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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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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或者黄昏,冬天的柳阳湖水面上浮动着一团团浓雾,乳白色的雾像米汤一样又稠又厚,而如今湖边的天德酒楼已经关门了,所有的光荣和辉煌都被一把冰冷的铁锁锁死了。(明星宝宝酷爹地)不到一个月,门楣和廊檐的交汇外就结上了一个面积很大的蜘蛛网,一些秋后的蚂蚱和视觉失灵的虫子栽进了网里,成了一只黑蜘蛛慢慢享用的食物。

    齐氏家族的家庭会议就是在天德酒楼关门一个月后的这个冬天召开的,卖了小轿车的齐立功是骑着自行车后面驮着赵莲英参加会议的,这辆生锈的自行车还是齐立言当年丢在荷叶街老屋里的,骑到光复大酒楼门前时,会议召集人和主持人不是老爷子,而是齐家老三齐立言,老爷子不仅没有参加这次会议,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次会议。这次会议很有些象征意味,它似乎在宣布齐家另一个时代的开始,老爷子不是被推翻的,而是被时间和历史请出了历史舞台,所以齐立言包括齐立功、齐立德三兄弟对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的老爷子不出场毫无异议,他们都说,“老爷子需要好好休养。”然而在这一共识的前提下,齐立言通知齐立功、齐立德务必于十一月十七号上午到光复大酒楼自己的办公室开会,两位哥哥及两位嫂子都参加了。他们坐在围成一圈的沙发上,喝着茶,抽着烟,烟雾和茶香共同营造出了一个紧密团结而不是四分五裂的假象,因为齐立言不是召开一个协商会,而是以强人的姿态召开一个改朝换代的齐氏家族改组会议,他对脸色苍茫的哥嫂们说,“光复餐饮集团已经注册成立,南市区光复酒楼开业的那天正式挂牌,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八号早上十点三十分。天德酒楼按老爷子和大哥的意思我已经正式从银行赎回来了,但产权已经变更到了我的名下,等于我是花二百万买下了自家的房产。”

    不自量力的齐立功急不可耐地插上话说,“立言,能不能给我经营快餐呢?我租用你的,付你租金。”

    齐立言摆摆手说,“大哥,我话还没说完,你最好不要打断我。天德酒楼现在已经是光复餐饮集团的财产了,在我们集团的战略规划中,那里不适合开酒楼,而是利用临湖的环境优势,利用老式建筑的特点改造成一个古色古香的茶楼,名字当然也要改,就叫光复茶楼。所以大哥说的开快餐店是不切实际的,又不是地处闹市,快餐卖给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打算聘请你做茶楼的副总经理,协助总经理工作,这样一来,你的生活问题就解决了,后顾之忧也没有了。”

    赵莲英坐不住了,她有些牢骚满腹地说,“老三,你这不是把大哥当成一个打工仔了吗?你要知道,你大哥红红火火地开着天德酒楼的时候,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还得在地上捡他的烟头抽呢。他不就是被骗了,才一时倒了霉的,你不让他做老板,卖茶水还是个副的,你这不是存心侮辱人吗?”

    齐立言很不客气地将赵莲英顶了回去,“他要不是我大哥,连个副的我都不会给,天德做倒掉了,我大哥难道一点没有责任?”

    赵莲英跳起来说,“天德是怎么倒的?不就是你推倒的,你把酒楼开得离天德这么近,公开地抢生意,还怪倒你大哥头上。(丐世英雄)倒掉的又不是你大哥一家,这一圈的酒楼不都被你害惨了。”

    齐立言反唇相讥说,“现在的电子一条街、服装一条街、古玩一条街,哪一处不是店挨店的,做不好是经营水平和管理能力问题,与店多店少无关,眼下不可能再有独家垄断的店了。包括我的光复大酒楼也不例外,我随时准备迎接下一个餐饮超市的挑战,这很正常。自家兄弟说假话没意思,我大哥就不是做大事业的料,从打工起步,这个定位是准确的。”

    齐立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已经彻底灰心了,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绝望,所以他连争辨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用一只好手捂住受伤的那只手,目光散乱,士气低落。

    二嫂刘玉萍明显苍老了,天德速冻食品的危机让她脸上的皱纹沿着眼角层出不穷地排列成行,她有些疑惑地问齐立言,“天德酒楼改成了光复茶楼,那天德的招牌是不是就不要了?我们食品厂怎么办?”

    齐立言肯定地说,“是的。”

    齐立德小心地问道,“天德是我们齐家祖上传下来的老字号,你这一改,老爷子那里会同意吗?”

    齐立言说,“等老爷子病情有所好转,我会去老爷子那里做说服工作的。道理很简单,老字号也不一定就一定要万寿无疆,以前的‘永久’、‘凤凰’自行车,‘金星、’‘凯歌’彩电,都是名牌,不也就都不见了,南京‘冠园生’够老了的吧,月饼馅事件一出,不也偃旗息鼓了,天德是老字号,可天德酒楼已经关门了,天德食品的大半个江山也丢掉了,你们说这老字号还有必要保留吗?现在光复名声显赫,最近好多大城市的酒楼都要到我这里参观取经,全国有多少媒体和网络都在关注光复餐饮超市,光复的品牌价值现在远远超过了一个亿,天德值多少?”

    刘玉萍又追问了一句,“那我们天德速冻食品下一步究竟怎么走呢?”

    齐立言看着齐立德和刘玉萍说,“今天把你们召集到这里来,也就是把我的设想跟你们说一说。我的意见是,天德食品既然做不下去了,就应该认清形势,改弦更张,归到光复餐饮的旗下,利用光复的品牌优势,重新夺回柳阳市场,重新打向省外市场。二嫂,你想过没有,现在你们的销量将近一半是靠我们光复大酒楼撑起来的,如果我取消订单,厂子还怎么运转?”齐立言最后这句话带有一些威胁的意思,即如果不接受改编,光复的订单就将取消。

    齐立德和刘玉萍都听明白了,于是夫妻俩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齐立言是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他觉得时机成熟了,才开这次家庭会议的。果然,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齐立德终于想通了,他说,“改名也可以,眼下利用光复的品牌确实能重新做大做强,你能答应让我沾光,对我来说是巴不得的好机会。(青楼第一皇妃)”

    齐立言说,“我们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光复品牌是一个无形资产,我打算跟你合作经营速冻食品厂,成立光复速冻食品有限公司,按现行你的资产评估后由我来控股,你占百分之四十九,我占百分之五十一,董事长是我,你任总经理,公司日常工作由你负责,重大决策由我拍板。我申明一点,品牌无偿使用,我是以现金入股,所以说你沾了我的光也能说得过去。”

    齐立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权就样被齐立言收购了,现在他除了跟齐立言合作外,还真的没办法走出困境。在经过一上午家庭会议反复讨论后,所有的意见最终全部统一到了齐立言的意志下,只有齐立功没有明确表示出任茶楼副经理的职务,但也没有明确反对,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立言宣布天德酒楼从此消失了,这个当年不允许他使用的老字号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光复餐饮集团在这个上午,一下子增加了两个子公司。中午,齐立言设宴招待了哥嫂,改换了齐氏家族旗号和门庭的齐立言很兴奋,酒桌上开了一瓶“五粮液”,酒热耳酣之际,齐立言端起酒杯集中敬了哥嫂们一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哥嫂们对我如此信任和支持,为了表示感谢,我敬你们一杯!”说着一饮而尽。其实这时候谁都很清楚,这顿酒宴与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如出一辙,交权有酒喝,不交权,性命都难保。

    王韵玲走了两个多月了,还是没有任何音讯,齐立功很奇怪自己惦记王韵玲比惦记王韵玲肚子的孩子要少得多,他有时怀疑自己跟王韵玲究竟有没有爱情,不然为什么没有那种死去活来的思念呢,也许是自己太忙了,没时间儿女情长。王韵玲走后,他感觉自己轻松多了,张慧婷是从来不干涉他决策的,当然也无权干涉。张慧婷在齐立功需要的时候,随时到他办公室里的夹层套房里,在王韵玲睡过的位置上重复着王韵玲相同的动作和姿势,她有时候会产生收复失地的幻觉,齐立言在一些空虚的夜晚就让张慧婷在这里过夜,这种没有负担和约束的男欢女爱让他很放松。将齐家关系重新洗牌后的这天晚上,齐立言很兴奋,他想这个晚上应该有一件很刺激的事来缓冲一下绷得太紧的神经,于是他在九点半钟的时候给小玉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下,小玉像一只小鸟一样欢叫着推开了齐立言办公室的门。酒楼还没下班,可小玉一进门就搂住了齐立言,齐立言推开小玉说,“别急,你跟我来!”他将小玉带到了夹层里面的套间里,小玉被这隐蔽的房间刺激得不能自持,“太有想象力了,你真是一个魔鬼!”说着就勾着齐立言的脖子,两人迅速接上火,滚到床上扭在一起。

    晚上十点半,酒楼快要打烊了,这时小玉洗完了澡准备回到跟陈全租住的房子里,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齐立言有些慌,起初的一刹那间他还以为是王韵玲回来了,可王韵玲有钥匙,不需要敲门,再说她也不会回来的,会不会是张慧婷呢?小玉穿好衣服,头发还是湿的,齐立言开了门,果然是张慧婷,小玉很活泼地跟张慧婷打招呼,“张经理,你好!”张慧婷点点头说,“你好!”小玉没事一样地跟齐立言说了一声,“齐总,再见!”齐立言没有反应。(巅峰强少

    张慧婷进入里面的房间后,齐立言有些吃惊地说,“你不是说晚上去医院陪你妈的吗?”张慧婷很平静地说,“我妈手术很成功,身体恢复得也不错,她说我白天上班太累,坚决不要我陪夜,就让我回来了。南大街的房子晚上停电,我就过来陪你了。”齐立言有些尴尬地说,“小玉来跟我请假,说想出去旅游一个星期。”张慧婷笑着说,“她能让你高兴,让你满意,放她几天假也算不得什么。”齐立言有一种被戳穿的感觉,手反复地搓动着,脸上有些难堪的表情,张慧婷安慰齐立言说,“你太累了,需要减压,需要释放,我理解你!”

    晚上张慧婷又极其温柔地与齐立言做了一次,齐立言搂着猫一样温顺的张慧婷,他觉得女人就应该这样像水一样将男人融化。

    这天夜里,齐立言手机里收到王韵玲的一条信息,“我的生活很困难,你能把我打工的工资付一些给我吗?多少总得给一点吧。谢谢你为儿子着想!”第二天早上齐立言看到这条信息后,就拔通了王韵玲的电话,可电话又关机了,齐立言于是回了一条信息过去,“除非你回来!”齐立言不在意给王韵玲多少钱,他在意王韵玲以出走的方式挑战了他的权威,这无异于背叛。这是齐立言无法接受的。

    南市区光复大酒楼分部完工在即,雪梅突然提出辞职,问她什么原因,雪梅含糊地对齐立言说,“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果然在此后的不到一个星期里酒楼餐桌上传出了王千副市长被“双规”小道消息,可就在当天晚上,齐立言在电视新闻里还看到了王千副市长正在一处工地上戴着安全帽跟建筑工人们握手。看了电视的齐立言立即给王千拔了一个电话,还没等齐立言开口说话,王千在电话里就先说话了,“是小齐呀,你是不是听到我被‘双规’的消息了?那是谣言。”齐立言说,“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才不信那个鬼话呢,你王市长是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的清官,你就是我们柳阳的海瑞和包青天,我刚才还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谁都没有齐立言更了解王千副市长,这么多年,他给予齐立言的帮助和支持完全是无私的,是没有利益关系的。

    可就在他们通电话的又一个星期后,王千真的被“双规”了,这回是电视和报纸上公开报道的,“柳阳市副市长王千因涉嫌巨额受贿和严重违纪,近日被中纪委双规。”短短二十几个字,就将王千三十几年革命经历一笔勾销了。后来,酒楼里传出来的内幕消息得到证实,王千在担任市国资委主任、恒通银行行长、市政府副市长期间涉嫌受贿三千四百六十六万元,而王千的翻船居然是王千的同居女友雪梅告发的,后来进一步的消息证实,雪梅从十九岁就跟王千好上了,结婚后因为与王千的私情被其丈夫发现而离婚,此后一直没有再婚,无怨无悔地做了王千的情人,王千妻子空难去世后,雪梅跟王千住到了一起,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可王千就是不愿结婚,当上副市长后,王千好色的本性终于暴露了出来,王千不但有七八个情人,而且还决定跟市政府机要室的一位小他十九岁的漂亮黄花闺女韩烟结婚,连房子都买好了。(魔君宠舞)四十开外的雪梅当然是不能跟二十出头的韩烟叫板的,王千提出跟雪梅分手,条件是除了将他们居住的一套复式公寓给雪梅,还答应送给她一百万元分手费,而为王千耗尽了青春的雪梅坚决不干,于是将王千受贿的事实全都告到了中纪委,由于举报王千的雪梅就是受贿的见证人和参与者,所以王千的案子办得相当轻松,不到一个月就“双规”了,一旦“双规”下一步就是双开,再下一步就是坐牢或者杀头。齐立言听了这些消息后,将信将疑,但酒桌上综合了全市人民的智慧和想象力以及各种渠道的消息,估计也相差不多。齐立言出于个人感情没觉得王千有多可恶,他最尖锐的感觉是雪梅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女人狠毒起来比毒蛇还毒,怪不得人家称女人为美女蛇。

    又过了一段日子,有两个穿着平常,表情严肃的人找到了齐立言,他们说是省纪委的,要来向他核实几年前他收破烂是否在王千家收购到一对旧音响,是否在旧音箱里发现了八万块钱,后来还给了王千,而且王千为此在天德酒楼请你吃了一顿饭,齐立言摇摇头,做出一副很诧异的样子,“没有呀,哪有这等好事?我要是收破烂能收到八万块钱,我还不自己留下。八万,那要收多少年破烂才能挣到。”纪委的两位同志安慰齐立言说,“你不要怕,这与你无关,那八万块钱是王千受贿的钱,我们找你主要是核实王千受贿的事实。”齐立言给两位纪委的同志递烟,纪委的同志拒腐蚀永不沾地说不抽,齐立言将香烟插回烟盒里,“我估计肯定是有人陷害王千,现在坏人多,陷害一个好人会不择手段的。”纪委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们经历了一次失败的调查。

    在光复餐饮集团即将挂牌前的一段日子里,齐立言很累,张慧婷几乎每天晚上都住在齐立言的房间里,给他按摩,捶背,陪他说话,尽着一个妻子也难以尽到的温柔和关心,一天夜时齐立言喝多酒后将一肚子的秽物全都吐到了赤身**的张慧婷身上,张慧婷爬起来洗干净身子,又将齐立言全身上下用热水擦洗了一遍,第二天早上齐立言醒来后,喝着张慧婷为他煮好的牛奶,很感动地看着张慧婷,感慨万千地说了一句,“太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女人呀!”张慧婷以为齐立言是因为跟她离婚而太可惜了,于是不失时机向齐立言暗示说,“我要是王韵玲,一步也不离开你身边。”她已经预感到倔强的王韵玲很难再回到齐立言身边了,所以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如果齐立言能跟她复婚的话,她愿意一步不离地伺候他。(那些年混过的兄弟)齐立言没接张慧婷的话,说,“光复速冻食品公司重新挂牌仪式今天上午举行,我得先走了。”

    光复速冻食品股份有限公司挂牌的这天上午,齐立言以公司董事长的身份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但他的语气里已经明确地向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只关心工资不关心政治的脑袋宣布,这个企业的老板从今天起就是他齐立言了。公司总经理齐立德宣布了公司将在以齐立言董事长的坚强领导下重振雄风,再造辉煌。一旁的刘玉萍看着齐立德像一个伪军一样猥琐地站在齐立言身边,她忍不住流下了辛酸的泪水,这个企业的从小到大,她付出的比齐立德还多,这个企业原来实际上的当家人刘玉萍如今只得了一个公司工会主席的闲职,一群由齐立言派来的人出任销售部、采购部、财务部、人事部经理,刘玉萍原先的人马全都改任了副职,有的干脆就下车间去了。股份公司成立后,刘玉萍对齐立言的人事安排有异议,她让齐立德去说,齐立德说齐立言控股了,得听他的。刘玉萍自己去找到齐立言,齐立言眼睛看着手里的一堆文件,头都没抬一下,他说,“一切按股份制公司的规章制度办!”然后继续埋头研究面前的一堆文字。

    时间很紧,十二月二十八号光复餐饮集团成立,光复茶楼必须提前开张,格局小巧的原天德酒楼稍加改造,就可以当做茶楼营业,十二月二十一号这天早上,天空飘起了小雪,茶楼经过一个月突击改造已经完工了,齐立言要去检查一下装修效果和包厢设计,顺便再把“天德酒楼”的招牌卸下来,卸下天德楼的招牌意义非常重大,这不只是改换门庭的事,而是宣示着齐立言做了别人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所以他必须要去,齐立言开车赶到天德楼时,天空的雪越下越大了,几个工人已经爬到了天德酒楼门匾附近,他们用板手撬开了固定在栗树门匾四周的榫头,很快天德酒楼的门匾就卸了下来,一个嘴上胡子冒热气的装修工人准备将门匾扔下来,齐立言高声喊叫着,“不能扔,慢慢地抬下来,千万不要摔坏了!”齐立言茶楼设计方案中,一楼大厅里要将“光复”汽车摆放到正中央,将天德酒楼的牌匾挂到墙上去,这些都是齐家的历史,历史是不能忘记的,更是不能篡改的。光复茶楼格调就是临水、听风、品茗、赏月、怀古,是一个具有古典主义情调的休闲场所。

    第二天,当紫檀木镂刻烫金的“光复茶楼”牌匾刚刚挂上去固定好的时候,齐立言的手机响了,是齐立功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哭着说,“老三,你快过来,爸不行了!”

    齐立言赶到荷叶街的时候,老屋里传来了错综复杂的哭声,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在老爷子昏暗的房间宣布,“心脏病突发引起心肌梗死,时间太长了,没必要送医院了!”

    齐立言看着像是睡着了的老爷子,面色安祥无怨无悔的样子,突然他跪倒在老爷子床前,抓着老爷子僵硬而冰冷的手,大放悲声,“爸,爸,你醒醒,老三来了!”

    老爷子自从知道齐立言将“天德”改成“光复”后,就一直没说过话,他以沉默的方式表示自己活着的意义已经终结。齐立言光复茶楼挂牌这天早上,老爷子目光一直朝着天德酒楼的方向,小马问他要不要吃早饭,老爷子还是不说话,等到起床后的齐立功从后屋赶到老爷子床前时,齐修仁老先生瞳孔里先是放射出一束惊诧的目光,然后头向天德酒楼向反的方向一歪,人就过去了,齐修仁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遗言,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没必要再说了。

    红白喜事是不能同时进行的,隆重办完了老爷子的丧事,第二天就是十二月二十八号了,为了表示对老爷子辞世的哀悼,齐立言放弃了举行光复餐饮集团的挂牌仪式和南市光复大酒楼的开业庆典,酒楼在悄无声息中试营业,挂牌等老爷子七七过后再定日子。

    南市光复大酒楼试营业的这天晚上,齐立言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张慧婷已经在电磁灶上为他炖好一碗红枣桂园汤,他刚坐下来,手机响了,张慧婷拿过手机一接听,脸色变了,是王韵玲打来的,王韵玲在电话里只听了“喂”的一声就知道是张慧婷,张慧婷将电话交给齐立言,齐立言一听是王韵玲,激动而又有些恼怒,“韵玲,你在哪里,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我的儿子还在你肚里。”电话里的王韵玲声音凄惶而伤感地说,“我打电话是告诉你,我已经做完了流产手术。还是张慧婷说得对,你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我给你打了这么多年的工,你一分钱都不给我,就连你欠我的八千块钱都不愿还给我,与其把我们母子都饿死,我只能自私地先保住自己这条命了。”齐立言刚想说不是我不给你钱,我是要你回来,我需要你。可他话还没说出口,王韵玲的电话已经挂断了。齐立言像是一个被摔碎了的茶杯,颓然地瘫倒在床上,泪水滚滚而下,“凭什么把我的儿子打掉了,我哪辈子造的孽,得了这么个报应呀!爸,我冤呀!”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齐立言又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齐立言一时有些撑不住了。

    张慧婷用纸巾擦去了齐立言的泪水,然后轻轻地捶着齐立言的肩,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于是她不失时机地说,“立言,你要是不嫌弃我,我想跟你复婚。”

    倒在床上的齐立言呆呆地望着张慧婷,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转眼又是几年过去了,等到我这部小说写完的时候,已是二00八年元旦了,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这几年里究竟做了什么,又有了些什么变化,有必要在最后做一个交待。

    齐立言的光复餐饮集团成立后,其品牌战略并没有出现惊心动魄的飞跃,餐饮超市模式的光复大酒楼目前在柳阳还是几年前的两家,光复餐饮连柳阳都没冲出去,更不会冲向全国和世界了。两家酒楼生意已经没有以前火爆了,当然也没亏损,至于为什么没有持续红火,齐立言想了好几年,也没想清楚。二00七年底一位上海来的投资策划顾问公司的首席分析师在柳阳讲课时举到了光复品牌的例子,他说光复当初的餐饮超市只是一个新鲜的概念,其实际意义并不大,新鲜感一过,概念就失效了,过于庞大的酒楼使酒楼像一个集市和农贸市场,其实吃饭更需要安静和优雅的氛围。这场讲座齐立言并没有听到,后来听到这个观点后,他关起门来睡了三天,起床后他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

    光复速冻食品公司的产品由于缺少技术壁垒的难度再加上同类企业上得太多,一直处于略有盈利的状况。目前齐立言光复集团效益最好的企业居然是茶楼,听风、望月、品茗、怀旧找到城市现代生活中的一个缺口,所以茶楼的生意一直火爆。

    王韵玲离开齐立言后没有回到乡下,而是到了上海浦东的一家酒楼打工,后来做到了部门经理,如今在浦东开了一家维扬风味的小酒馆,去年她与店里的一位湖南乡下来打工的小伙子结了婚,小伙子很帅也很勤快,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心眼好,他接受了王韵玲的儿子并视如已出。王韵玲的这个儿子已经五岁,按时间推算就是齐立言朝思暮想的儿子,如果这一判断成立的话,那就是说当年王韵玲并没有做人工流产,我们完全可以推测,那天夜里当身无分文的王韵玲打电话来跟齐立言要工资的时候听到了张慧婷的声音,她是一气之下才说出了流产的话。

    张慧婷由于被齐立言拒绝了复婚的请求,她于第二年春天离开了光复酒楼和齐立言,后来匆匆地嫁给了柳阳农学院一位妻子病故了的大学老师,自己也调到了学校食堂做了一名卖饭菜票的会计,日子不富裕,却很安静和踏实,张慧婷觉得很幸福。小慧每年放假回来的时候,她会跟小慧一起到齐立言那里吃饭,两人的关系完全就像是当年车间里的相处平常的两个老同事。

    齐立功并没有到光复茶楼出任副经理,老爷子去世后,他只身一人闯荡深圳,一年后赵莲英也去了深圳,柳阳有出差到深圳的人回来说,他们在深圳的一个鱼档里看到了正在卖鱼的齐立功,那位到齐立功天德酒楼吃过饭的推销员叫了一声“齐总”,卖鱼的汉子愣了一下,说,“你认错人了!”不过,那口音倒像是柳阳一带的,是真是假就难以考证了。

    快船帮老大耿爷是前年被执行枪决的,虽说这些年他还比较本分,但多年前有过命案,政府从重从严打击黑恶势力的战役打响后,耿爷终于进网了,他是先游街后被拉到刑场枪决的,他的书法和他的生命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同时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王千在双规两年后因受贿数额特别巨大情节极为恶劣而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领导干部的死刑现在优惠多了,他是在山东被注射针剂而毙命的,执行死刑有点类似于强迫睡觉,有点不愉快,但不痛苦。王千骨灰送回柳阳时,齐立言还去他父母家里看望过一次,他对着有罪的王千的骨灰盒鞠了三个躬。

    雪梅告倒王千后,去了北京,后来听说跟一个台湾特务同居在一起,被国家安全部抓了起来,经审查她并无特务行为,就放了出来,从此下落不明。

    胡一树在深圳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而柳晓霞则在天德酒楼倒闭后,自己网罗了一批身怀绝技的杂耍人才,成立了“湖岸杂技团”,这个草台班子长年在乡下演出,很少在柳阳能看到她。

    光复大酒楼川菜大厨陈全被四川来的老婆追踪到柳阳,当天就被揪上火车押送回老家去了,小玉没走,现在她跟齐立言半公开地同居着。齐立言跟小玉过得很开心,她长得漂亮,人又活跃,给她买一串羊肉串就能蹦跳得老高,活得没心没肺的。她跟齐立言在一起,从来不提结婚的事,她只对齐立言的房间和床铺感兴趣,而对齐立言的钱财和事业都不感兴趣,至于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这年头,毫无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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