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毅看着不成人形的萧天烈,忍不住愤恨道:“卫贞魂究竟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为了他要死要活的,我偏偏说他自私虚伪,明明喜欢男人却拆散有情人,明明和皇帝同床共枕,却一再勾引萧兄,倘若不是因为他,你何至于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萧天烈听得见,却无法开口,缺了大半的舌头,只能发出类似吸气的声音,于是,他只能用尽浑身力气摇了摇低垂的头。
朗逸一见,顿生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怨忿,他快步朝萧天烈走去,手里却是拎了个水壶,他走过去捏住他的下颚,把壶嘴粗鲁的塞进了他口中,猛的灌起水来。
“喝光他,给我挺到他来,今日我便要拿他来祭你,祭黄泉之下的小钰,我要同他决一死战!”
萧天烈被他呛的不轻,只好咬紧了牙关,任水洒了一脸一身,他瞅着已经偏执成狂的朗毅,不由感到痛心疾首,这个男子……原该与卫小魂意气相投,情如兄弟,怎奈造化弄人!
朗毅被他似怜似哀的目光看得心头烦躁,正要发作,忽闻一阵铃铛声作响,他眉头一松,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来了!他来了!朗毅激动的摔了手中水壶,转过头得意一笑,忍不住对萧天烈讽刺道:“来得这么快,看来他对你紧张的很嘛,念在昔日情分,我就让你们见上一面,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萧天烈费力的抬起了头,虚弱的口型道了声谢。
朗毅撇嘴冷笑,他可没有自己说的那样好心肠,让卫贞魂见萧天烈,完全是想看他痛苦心碎的模样,他要他也尝尝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去的滋味,他要他也感受一下什么是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朗毅转过身,缓缓走进紫雾之中,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萧天烈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他总觉得若是卫小魂来了定会十分危险。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唤。
“大哥……萧天烈……天烈……”
萧天烈激动的不能自已,他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朝他飞去,恨不能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召唤他的小魂,然而他身不由己,嘴里也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他心急如焚,希望阻止卫小魂前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他急得眼眶潮湿泛红,嘴唇颤抖呼吸不畅,仿佛是那将要燃尽的烛火,抖动着,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卫小魂终于看到了紫雾的破口,他中一喜,迈开大步跑了进去。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一根参紫檀巨木,那上头钉着一个垂死之人,他的身影再熟悉不过,不是萧天烈还会有谁。
“天烈……”
卫小魂惊呼着冲上前去,伸出双臂却无处可以落手,他就似一个破败的人偶,身上无一处完好。
“天烈……我来了,我……来了……”
卫小魂用双手托起他低垂的脸颊,看到那一向炯炯有神的双眼虚合着,长直的睫毛濡湿一片。
“天烈……我来了,你醒醒……醒醒……”
他抱住了他的头,轻轻吻着那狠心不看自己的眼,一颗心仿佛被刀刺狠狠地挖着,一片一片的撕裂再碾碎。
“天烈,你看看我,求你睁开眼……看看我……求你……”
卫小魂仰天长啸,仿佛要把心声传至天外,将那人的魂魄追回来。
忽然,或许是苍天怜悯,怀中人微微动了一下。
卫小魂呆滞了一秒,随即喜出望外的托起了他的脸,泪眼朦胧中,只见萧天烈的唇动了一动,仿佛是在呼唤他的名字“小魂……”。
卫小魂急忙大喊:“是我,是我,是你的小魂,天烈……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帮你!”
“帮他?还是帮帮你自己吧!”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卫小魂心头一惊,连忙将萧天烈紧紧搂在了怀中。
他转过头一看,那人竟是——朗毅。
冤家路窄!卫小魂心中顿时凉透,他怎会不知,朗毅出现在此绝不会是来叙旧,他不是狭怨报复,就是前来生死相博。
卫小魂将萧天烈护在身后道:“冤有头债有主,只管冲我来吧,只求你……放了他吧,念在从前……”
“住口,你还有脸提从前,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还有何面目替他人求情,乖乖将纳命来再说!”
说着,他便向卫小魂袭来,一把时隐时现的银钩见缝即插,叫人防不胜防,卫小魂咬牙迎上,使出一招流水探花,果真身如流水,但将他如灵蛇吐信般的攻击一一挡掉。
生死之争不过瞬息,两人缠斗了片刻就纠缠在了一起,弃了招式徒手相博,卫小魂有伤在肩,很快就落了下风。
他被朗毅压在地上卡住了脖子,卫小魂也同样伸手掐住了朗毅喉咙。
“朗毅,你难道还不明白,感情是相互的,不是你付出了别人就一定要回报!”
“胡说,若不是你从中勾引,她不会背弃誓言,都是你,都是你这张脸。”
朗毅说着,手中突然变出一个钩来,直朝卫小魂的脸颊袭去,卫小魂忍住肩痛,一把住他的手腕,张嘴咬住了他手里的钩。
朗毅被咬急了,赶紧松了手,另一只手却下了死力掐他的脖子,卫小魂掏出嘴里的钩子抓,瞬息间戳进了他的喉咙。
朗毅哀嚎一声,瞪一双血红的眼抬起了手掌,他猛力向下一拍,狠狠地击中了卫小魂的胸膛,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然而,卫小魂的钩子也毫不犹豫,深深的戳穿了对方的喉咙。
朗毅的喉管顿时喷出了鲜血,但他仍不停地挥掌,发狠的拍击卫小魂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他鲜血如注,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卫小魂不停震颤着,嘴里的血水汩汩涌出,他觉得胸膛已麻木,疼的已经失去了感觉。
他猛的推开朗毅,感到一阵刺痛和隐隐的眩晕,他坚持着爬了起来,站起来后胸口反而舒服了很多。
他机械的迈开脚步,朝萧天烈走去。然而,每走一步,他都能听到清晰的碎裂声,在胸腔里炸开,再传到耳膜里。
“天……天烈……”
他一步,一步,越走越近,透湿了胸膛的血水很快淌到了地面,他走过一步便踩出一个血红的脚印来。
“天烈……”
终于,他触到了他,他抱住了他,他颤抖着吻上了萧天烈就要闭起的眼,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永不分离。
这时,木桩震动起来,眼看就要带着萧天烈下陷,大地就像地震一样摇晃起来。
卫小魂抱紧了萧天烈和木桩,扯落身上系着的火药袋,摸出腰间火折子,迅速点着丢在了脚下。
卫小魂抱住了萧天烈,紧紧的抱着。他等待着毁灭的瞬间,也等待着永恒的瞬间。此刻,他只希望萧天烈感受到他的拥抱,他的爱,不会感到害怕,不会感到孤单……
火星落地,剧烈的爆破声炸响天际,火焰冲开紫雾高高的腾起,飞散的火星犹如绚烂的烟花,在腾起的黑色烟幕里耀眼的绽开。
破阵了?!
何忠杰看着被火蛇吞没的紫雾,一切都在这绚烂火光中终结了,这场灰烬里有他的阵,他的牵挂,他的遗憾,他的卫贞魂!
破阵之后,山谷里的紫雾消失了,只剩下焦土一片,阵穴之处躺着一段未烧尽的檀木。
唐缙派人取回了那段檀木,也带回了阵穴周边的焦土,以此来代替那两人的尸身。
他将两人合葬在高高的苍郏山脉上,希望这古邺的河山能留住他们的英魂,也希望实现他们并肩同看的夙愿。
唐缙浇了两杯酒送他们上路。
贞魂!若是你地下有知,也会同意我这么做吧!他挥手撒下了一抔焦土,埋起了那半块檀木。
然后,他缓缓过身去,在猛烈的山风中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朝何麟肃道:“埋了吧!”
何麟肃望着那坑中简易的木棺,眉头颤了一颤,想不到……分别竟这般凄凉,他的葬身之处不是皇冢厚土,而是这苦寒边塞,身边之人也不是唐缙,而是一拢焦土。
“埋!”
他下令,却闭起了眼睛,任往事一幕一幕浮现,阵阵心痛被猛烈的山风吹散,徒余一场心碎和遗憾。
唐缙踏马而上,挥手示意出发,只听他策马当空,徐徐念道:“江山万里,卮酒方歇,披襟当风两相偕;比肩执手,恍然若梦,悠悠我心唯君解。
何麟肃飞身上马,追随而去。他答应过小魂,辅佐唐缙成为明君,为他守住这片江山。
……
卫小魂自云蒸雾绕里醒来,如同做了一场梦,真真假假,梦里梦外,不知究竟身在何方。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白色的墙壁,冷冰冰医疗器械,还闻到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儿。
他讶异的张开了嘴,却发现嘴里塞满了管子,心率仪也开始“哔哔”的尖叫起来……
就在卫小魂迷迷糊糊搞不清状况的时候,走廊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医生,护士,一群人先后涌了进来。
“测血压,再输500cc血!”医生看着心率仪,在他胸口一下下的猛按起来。
这时,卫小魂反而觉得喘不上气了,不由自主的眼球上翻,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那个医生转过头来,看着他紧张的大喊。
“病人醒了!但情况危险,赶快通知家属!”
那人,是……萧,萧天烈!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提前发,后面26号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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