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喜欢她？”
“是的。”
徐润发的短信，她问我和初秋的关系，我就这样回答她。
当时初秋就在我身边，她看着我回短信，却不言语。
感情就像品酒，恰到好处就行，多了会醉。人生恶心的事不是你失去了最爱的人，而是因为爱一个人你失去了自己。
初秋说：“哥，我明天就上班去。”
“在哪？”
“川渝妹子。”
我知道川渝妹子，是一家干锅店。初秋本来是要去以前上班的那家火锅店问问，路过川渝妹子的时候她看见外面贴了广告在招聘服务员，就去了。没有笔试面试，直接录取。初秋高兴地说：“底薪1800，全勤奖300，每月两天假。”在这种饭店打工其实很累，工资又不高，可我能看出初秋很高兴，因为有了工作。
我也要去找工作，我不得不去。我的钱已经给了初秋，我已经无法保障自己能否平安度过这个冬季。我的小说也经夭折，我幻想足不出户财源滚滚的作家梦也已粉碎。那天，报纸没有连载我的小说，可事实上我早就把稿子发给了程光。取代我小说的是一篇剧情跌宕起伏的官场现形记，讲述了一个富二代如何利用金钱和关系迅速成长，他三次被查两次被贬，却又频频复出，屡遭提拔。故事的主角叫付XX，XX报社党委副书记，知名作家那一泡尿。
程光被解除了劳动合同，他来不及跟我告别，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我翻出大学时买的西服，拿到小区楼下的干洗店熨烫。因为它被我压在箱底，一直愁眉皱脸。当这身只在我参加演讲比赛时穿过一次的西服重新套在我身上，我别扭得难受，前看后看，怎么都像是推销保险的。初秋却说，哥，你好帅。我得承认这套西装已经不合身了，我穿着它就像身上裹着绑带。这套劣质西服是在冲赛康市场买的，共花去三百六，那时候的三百六对我来说还是很震撼，差不多就是一个月生活费。皮鞋也是劣质的皮鞋，丢床底那么久，老鼠都不肯尝一口。好的皮鞋需要好的鞋油，我的皮鞋却只需湿毛巾随便一擦，还行，依旧铮亮。出门前我特意刷了牙，因为早上初秋买的包子是葱味。指甲是才剪的，胡子是新刮的，头也是刚刚洗的。我照照镜子，人模狗样，凑活。
初秋站在我身后，说领带沿还翻在外面，说着她伸手替我理好。
“哥，回来的时候别走小路，小心劫色。”
初秋无邪的笑，却让我有了想吻她的冲动。最后，我只是摸摸她的头，信心满满地说：“等哥的好消息。”
拉萨人才招聘会在人社局二楼举行，夺底路13号。
我特意打了出租车，怕挤公交脏了衣服，坏了心情。
门口有戴着校徽的学生在发传单，我真心觉得现在的学生素质教育好，没课就来出来做义工，既锻炼了自己，涨了见识，也促进社会解决就业问题，这也算是一件利人利己的事，值得发扬。
我还没走过去他们就主动迎上来，同样的传单塞了一把给我，“叔叔，看看。”
我很想骂爹的，最后也只笑了笑。我不知是我真的很老还是他想装嫩，好吧，叔叔就叔叔，乖侄子。
“操！”
我终于还是骂了出来，当我看见传单上的内容。
传单上不是人才市场的指引地图，也不是某个公司的招聘启示。而是某楼盘的开业广告：XX丽景，高原仙海，灵魂家园。我不但不反对学生出来兼职发传单，反而举双手支持。我知道扛着学生这面旗帜也不容易，经济来源都是靠父母，周末出来做点兼职赚点零花钱挺好。钱不多，或许只够买两包烟，请恋人吃顿饭，但这是凭双手赚钱，不偷不抢，这就是光荣。我要骂爹是因为心里堵得慌，看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帮着一群奸商宣传一座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我真心觉得堵得慌。
我背着他们将传单丢进了垃圾桶。
之所以不当着他们面丢，并不是怕伤他们自尊，对于我不屑的行经，我当然敢直于面对。我只是怕他们见我丢掉传单后会跑去捡起来，再发给另一个人。
传单还是被捡起来了，一个婆婆，一个拖着鼓鼓的蛇皮袋子的老婆婆，一只手，一只瘦得像竹竿的手。她把手伸进深细的垃圾桶，抓出我刚刚丢的传单，塞进她的蛇皮袋子。
她发现我在看她，她对我慈善的微笑。
我报之一笑，上楼。
先大致转了一圈，计算机方面的招聘挺多，我内心一阵窃喜。
我走到一个角落，这边人很少，一家叫迅锐网络的公司，负责招聘的是一位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士，戴眼镜。
“你好。”我礼貌地鞠了一躬。
眼镜男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爱理不理地回到：“好。”
面前有凳子，他不招呼我坐下。我心里暗骂，主动坐了上去。
“我想应聘贵公司网络技术员这个职位。”
眼镜男头也不抬了，冷冷地说：“这个岗位已经招够了。”
“那行政助理呢？”
我觉得自己文笔还可以，起草点文件宣传稿什么的也没问题，工作难找，先稳定下来。
“也招够了。”
“那营销员也招够了吧？”
“是啊。”
眼镜男始终连头也不抬，一直盯着桌下。我想，如果我说我去年买了表，估计他也会回答是啊。
我起身，发现他埋着头是在玩手机，应该是在调戏公司某个女职员，因为他嘴角挂着淫笑。
我去了第二家公司，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士负责招聘。
“你好。”
我没鞠躬，但还是欠了欠身。
“你还，请坐。”
女士示意我坐下，“你想应聘什么职位啊？”
“网络技术员。”
“你哪个学校毕业的，都做过哪些与网络有关的工作？”
我一听问我哪个学校毕业，突然就蒙了，半天吱呜不出声。我想，如果我说我毕业XX大学，人家管我要毕业证咋办？这也有关诚信问题，我知道在职场诚信至关重要。我正不知如何开口，女士递来一张简历表，“那你先填个表吧。”
我双手接过表，握起笔就开填。
“麻烦你到旁边去填，后面还有人。”
我起身，站到一旁。旁边没有桌凳，我就趴在墙上填，姓名，性别，出生年月，籍贯，学历……我又被难住了，终于，我鼓起勇气在学历一栏写下了高中二字。
“你只上了高中？”女士瞄了一眼简历，惊讶地问道。
我点点头，“恩。但是我……”
“嗯好，你回去等消息吧，如果录取我们会通知你。”
“你可以看看我的经历，都很……”
“恩，我都看了，很不错，你回去等通知吧。”
女士礼貌地拒绝让我明白，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第三家公司名字叫花儿网络。
负责招聘的是一个瘦削的男士，我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男士惊了一跳，扭扭捏捏地甩了一下食指，“干嘛呢，吓死人家了。”
操，娘娘腔。
我说：“我是来应聘的。”
“你学的什么专业啊？”
“计算机应用与技术。”
“哪个学校的？”
“呃……XX大学。”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撒谎，我曾的确是XX大学的学生，有我那注销的学生证为证。
“恩，你们学校不错，出人才，我男朋友就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文学院的。这样吧，你明天带上证件到我们公司来，我们还要做一个测试，过了测试你就可以正式录用。”
“证件？”
我除了一张刚刚补办的身份证，没有其他证件。
“恩，就是毕业证+学位证+英语四级，如果有获得其他的证书也一并带上。”
我起身，“恩，好的，谢谢。”
我再没勇气走第四家，心是肉做的，做不到无坚不摧。
走到门口，我又遇见了那位捡废纸的婆婆，她望着我手中的一沓纸，眼中流露出渴求。这些是我顺手拿的一些公司宣传册，我想也没想，全给了她。老婆婆结果宣传册，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小伙子不错，懂得节约，为社会循环经济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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