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荆郁闷得几乎要吐血了!
但可怜的是,他连吐血的时间都没有。
嗯,换个角度看,这脑子被分三份的好处却也出来了,在其中一部分只傻兮兮顾着郁闷的时候,还有一部分,依旧惦记着小太一。
至于若不是忽然将脑子分成三份,叶荆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只顾着郁闷啥的,咳咳,就先忽略吧!
这家伙已经够倒霉啦!
也不知道太一作何打算,之前惯是随身携带的大蛋蛋居然被孤零零一个扔在太阴星。
叶荆皱皱眉,之前帝俊还带着老婆孩子在这儿参悟鸿蒙紫气呢,如今连根鸟毛都没有……
若是帝俊成圣往混沌开辟道场也罢了,若是巫妖已然大战……
连驾云都忘了,叶荆直接就从太阴星上往下跳!
万幸这颗大蛋蛋却果然不愧是太一认证过的亲儿子,虽然来路古里古怪的,又一出生就有多半个人形,背后却也有一对儿羽翼。
便是叶荆现在一个脑子分三份的,在控制新器官上很有几分不协调,这太阴星到洪荒大地的距离总算不太短,堪堪掉到一半时,叶荆就算勉强能够扑棱起翅膀。
要如孔雀大鹏那样才出壳就会飞嘛,是不可能的,好歹缓一缓坠落的速度,让叶荆得了点想起来驾云,不至于真一路从太阴星上直接脸着地降落。
但这点小胜利,完全不足以让叶荆欢喜。
事实上,他已经给眼前所见,镇得几乎肝胆俱裂。
还没能协调好翅膀,就看到洪荒几乎血色遍地,各种奇形怪状的巫阿妖的混战成一团,也不过是让叶荆在忽然迫切的压力下,迅速协调好三份脑子对翅膀的指挥而已。
那会子他还不至于太过惊惧。
毕竟周天星斗大阵没见着,盘古真身也没影儿,他又是自己设法跑出来而不是后土放他出来的……
叶荆更愿意相信巫妖大战虽然开始,但还没到最后时刻。
可结果,才协调好翅膀想起来驾云,都还来不及加速赶路啊!你知道他看到啥了吗?
共工那混蛋居然一头往不周山撞去啊!
传说*工撞不周山的结果虽然不止一种,但不拘是被永世镇压还是干脆撞死了,这家伙都不可能继续带领巫族和妖族死磕啊!
而且作为巫族的共工,若不是确认妖族已经没有皇者能与之对峙,就算再怎么偏激暴躁的性子,也不可能轻易玩儿撞头自杀吧?
叶荆不在乎死多少个共工,甚至在这一刻,他非常冷情地,连不周山是否终归躲不过断裂的命运都顾不上,只惊慌失措地,一边放出神识搜寻太一的气息,一边板着指头掐算——尼玛从没有一刻这般后悔自己只剩渣渣的掐算能力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十分不好受!
比书到用时方恨少更不好受的是,叶荆一连串的倒霉之后,终于难得顺利一回,结果顺利掐算出来的结果,让叶荆各种……
嗯,想死倒不至于,他的生命中到底不可能只剩一个小太一,但生不如死,外加万分企盼自己这一回掐算结果一如之前许多次、纯粹因为能力不足搞错了什么的……
叶荆满心混乱,再加上脑子分了三份之后多少有些迟钝,他虽本能地在经过共工之时,随手在那没在不周山上彻底撞碎的脑门下加了一下,一步步绕过不周山、往自己掐算之处走去的动作,却很是呆滞。
呆滞,且缓慢。
叶荆曾经是个给兄姐们宠得各种随心遂意、一步愿意面对现实就能催眠自己尽情躲避的小混蛋,可自从来到洪荒、学会从最小的弟弟变成能让人倚靠的兄长伯伯之后,他已经很久不玩儿这种“现实管你怎么玩,我只要做自己乐意做的好梦就行了”的蠢游戏了。
但这一刻,叶荆真的没有直面现实的勇气。
只要再转一个弯,就是叶荆掐算到的地方。
叶荆却迟迟不敢迈出脚步,甚至连依然不死心、奢望着可以扫射全洪荒以寻找活生生小太一的神识,都刻意绕开了拐弯之后的那一小块地方。
可悲剧的是,即使有个拐角挡住视线,即使神识刻意躲开不用直接面对……
越是走近,就越是清晰的血腥味,和太阳火烧灼之后的味道,却让叶荆无法忽略。
他很想自欺欺人说自己幻嗅了,可就算不是之前的纯粹清气身子,强行越狱也确实损伤他不少修为,可大蛋蛋这件衣服,又岂是寻常?
幻听幻视幻嗅之类的幻觉,怎么可能轻易出现?
至于阵法,更是呵呵了!
叶荆的脚步已然灌了铅,他却还是一步步拖着,终于走过的拐角。
直面眼前一幕时,叶荆整个人都在哆嗦。
不是冷的,不是气的,也不是惊的。
嗯,至少不只是冷气惊惧之类的情绪。
只是,怎么说呢,看到地上沾着血污、脸颊处连骨头都露出来了的一个头颅,那种“胸口忽然被剜出一个大洞”都不足以形容的疼痛,那种明明没受到任何攻击、却猛地觉得打从灵魂的那大三份小七份到明明只是暂时穿上的“衣服”上的每一个毛孔都疼痛不已的感觉……
叶荆缓缓蹲□。
控制不好的两个大翅膀在他站着时,长羽垂过脚踝的模样很好看很装逼,即使依然是黑漆漆的颜色,但演不了天使降临也能饰演堕天使惑世,绝对能让天眷者们各种花痴的好物。
可现在,随着叶荆缓缓蹲□的动作,这对翅膀却不免有些碍事儿了。
碍事儿的结果就是,所有超过叶荆臀部三寸的地方,都被一点点压碎了。
即使是金乌血脉,碎掉的骨头总是好折叠些。
至少不会妨碍叶荆蹲身,不会妨碍他抚摸那个头颅。
其实禽类的脑袋,应该都差不多吧?
就是金乌的头颅格外具有辨识度,这世间的金乌也不只太一一只吧?
当然太一因为叶荆的别扭,名为“金”乌,却一直顶着一身黑金色的翎羽,但在血污泥淖之下,金色又或者黑金色,也没那么明显吧?
但很可惜的是,随着叶荆一点点擦拭,那眉心处的一点黑莲花印记,虽然黯淡了许多,却让叶荆无法自欺。
这居然真是太一。
他的小太一!
那个骄傲的,臭美的,即使被他祸害得跟着黑漆漆,却依然张扬华丽着的小太一。
那个在还没真正接触过水,就一直注意以太阳真火沐浴自身污浊,最是爱干净的小太一。
居然,就这么连身首都不全的,躺在这脏污兮兮的泥淖中吗?
共工都有闲心跑去撞不周山了,小太一已经孤零零躺了多久?
而刚才,自己还磨磨蹭蹭的……
叶荆面上似哭似笑,眼中却没有泪。
他从没有一刻如现今这般,痛恨自己那磨磨蹭蹭没胆子面对现实的臭毛病!
更后悔的是,为什么傲?凭什么傲?
这里不是大唐,他也不是那个能让一庄子兄姐远亲子侄们都谦让纵容着的二十二少。
何况即使是还是叶家二十二少那会子,他不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情、避不开的意外吗?
而今,在这个洪荒,即使成了三清之一,即使得了遁去的一,即使有鸿钧意外亲眼得造化玉碟随身……
他又是凭什么以为自己就有资本傲气了呢?
他又是凭什么以为自己一定能改变小太一的结局呢?
虽然不接受天道之下的圣位,是太一自己的选择,但若没有自己率先表示出不屑,又如何会撺掇着太一做出那样的选择?
明明在天眷者们的传说里头,太一是个为了圣位,能和鲲鹏冥河等人设计红云,为此招惹上镇元子那个地仙之祖,甚至很可能因此导致巫妖大战时,妖族在大地上很不讨好也在所不惜的啊!
他对圣位明明该是渴望的。
却因为自己的傲慢和不在意而换了态度。
然后,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却没有护着他继续骄傲下去的本事,反而让他在这血污泥淖中,这么寂寞委屈地躺着……
叶荆狠狠一咬牙。
牙齿断裂,牙龈中渗出的血丝沿着嘴角流出,他依然无知无觉。
修复小太一的脸颊很容易,将散落各处的其他血肉招回来也不难,即使其中有些已经碎末到掉落地面与泥沙混合都不能、直接化作飞灰顺风飞走,但法力在手,又有怀中头颅为引,什么招不回来、又有什么补不齐整呢?
只是补得再齐整,这怀中剩下的,也不过是个死气沉沉的金乌尸身而已。
太阳真火的味道还在,却已是死气沉沉。
叶荆踉跄着站起,便要转身,却又顿步。
很久没有尝过生病滋味的身体,此时眼前却一阵阵发黑,脑中也是一片晕眩,耳中亦是轰鸣不已。
叶荆幼年时最是严重的一场发烧,也没这么难受过。
但不管怎么难受,他都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抱着太一,叶荆仔细在这一片战场上搜寻。
果然,帝俊的尸体也在。
甚至粉碎程度,比太一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有了天道之下的圣位,也躲不开这一场死劫么?
叶荆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想做出一个什么表情,却显然比哭更难看,也更狰狞。
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缓缓板起脸,慢慢搜集帝俊的尸体,如太一那般的修补齐整了。
而后又找其他,万幸,祖凤也好,孔雀大鹏甚至其他不知道还剩多少的小金乌也罢,一个个的,都没在被找到。
有时候,失踪反而是个好消息了吧?
叶荆木着脸,怀中依然抱着太一,帝俊则是直接收到荷包里头,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连再次经过共工的尸体时,都没想起来抬头回望,看看那不周山,是否依然巍峨赫赫,又或者已然断裂塌天?
他只自顾自,黯然走过。
不管身后是否洪水滔天。
作者有话要说:嗯,本文其实是he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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