许久,拿开她的手,拭掉她的眼泪。“我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杀掉的?”
顾淮南一怔,羞愧难当,耍赖似的扑进他怀里。“我是有病,你有药吗?”
叶锡尚没和她闹,迟疑过后,终于问出那个让他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能不能,看看你的右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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