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回去后,也不敢把这事儿跟贾母说了,只怕当场把她气出什么,别人怪到她头上。于是想了半日法子,只叫几个丫鬟故意在贾母耳根下嚼舌头,直接嚼到贾母耳朵里。贾母听得这个消息,眼睛圆瞪气了半晌,竟无话可说。
两边日子合下来,凤姐儿的婚期要比贾琏晚好些时候。贾琏婚礼举办当天,赵芷涵自然是作为亲戚照旧参加的。只是这会子,得到的全是不阴不阳的冷眼相待,丝毫热情也无。这也在赵芷涵意料之中,不过是自己顾自己,倒也不放在心上。
只这一次,婚礼之前贾母是派人去林家专门叫了贾敏的。贾敏因着这事儿还找赵芷涵说过,问她该去不该去。这数年的恩怨情仇,又掺杂血缘关系,她赵芷涵如何决定得了,不过是与贾敏讲些事实,叫贾敏自己决定。
最终,贾敏的选择还是没去贾家。因这次是贾家主动,面上倒又难看几分。不过贾母倒也不把这气怪到自己女儿头上了,只认定是赵芷涵撺掇了贾敏,心里面上都要与王家势不两立的样子。
而对于这些,赵芷涵依旧是不放在心上的。她的生活若只剩和贾家较劲,那当真是没意思了。作为官位越做越稳,以后还会不断升迁的王子腾的太太,她要过好自己官家太太的日子才是最正经的事情。
当然,后来在凤姐儿出嫁的时候,贾敏是去了王家的。这件事情让贾母更加笃定,赵芷涵就是如今贾敏背后的黑心军师,想着法儿叫她们贾家不合。
凤姐儿婚事之后,两家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没过多少日子,朝中就发生了大事。原本贾母等人还有心情与赵芷涵怄怄气的,如今便是一点心情也不再有了。赵芷涵也是从王子腾有一日从任上回来后,瞧出他极度难看的脸色后知道的。
王子腾那一日回来后表情就十分凝重,没有往日的样子。绿琼在房里布好菜,王子腾与赵芷涵坐下后,也是一会一筷子,吃得十分不认真。赵芷涵有些怒了,方搁了筷子盯着他问:“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王子腾也是没什么吃饭的心情,把筷子搁下来,耷拉着眼皮看着赵芷涵道:“几年前咱们在金陵为老太太守孝那会,你推测但不敢确定的事情……发生了。”
赵芷涵拧了一下眉,根本不知道他这么突然又莫名其妙地说的是哪一头跟哪一头,便往他面前凑了一下道:“我推测的什么事情,什么不敢确定的,现在发生什么了?”
王子腾又看了她一眼,声音十分低沉道:“当朝太子……今天被废了。”
听得这话,赵芷涵差一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愣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道:“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儿了?”
“倒不突然,太子骄横有些时候了,有时连皇上也不放在眼中。只是皇上一直偏心他,才忍到至今。今儿被废,虽不是意料之中,但多多少少是合乎情理的。只是,这件事情着实太大,如今朝中已是人心惶惶。”王子腾道,一边用自己的表情展示着什么叫人心惶惶。
赵芷涵伸过手去,覆在王子腾手上轻拍了几下,“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即便是太子被废这等大事,咱们没有什么党羽勾结,也不怕什么。要怕的,是在朝中党羽明显又不知收敛的。”
“说得也是,如今咱们王家若是还在朝中依附甄家,此时只怕也是惶恐不安了。亏得你的先见之言,咱们家也少了许多纷争。若是,咱们如今泥潭深陷,不能自拔了。”
赵芷涵笑了笑,“走好咱们的路,端端正正的,其他倒不怕他的。如今太子被废,朝中必是各皇子势力四起,争夺太子之位。虽说拥簇出了太子是好事,以后必得下任新皇重用。但这种经历过动荡时局的老臣,功劳太大,只怕新皇也是会有除之后快的想法。所以……”
“夫人放心,我会在朝中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一个党派。不论是谁做了太子,登基即位,我都按夫人所言,保全自身。”王子腾接了赵芷涵的话,说得认真肯定。赵芷涵这才松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手道:“吃饭吧,不吃饭可不行。”
王子腾这才心情畅然,又拿起筷子来与赵芷涵一起吃饭,一边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接下来,太子被废一事在朝中引起了很大的影响。王子腾并不私下参与此时的讨论,更是拒绝一切垃党结派的行为,自做好自己的职责之事。
而在这场废太子事件中,受创最大的便是甄家。幸而皇上对甄家宠爱,并没有因为太子个人之事牵涉到太子妃和牵涉到甄家。虽说是失了势,倒也没有受到其他的大影响。
如此轰动全朝的大事,随后贾家自然也是知道了的,不过都是泄了气一般,不知如何自处。贾琏的媳妇甄氏,原在贾家是一等一地有地位,如今地位较之之前,也是弱了不少。但毕竟,甄家还是皇亲国戚,这事儿却也真没坏到哪里去。
贾母身为贾家元老,虽长居深宅,还是对这事儿郁愁了好一阵子,连与王家赵芷涵互比互气的心也没有了。这事儿如今只是开了个头,谁知以后会发展成为什么样,所以便有许多担忧。
这一日贾母在房中呆得闷了,便叫了鸳鸯搀自己去院子中走走。却说从贾珠婚事上与赵芷涵闹得不愉快,再到王仁婚事、贾琏凤姐儿婚事,她与赵芷涵怄了这么久,时间也是过了一年多接近两年。只没想到,会等来废太子一事。
原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贾珠生了个儿子,取了名叫贾兰,也就是史老太君贾母的曾孙。贾琏又娶了甄家女儿,凑起来都是十分的大好事。偏贾母倒把这些忘了,只在意王家什么个情况,王仁娶了谁,凤姐儿嫁了谁。可不是,把日子过偏了重心了。
她和鸳鸯在院中逛的时候,就说起这些事情,也是感慨十分。说人老了,倒出了许多小孩心性。鸳鸯只是笑,扶着贾母道:“可不是么?人都说越老越像个孩子,可不就是个老小孩。也就是因着这份小孩心性,老太太不是多可爱呢。”
贾母听得这话就乐呵呵笑了,又道:“你倒不说我小家子气。”
鸳鸯一笑,“老太太若是小家子,那谁还能有大家子气?老太太的气度,哪是一般人学得来的。”
贾母拍了拍鸳鸯的手,“你就会哄我开心,我也喜欢你哄我开心。咱们去珠大爷院里转转,看看珠大爷身子如何了。”
鸳鸯一边扶着贾母往李纨的院子里去,一边扯着话道:“听说珠大爷如今好多了,已是能起来读书了。之前那会,都还是躺在床上的。也是珠大奶奶照顾得尽心,真是互敬互重又互相照顾的一对人。老太太没娶错孙媳妇,大奶奶是个有样范的。”
贾母看了鸳鸯一眼,开口道:“你收了她多少钱,倒给她说出这么多好话来?”
“哎哟喂,老太太,你太瞧不起咱们做丫鬟的了。虽咱们是奴才,那也是有心有眼的,若眼里都是钱,那还能服侍老太太这么久?”鸳鸯这般说着,已是到了李纨的院子里。
李纨听得丫鬟来报说是老太太来了,忙出了门来迎接。贾母见她出来,上去道:“今儿闲得慌,来看看你们。珠儿如何了?还在床上躺着么?”
李纨迎了贾母就往屋里扶,一边道:“才刚起来看了一会书,如今又躺下了。”
“王太医怎么说?这症候什么时候能好?”贾母看着李纨道,等她打了帘子便进了屋。
李纨跟在贾母身后,“王太医也没说出个准信,只说要好好养着。我也说了,如今虽是能下地走动走动了,也不需急着看书,等身子好了再看不迟。这么劳累,身子是吃不消的。只是他哪里听我的,不过还是得了空就翻书看看。”
贾母听着李纨的一路唠叨,来到贾珠床前。见得他脸上肤色煞白的,心头也是紧疼得很。贾珠见贾母来了,哑声说了句:“老太太。”想爬身起来却没爬得动。
贾母忙按了他的肩膀,看着他道:“躺着就好,起来做什么?如今感觉如何了?”
贾珠看着贾母,眼皮微垂轻摇了一下头,只后气极弱道:“老太太,要恕孙儿不孝了。”
贾母听得这话,心里蓦地像扎进一根针。她看着贾珠,自己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珠儿,你说得这叫什么话?你病着就得躺在床上养病,何来孝与不孝一说?你再说这种话,老太太可不来看你了。”
贾珠笑得虚弱,半晌道:“老太太,是孙儿说错话了。等孙儿好了,考了功名,一定好好孝敬老太太。”说到最后,他声音就哽住了,眼角滑出些眼泪,落到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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