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郁的香气紧紧地包抄过来。(
剑道独尊)关如花感到自己在这香气里快要昏眩了。她头脑胀胀地爬下床,见屋子里碎光斑斑。透过窗子,她看到新房前那棵新栽的广玉兰树叶茂花盛。树冠上缀满了星星一样的花瓣,一片一片,而且是走动着的。有的一不小心,便从树冠滚落到地面上,又宛如落进瓷盘,叮叮当当发出脆响。她欣喜若狂地从窗口飘出去,徜徉在花香里。她落在玉兰树庞大的树冠上,树冠将她弹了又弹,又软软地承受了她。于是那些闪着碎光的花瓣在她的发际眉间狂乱飞舞。她眼花缭乱,想举起双手捞住它们,但她的眼睛已被那光刺得生疼,她赶紧闭上眼睛,又睁开,再闭上,又睁开……她这样反复做着,最终她真正地睁开了眼睛,那些走动的花瓣消失了。她发觉她躺在一堆静静的阳光里。(
权妃之帝医风华)她迎着那柱阳光,发现了新房顶的玻璃天窗。雪正在窗上融化,一行一行的水线在上面走动着,同时分割了透过天窗的阳光。
如花连忙从被子里坐起来,努力回想梦中的幻象。她回顾着这间昨晚未及细看的新房,红木家具挤满了房间每一个角落。雕花大床的那头空空荡荡,她的身上却盖了两条厚重的红绸被子。她这才感到,这一切是多么地陌生。
在床前的踩脚板上,搁着一盆水,水底沉淀了一圈泥沙。东窗过来的阳光,斜射在这盆水里,又反射向西墙前的新漆大红橱面上,橱面便懒懒地向全屋散射着红红的光亮。她的脚在被子里温湿,直到现在,她还感到它们在一双暖暖的手里被揉搓着。(
武破魔天)她活动了几下它们的趾头,两束火辣辣的刺痛跑向周身。她呆呆地望着那盆水,脑子里一片混沌。
屋外滴滴嗒嗒,是雪水融化后滴落在檐下砖地上的脆响。水声里又隐隐约约夹杂着男人的对话声,断断续续,拐了很多弯再进屋,变得模糊难辨。
如花穿了衣服下床,在东窗下猫起腰,从窗缝向外看。视野里正好充塞着那棵新栽的玉兰树,树枝上吊满了晶莹的、正在溶化的细小冰棱,整个树冠在阳光下闪闪烁烁,确实有几份梦幻中的美丽刺目。她的心里不禁生起了几份欣喜。
院子里的雪被扫去,堆在东南角墙下。她看见她的公公严孝谦蹬着一双厚大的黄牛皮鞋,穿着一身黑绸长袄站在那棵玉兰树下。(
大蛊巫)他的头微微地上仰,眼睛眯成两条细线,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那棵树。他长得干瘦而且高大,脸上的棱线像粗凿快刻出来的,两颧骨处高而坚挺,在皱纹缕缕的面部,独呈出两块光亮的部位。这使他整个面部,显出些冷冷汹汹的气色来。
过了一会儿,他走动起来,围着那棵树反剪双手,兜了两圈,又不紧不慢走回后屋正堂。跟他长得一样高大而清瘦的严紫风正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口。孝翁走到儿子面前,父子俩说了几句话,紫风便斜穿过院子,向新房走来。
关如花见了,就退出窗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床沿上。她的心却怦怦地乱跳着。
严紫风走进来,见她面色潮红地坐那儿,一动不动地瞪着眼,有些奇怪。(
蒙山军)他说你起床了?睡得可真香的,快洗梳了去拜见爹爹吧,本来这是昨晚的事,好在我们家不计较很多规矩的。
如花问:你爹……爹知道我换了我姐吗?
紫风怏怏地说,我都向他说了。
梳妆的时候,严紫风抽出妆台下面的抽屉,拿出了几个写着洋字的红盒子。对如花说,你可以用点这个。如花说,这是什么?
保养皮肤的,我从南京带回来,还香着呢,本来想给你姐用的,现在……你用吧,反正都一样了。
如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嘻嘻笑着说,我不用,我才不用呢,还是留着我姐用吧。便把它们放回了抽屉。(
重生九岁嫡女)
严紫风尴尬地笑笑,说你还挺鬼的呢,你。
孝翁已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等他们。他的身子和手都有些微微地颤动。黑嫂在堂前的祖牌下点了香,又给孝翁的短劲紫砂壶里泡满了茶,并把一本线装书翻开,放在孝翁手边的八仙桌上。
紫风和如花拜过之后,坐在了一旁,等候他的话。孝翁并不急着开口,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而是把一只手按在那本线装书上,用掌轻轻地拍着书页。
如花坐在那儿,因有些紧张浑身上下使着劲儿。她不抬眼,但感到公公的两束目光正威严地打在她身上。她憋住气,两手放在大腿部的棉袍上,右手把左掌快捏得麻木了。公公这才瓮声瓮气地问:你……比你姐的生辰晚多少?
如花没有就答,想了一下,她说,我算不过来。孝翁一怔,脸上马上掠过一丝笑。他用幽幽的声调说:那就直接告诉爹,你自己的年龄吧。
我十六,虚龄的。如花说。
孝翁似乎没有反应。他不再吭声,静静地拿眼睛看关如花,又看看严紫风。他的手继续在书页上一上一下地拍着。供堂前飘来的香,颜色青青的,一缕一缕地飘向外,经过孝翁手边时,那香便忽一下散开。孝翁嗅了嗅鼻子,说,你没有来得及细想就替了你姐姐,嫁到我们家不后悔吗?
关如花摇了摇头。
孝翁长叹了一口气,把手从书上拿开,抓住了那个被磨得棱线圆滑的紫砂壶,呼噜呼噜地喝了两口。之后,他不再看他们,而是对着门外大院,似乎是自语道,你的来,自然,是个意外,也是为了救两家的急,给我和你爹爹脸上保光,我很感激你。只是严家自我起日见衰落,轮到紫风当家,这种年头,恐怕难免禄没财尽了,你想过日后你们两个怎么怎么持家、怎么生活吗?
关如花说,我没有想过。
孝翁声音嘶哑着说,那是那是,你还是个孩子,也没有想到要突然出嫁,这些你不会想这么远,何况本来应该是男人家的事情。说着,拿眼睛瞪了一下紫风,说,紫风是个甩手大掌柜,也未必想得到的,你跟了他就要一起吃苦、一起动动心思了。
如花说,爹,你可不要为我们担心,人有两双手,就不会挨饿的。
接下来又是一大段沉默。孝翁自顾喝他的茶。茶壶空了之后,他把它搁在桌上,目光复又投到如花身上说:那棵广玉兰,是你给自己备的嫁妆?
如花说,是的,爹,那原是我闺房前的树,我就带了它。
孝翁点点头,说,我在苏州时,府宅里也是栽了几棵广玉兰树的,不过辞官终究不同出阁,没有挖一棵带回来的雅兴。这是……好树,我说是……品性,当然你年轻,还不懂这些,恐怕是因了喜欢就栽了它,带了它来的。
孝翁说完,便摆了摆手,说,去吧,现在是严家一主了,随便一些,饭后让紫风带你在院前院后和各屋里转转,这儿,你还很生分,不同于你姐。
关如花跟着紫风,肿疼的脚踩在院子的潮湿青砖上,一颠一跛,逃也似的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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