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悠再睁眼之时,周围是一片树林,她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仍让她心有余辜。那滔天的杀意,漫空的血雨,竟成了她心中难以逃脱的梦魇,永生永世难以忘记。一想起来,就有些反胃。
师父呢?
林紫悠反应过来,向四周望去。
此时,云峄宸正站在树林前负手眺望远方,黑发覆在身后,直达腿部。虽然白色衣服上血迹斑斑,剑痕道道,但仍然掩不住他的清高傲岸和卓雅风姿。惊天面貌,飘飘然如遗世独立。
林紫悠喊了一声,“师父……”
云峄宸回过头,脸上不复以前的温旭,蓝色双瞳里是一片愀然郑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紫悠跑过去,拉住云峄宸的袖子,“师父,你,你没事吧?”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魔族跟师父对决的时候好像说师父中了魔族的封仙印,仙力会在一段时间内全部消失。那,那师父现在是凡人了?
云峄宸目色清明,叹了一口气,“为师的仙力被封住了。”
“啊?!那什么时候能解开封印?”
“不知。但现在我们必须赶回冰凌,使其做好准备。一旦让魔族知道我仙力全无,必定攻打人界和仙界,到那时恐怕会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嗯。”林紫悠乖巧地点点头,“师父,现在我们这是在哪里?”
“人界。从此向前是京县,离银鹰宗和皇宫距离不远。只是要赶回冰凌,恐怕难如登天。”
林紫悠低下了头,“师父,对不起,都是因为顾及我师父才不方便使用仙术的……”
“与你无关,为师也没有想到会被魔族拦截。”云峄宸打断了她的话。
“那师父的计划是什么?”
“先进京县,买些马匹代替脚力,急速赶回冰凌。”
“嗯。”
云峄宸点点头,朝前方走去。他熟知地形,从此向北走不久,便是京县。仙力尽失,导致他也无法召唤灵曦,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林紫悠好像想起什么,突然道:“师父,等等!”
云峄宸回过头,“怎么?”
“师父,你这个样子进城,不觉得很奇怪吗?”
云峄宸听了,恍然大悟。的确,先不说身上满是血迹和伤痕,就说他那双唯神族独有的蓝色双瞳就已经很骇人听闻了。
“为师倒是忘了此事,那怎么办?”
林紫悠原地坐下,回答道:“我试试我的灵力能恢复吗,只要能使出清洁术和易容术就好。”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她提气,护体神珠融入她的经脉,带来丝丝暖暖的灵力,慢慢汇入她的丹田,周围蔓延起淡淡的紫色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林紫悠睁开眼睛,眼眸中紫光微漾,一会儿就变成了墨色。虽然只是恢复了一点灵力,也已经足够了。
她站起,咧牙冲云峄宸一笑,指间紫光一闪,云峄宸身上的衣服恢复如初,连容貌也略有变化,不过风姿仍是绰约不群。
林紫悠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师父,我们走吧。”
“嗯。”
。。。。。。
从树林中穿过,周围很静,只能听到二人走过留下的脚步声。
林紫悠紧紧跟着云峄宸,看到师父仍是如此的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因为失去仙力而产生的惊慌,不由调侃道:“师父,你成仙多年,如今也尝到做凡人的滋味了。”
云峄宸微微一笑,“以前为师经常会去凡间游历,倒也不是第一次做凡人了。其实仙,人本没有什么区别。”
“哦?”
“仙毕竟是人修炼成为,彻底断情绝念自然无法做到,心中肯定会留有执念,而执念偏深,就会心生妄想和邪意,和贪婪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突然,他话锋一转,“仙之所以称之为仙,是因为他们心无旁骛,心中充满大爱,没有私情,万物苍生都能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守护。而人却做不到这一点。说到底,人和仙还是有区别的吧。”
林紫悠默默地听着,心中受益匪浅的同时,也是在感慨,师父就是这样的吧!为了六界苍生,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无怨无悔。明明从小时候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听他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呢?为什么非要如此的清心寡欲呢?
林紫悠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脚底的枯枝,一脚踩下被绊了个趔趄,跌倒地向前扑去。幸好云峄宸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都多么大了,走路还是这么不小心。”云峄宸的声音略有责备。
林紫悠淡淡一笑,回握住云峄宸的手,“对不起,师父。”
云峄宸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她继续向前走去。虽说男女有别,但他是她的师父,又始终把她当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心里自然释然。但林紫悠的小脸却是微微涨红。
阳光透过树荫渗下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是一幅最美的画卷。
。。。。。。
因为林紫悠的灵力恢复了一点,自然可以启动星痕手链的空间,她全部的东西可都在里面了。
下宗历练时她留了个心眼,多带了些银子,买什么的倒是不用发愁了。经过这一场大战,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应该换换了。
为自己和师父选择了几件朴素的衣服,他们走进了一家客栈。
翩然轻盈的朴素蓝衣为林紫悠增添了几分俊朗,墨色长发整齐地梳拢在身后,粉色丝带系好。站在那里,落落大方,娇柔稳重,淡然一笑,更是倾国倾城。
当她看到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的云峄宸时,她呆呆地愣住了。那是师父?
依然是一身白衣,不染尘埃。额上,耳后的碎发被拢在后面,银冠束发,剩下的墨色长发犹如仲夏幻美的夜空洒落在英气挺拔的背后,宛如子夜般的漆黑瞳眸闪烁着冷峻傲然的光芒。
他没有穿在仙界那种宽大的衣袍,而是穿着像江湖侠客那样的合身白衣。金色腰带束腰,上挂蓝月玉佩,恰如星辰般熠熠生辉。腰的左边佩戴着傲雪剑,此时他的手正抚在傲雪剑上,银色护腕衬托着他的手更加白皙。整个人不再那么清高圣洁,而是隐隐有着豪气英武。
此时的师父哪里像仙界那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仙呀!明明是一个飘漾不羁,英姿飒爽的江湖侠客!
天呀,这还是师父吗?!原来师父也可以是这样的?好美呀!这一反差让林紫悠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瞠目结舌。
“怎么,很奇怪?”云峄宸看到小徒弟的一脸诧异,微撇眉头问道。
林紫悠从惊讶中回过头来,急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只是第一次见师父这个样子,有些惊讶。”
“嗯。”云峄宸点点头,很是坦然,“这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哦。师父,我们走吧。”
。。。。。。
向繁忙的街市走去,他们与众不同的气质引起无数人指目观看,不时发出赞叹声。
林紫悠感受到一道道关注的目光,心中不顺,不禁抱怨道:“都怪我灵力没有恢复,只能使出最简单的咒术,无法全部易容,要不也不至于他们这么奇怪地看了!”
“不要总是关注别人怎么看你,自己做好自己就好。”
“哼!”
小徒弟一脸地愤愤不平,让云峄宸很是无奈。
突然,前方的一座府邸门前簇拥着很多人,人们都在看着门口的告示,不时指指点点。
林紫悠心生疑惑,跑了过去。
挤进人群,她看到上面是这么写的:本县县令顾永之大人身染疾病,且重病不愈,有医术高明,真才实学的医师,可前来一试。如能治愈,必重金酬谢。
原来是京县的县令得了重病呀!林紫悠恍然大悟。
周围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这顾大人为官廉清,是个好官,怎么会这么不受保佑呀!”
“谁知道?命不好呀!”
“重病不愈,天啊!”
“是啊,听说病得几天都下不了床,吃什么吐什么,不是个好兆头!”
“是吗?这么厉害了?!”
“可不是?真是可怜!”
“两袖清风,为民为国一生,落得个如此下场,哎,天妒英才啊!”
“希望有能才可以救救顾大人。”
“是呀!”
林紫悠听到这些话,与站在她身后的云峄宸相视一眼。
林紫悠开口,“这顾大人是个好官呀!师父不是会医术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去帮帮他吧。”
云峄宸本不想在凡间招惹到太多的麻烦,可是一听这顾大人似乎很受百姓爱戴,这样被疾病缠身,有些好人没有好报。所以他决定试上一试。
“好,我们进去。”
“太好了,师父真伟大。”
。。。。。。
向门前的壮丁说明来意,领头的大汉见二人如此年轻,有些怀疑他们是骗子,所以说话有些粗莽,“叫什么名字?”
林紫悠刚想回答,云峄宸止住她,回答道:“在下云宸,这是我的徒弟小悠。”
林紫悠顿时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他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做什么的?”
“走方郎中。”
“你们这么年轻,不会是骗子吧?”
听到如此质疑,林紫悠的火不打一处来,“我们好心想给你们老爷治病,居然怀疑我们,太过分了!”
大汉的语气仍是非常生硬,“就是有些医术不高的庸医给我们老爷乱用药,才导致病情进一步恶化的。我们只是怕又遇到庸医。”
林紫悠跺跺脚,庸医?师父的医术独步天下,怎么可能是庸医?真是以貌取人!
云峄宸看着他,平静地开口,“若医治不好,任由你们处置。”
铮铮傲骨,这是何等的自信!
也许是云峄宸的眼神太过冷静,也许是这句话的作用,竟让大汉不由一愣。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二位,请跟我来。”
跟着那名大汉走进顾府,顾府不是很大,但园林艺术很是精湛,表现了府邸主人独特的地位和不同的审美风格。
顺着路径向前走,布局是以人工湖为中心,各式亭台楼阁临水而筑。湖泊水汽氤氲,波光粼粼,芦苇随风飘荡。
而湖泊的前面是几座殿宇林立。琉璃瓦顶,油漆彩画,红柱白阶,虽然不是很华丽,但也是极其郑重。造园者利用不同空间的转接错落,令花木布置和廊,墙,窗的组合营造出诸多的变化,不只是物质环境,更是给人以审美感悟和精神上的愉悦。
虽已经入秋,但草幽黄,水灵澈,景旖旎,带有几分诗情画意。交映生辉,相得益彰。
走进大殿的一间房间,里面布置得很是朴素,仆人正忙里忙外,一脸地焦急不安。而床榻上正躺着一个大约四五十岁年纪,昏迷不醒的人,那大概就是重病不愈的顾大人了。
只见大汉向屋中照顾顾大人的医师说了什么,那名医师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说:“这就是顾大人,公子请。”
云峄宸没有言语,径自走了过去。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顾永之的面色,然后把住了他的脉搏。
刚将手放上了他的手腕,云峄宸脸色就增添了几分凝重。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豁然开朗。他转身对那名医师说道:“取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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