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爽跟孟宏辉的婚礼办得很妥当。
仪式在市郊的一间五星度假酒店的户外草坪举办。
斯家对孟家的稍显普通的家世背景,展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体恤,新娘的娘家没有势大压人,婚礼没有过度的铺张奢侈,但也足够的隆重温馨。
我跟随着斯太太,提早了一个多小时到婚宴现场,婚礼的现场布置和流程设计都交给了专业的婚宴顾问团队负责,我们只是再逐一检查落实,然后再修正一些不够完美的细节,一个小时很快过去,酒店的经理上前来请斯太太出去,新人很快到了。
我在宴会大厅里面,听到外面的礼炮声响。
宾客陆续的进来。
我和孟宏辉的妹妹,站到的一个宾客签礼台后的一个小茶厅里,再对着宾客名单,逐一清点拌手礼。
且不提斯家嫁女儿这等大事,单是孟宏辉近几年在本市的发展,商界政界的贵客都来了不少,特别的招待的贵宾的事情要一个一个处理,也是得非常小心的一件事。
一会儿有人挤进来找我:“葭豫,四少爷找你。”
我只好将手头的名单,交到了孟宏辉妹妹的手上,然后走了出去。
一对新人带着幸福的笑容站在铺满了洁白百合花的树下,斯定文和太太已经在门前等候,我挽着斯定中过去时,听到老爷子在问:“老大呢?”
旁边的人立刻答:“马上就到。”
斯成进来了。
穿一袭黑色正式西装,洁白衬衣,暗蓝提花领带系温莎结,脸颊消瘦,更显得轮廓分明的脸庞,手臂上挽着绝代佳人。
麦绮见到我,欣喜一笑,对我说:“小豫儿,好久不见。”
我上前拥抱她:“绮绮姐。”
我放开麦绮,目光对上旁边的斯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他略微颔首,疏离客气,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
隔了太久没有见到他。
在这样冠盖云集的场合,灯火闪烁,觥筹交错,我们却注定只能是陌生人。
我熟悉的不是眼前的这个人,我熟悉的是飞越数万公里,飘洋过海来到我身边的男人,是穿过繁华熙攘的二十四街区,略带焦灼神色跨出计程车的男人,是打开酒店的房门,穿烟灰衬衣,黑色呢绒大衣,衣履工整光鲜,却带微微倦容的男人,是在深宵下执手低语浅笑,在落地窗前共赏海上明月的男人,那些都是一场稍纵即逝的幻觉。
我喜欢你来到我的身边,表演得好像那是另外一个人。
我今日已经非常的镇定,昨夜我第一次见到他,慌得不成样子,连斯定中后来都替我遮掩过去。
斯定中一向喜欢斯爽这个姐姐,她举办婚礼,我们提前了几天回国,我陪着斯爽采购新衣,挑选首饰,日日去美容院,尽心尽意陪伴新嫁娘。
斯爽跟我长时间的相处,慢慢地和我我絮絮叨叨地聊起家里的事,我才得知,自从斯成执掌银山集团以来,为了工作方便,他工作日一般不住小半山的大宅。
如果老爷子没有特殊事务召见,他一般一个礼拜回来吃一顿饭。
我跟斯定中这次回来,相敬如宾,斯爽大约以为事情已经过去。
她怎知我们是闹到了决裂后,只剩下平静的疲倦和虚伪的表演。
回来的几天,我一直没有见过斯成,一直等到婚礼的前一夜,斯家在家里举办家宴,一桌宴请明日出席婚礼的亲近家人,一桌由新娘子做主,邀请的是斯爽从小到大要好的表亲姐妹和一群女生朋友。
老爷子一大清早就吩咐人给银山总部的总裁助理室打了电话。
到了傍晚,一家人坐在客厅喝茶。
谷叔正在窗台边上擦拭老爷子喜欢的那对鎏金花瓶,忽然看了一眼窗外,出声说:“大少回来了。”
我闻言扭头往窗外望去。
一辆黑色的宾士轿车正驶入中庭,缓缓转入花园的盘云道,车开得很稳,早有佣人从屋中走出,垂手恭敬地立在廊下,等着服侍他下车。
斯定中饶有兴致地望着我,我只好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隔了一会儿,斯成走了进来。
我只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空气之间忽然微妙流动,斯定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微微坐直了身体,斯太太堆起了笑容,招呼道:“大少回来了。”
我整个人身体完全僵硬,慌乱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盯住了桌沿的一个青花茶杯。
斯定中觑了一眼我的脸,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愉快微笑。
他漫不经心地走进了客厅,望了一眼座中,对上我目光的一刹,瞳孔微微收缩。
斯定中已经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喜悦,笑着说:“大哥,好久不见啊。”
斯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定中,身体好吧。”
斯定中笑着道:“托大哥的福,好得很。”
家里从长辈到佣人,这么多双眼睛在看,我跟着斯定中站了起来,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大哥。”
他低唤:“小豫儿。”
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清减了一点,大约吹了寒风,脸有点冻得发白,但身体看起来似乎也还好,寻常的上班装束,白衬衣和西装外套,清白倦然的脸。
斯定中望了我们一眼,拉着我坐下了。
夜里的晚餐,斯爽没跟家人坐,她的那群姐妹在花厅里热热闹闹地行酒令。
斯家的大餐厅内却是四平八稳的安静。
老爷子坐主位,斯太太坐右首第一位,斯定文坐左边第一位,他的太太坐在我的身旁,我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太太张秉裕小姐,她在年初产下斯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有点圆润的身形,脸上有得体的笑。
不管她知不知道斯定文跟葭妍的这一段故事,待我却是客客气气的。
在深门大院,永远不露声色,也许这是生存的本能。
斯定中坐我旁边,不似旧日的毛毛躁躁,他先招呼老爷子和斯太太吃饭,然后挑了一只白灼大虾,仔细地剔净虾壳,放进我的碗里。
斯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老爷子望着我们,眼里全是满意。
我坐在席间,难以消受他的如此殷勤,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一颗心浮浮沉沉的,只好埋头苦吃。
老爷子忽然斜望一眼下座,不轻不重地说:“谁又给你气受了?”
斯成正兀自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爷子是在说他,愣了愣,说:“没有。”
老爷子瞪着他:“那你是什么脸色,谁又让你不顺心了?”
斯成眉头一直微微蹙着,明显是压抑住的情绪:“爸,没有。”
老爷子不耐烦地道:“你这一个多月,每次回家来,饭桌上有吃得下过东西吗?”
斯成的脸白了白。
谷叔忙上前打圆场说:“大少可是胃口不好?我吩咐厨房做点你爱吃的。”
斯成手握住了桌沿,勉强地答:“没事,不用忙。”
斯太太在旁边说:“别为工作累坏了身体,脸色也不太好。”
斯定文笑笑道:“妈,哪轮到你操心啊,集团旗下单单一个小科技公司上月在香港gem上市,随随便便就成了今年规模最大的ipo交易,大哥现在是整个集团年轻一代管理层的精英偶像。”
斯太太又接着说;“既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那就是感情了,只是大少一向不爱听我的话,要我说,跟我打牌的那些太太,有几位的家里,有家世背景和人品相貌都相当不错的适龄姑娘。”
斯成忽然靠在椅背,手撑住一旁的椅子,客气地笑了笑:“是吗,斯太太不妨介绍我认识几位?”
斯太太还真没想到他会搭腔,谁也料不清他话中真假,八面玲珑的斯家主母,一时噎住了话。
斯定中在我身旁,忍不住噗哧一声冷笑。
笑声太大,众人齐齐地望过来,我忍不住转过头瞪他一眼。
斯定中明显故意的,趁机凑过来捧住我的脸,狠狠地亲了亲我的脸颊,我慌忙一把推开了他。
座中的长辈们又哄笑了起来。
斯成忽然掩嘴低咳一声,他端起杯子,侧过了头。
我的手一抖,差点掀翻了筷子。
斯定中扶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声音带了点儿得意:“亲爱的,慌什么。”
我只能默默地忍着。
那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等到老爷子累了,起身离席,斯成第二个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也走出了饭厅。
一时空了两个位子,席间的压迫感消失,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斯太太正忙着温言暖语地让佣人服侍斯定中喝汤吃菜。
我握着酒杯,默默地发呆,忽然听到谷叔在外面一声低呼:“成少爷!”
我心底一跳,直觉地转头望去,从餐厅半敞着的门,看到门厅的台阶上,谷叔一个跨步上前扶住了斯成。
看不见他脸上什么神情,只看得到斯成瘦削颀长的身影,在下台阶时,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
斯太太也吓了一跳,扶着椅子站起来,吩咐一旁的佣人:“去看看大少。”
守候在花园车道上他的司机迅速走上前来,神色却没有谷叔的惊慌,一切动作都是敏捷熟悉而训练有素的,司机先替他穿上大衣,然后扶住他的手臂,谷叔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他当夜没有在大宅住,司机送他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ilikethatyoueinhere,actinglikesomebodyel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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