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刻,孩子突然醒来,翻身趴在‘床’上,不停的大声啼哭,直到家里的人来到这个房间,发现已经昏‘迷’的辛炻木槿,他躺在地板上,左手腕裂开的地方依然在向外流出了鲜血,闭上的眼睛象死人一样安详。没有人怀疑辛炻木槿能够脱离危险有赖于辛辰苍竹的呼救。
“如果再晚一点,”医生也这么说,“他可能真的就没命了。”这场悲剧留下的痕迹是辛炻木槿一块长形伤疤,这个伤疤一直陪伴他致死。
“都是人惹的祸,”有一次辛锥为了开导辛炻木槿说道,“严重的环境污染,已经使动物和人类同样面临着雌‘性’化的危险,你不是第一个,也将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她向他讲起一个陌生人的故事,说他如何有男人味,就象一个勇士,可是他与他一样面临着致命的打击——变成‘女’人。
他是那么自豪他的男‘性’身躯,而且他那无可挑剔的男人魅力让他骄傲的赢得多少‘女’‘性’的青睐啊。然而,他无法承受重负,逃去了战场,以‘女’人的身份。在与外星人较量的战场上,她巧遇了自己的王子,双双活着坚持到战争的胜利,并在丈夫的家乡安度晚年了。
“是真的吗。”听完故事的辛炻木槿惊异地追问道。
“是真的。”辛锥平静地说,“他曾经是我丈夫。”
身体的不断变化持续了半年之久,那些使人火烧火燎般的剧痛最终归于平息,辛炻木槿又变得开朗起来,从这时起,她修起了一头漂亮的长发,穿着裙子、丝袜和高跟鞋,去专卖店购买适合自己的‘胸’衣,乐此不疲的在家自制水果蔬菜面膜、润滑膏,她觉得这比商店里购买的化妆品来的自然、安全、更有效。
起初,人们以为他是闹着玩,象他那同时代的孩子一样,标榜奇异,变着‘花’样儿想引起众人的注意。随着时光的流逝,她那‘女’‘性’的气质越来越明显,光滑白净的脸孔,原来滋生胡须的地方只有一层几乎无法看见的绒‘毛’,脖颈上也没有象征男‘性’粗犷的喉结,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衣裳衬托轮廓跃然凸显**拥有那样自然和谐的‘胸’部,最终证实她是‘女’‘性’无疑。
刚刚被辛锥接到家里来的甪离自然而然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姑,那么感‘激’她对儿子的照顾,已经两岁零一个月大的辛辰苍竹一见一个满脸憔悴的‘女’人要来抱他,吓得赶紧躲到辛炻木槿的身后,而辛戈‘玉’帛对她就象对待一个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更冷漠。这时甪离明白自己需要的耐心比预料中的更大了,因为那个叫辛戈‘玉’帛的男人似乎用冷落来报复她这个使他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女’人。
事实上,在移居凤凰城以前,了解她家族境况的人们就希望找到一种能够帮助她脱离苦命的方法,可是持续不断的暴雨打‘乱’了一切,人们自顾不暇的在洪水中捕命,忍受不断丧失亲人的痛苦。甪离瘫痪多年的父母不忍拖累‘女’儿,趁‘女’儿不备,从居住二楼的窗户上滚进已经遮没了一层居民楼的大水中淹死了。
抗洪战士救起她的时候,洪水快淹到她的脖子,她想用这种方法去随父母而去。既然活着,她就必须信守承诺,偿还父母治病欠下的债务。搬来凤凰城以后,她到处找工作,没有文凭和任何技能的姑娘被一家又一家的公司拒之‘门’外,只得去‘花’天酒地的场所寻找男人,出卖**。
“这么说,你是一个婊子啦。”有一次辛戈‘玉’帛从朋友那儿得知甪离的这段历史,就逮住了羞辱她的机会。承受太多苦难的甪离毫不理会,就像承受平日里其他男人对她的挖苦和嘲笑那样,假装自己是聋子,既没表示怨恨,也没表示愤怒。让她继续留在这个家里最有力的支撑就是辛锥,因为她不仅替她偿还了所有债务,还把才出狱的她接来与她们共同生活。
“哪怕为了报恩,”她向自己说,“我也应该坚强。”
可是有的时候,坚强也不能避免毁灭。她极力的隐忍反而助长了辛戈‘玉’帛嚣张的气焰,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苍白,醒来以后她的眼睛下面为什么会有青斑,尽管甪离从来没指望辛戈‘玉’帛的任何照顾,归根到底,他总是把她看成是一个障碍,看作是一块擦拭脏物的破布,看作是一个只会勾引男人的蠢货,他总是在他的朋友面前说她的坏话,把她叫婊子养的,叫做假惺惺的人,甚至当着儿子的面说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她的儿子,那个从出生没几天就不在她身边的儿子,那个她寄予厚望的儿子,信以为真,满脸的恐惧,再也不与她亲近了。至少之前他还会怯怯的叫她妈妈,允许她给他穿衣喂饭。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辛戈‘玉’帛那恼怒地吼叫把一桌子的人都震住了。辛辰苍竹吓得钻进辛炻木槿的怀里。
甪离低着头,坐在桌边,吃得很少,很早就到自己的卧室去了。第二天早餐时她也没去吃,坐在‘床’上,浑身发抖,显然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她反复回忆过去受到的委屈,似乎已经筋疲力尽。然而,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她都逃脱不了辛戈‘玉’帛尖酸刻薄的指斥。辛戈‘玉’帛似乎已习惯把自己的快乐建在甪离的痛苦之上。在那所房子里,只要看见甪离,就毫无道理的刺‘激’她,揶揄她。直到有一天傍晚甪离才失去耐心。因为辛戈‘玉’帛的话象鼓声似的震动着她的脑筋。
“看到老天爷的面上,请你住嘴。”她央求道。
辛戈‘玉’帛提高嗓‘门’儿回答。“我不住嘴,”他说,“这是我的家,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愿听的话,就给我滚蛋。”
这下子,正往灶里添柴的甪离按捺不住了,她猛的站起来,手里拿着根一头烧得正旺的木柴朝辛戈‘玉’帛扔了过去,敏捷的辛戈‘玉’帛把头一偏,那根柴火就沿着他偏头的地方撞到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块污渍,瞬间又落到地板上,火仍没有熄灭。辛戈‘玉’帛吓坏了,他直到此刻还不明白他恶毒的话里包含着多么可怕的力量,这股力量摧毁了甪离做人的尊严,也灭了她生存下去的希望。
看起来很平静的甪离已经准备好随时去见自己的父母,她预备了一把水果刀。在她决定赴死的那天晚上,她平静的想把儿子叫到自己房间说说话,由于辛炻木槿不懈的努力,孩子终于答应去母亲的房间,然而,即使这样最后一点的宁静也被辛戈‘玉’帛破坏了,他又找到那儿,自然啰,只有失去了最后一点羞耻心的人才会利用孩子的天真无邪介入‘成’人世界的纷争,有好多次,辛戈‘玉’帛指着甪离对孩子说她的坏话,象他在朋友面前那样随随便便,那样这毫无顾忌,说她过去的一桩桩丑事,谁也没注意到,那些误传了的事儿其实是发生在多人身上的,由于对某人的偏见,便成了丑化此人的道具。
习惯了误解的甪离百口莫辩,况且她压根儿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女’人,她绕过那个象白纸一样纯净的孩子走向‘门’边,辛戈‘玉’帛正靠在‘门’框上轻蔑地看她。
“你真的如此恨我吗。”她问。辛戈‘玉’帛不是说由于她陷害了他才招致他的怨恨,在那以前他曾经如此美好的怀念过她,而是尖酸刻薄指责她是做婊子的料,然后恬不知耻地要求男人把钱放进她永远也装不满的钱袋里。他还想说什么,可是‘插’在他心口上的一把只‘露’出刀柄的水果刀已经不允许他污言秽语下去了,时间仿佛停留在那一刻,辛戈‘玉’帛只来的及用那么惊愕的眼神扫了象死人一样平静的甪离,就仰面倒在‘门’外石板的走廊上。
甪离顺利的在柜子里找出一根预备晾晒衣物的绳子,她曾想把这条新买的绳子邦在后‘花’园的两棵山茶树之间,就可以在上面晒干任何需要晾晒的东西了,她利用很短的时间就把绳子悬在一根横穿两堵墙壁的钢筋上,这根钢筋是辛婕为了挂干‘肉’而让泰坦加上去的,她怎么也不想到在她死后的多年,有人竟会利用它来结束生命,这间以前储存食物的房间里站在凳子上把头伸进绳套的甪离对吓呆了的辛辰苍竹说了此生最后的一句话。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她泪流满面地说,“因为我是你的母亲,永别了,孩子,来生再见吧。”说完,她就把凳子蹬倒了,辛辰苍竹就看见了一具睁着眼象之前悬挂在这里的干‘肉’一样晃晃悠悠的尸体,那样无限凄凉了眼神辛辰苍竹一生梦过无数次,那时还是个孩子的他不明白死人眼里流‘露’的是对活人深切的留恋。这样的悲剧就象大自然给人造成的悲剧那样无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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