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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曲微茫度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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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充和才貌双全,且“无纤毫俗尘”。www.shanxijiaxiao.com诸多文人雅士拜倒在石榴裙下,诗人卞之琳用情尤专,只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张充和以诗言志:昆曲是最爱,知己非干情。

    中国最大的帝王宫殿是北京的紫禁城,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中国最大的官僚府第是曲阜的孔府,九百九十九间半;中国最大的平民住宅是南京的甘熙故居,九十九间半。苏州九如巷

    九如巷是苏州的一个文化符号。

    1921年,张冀牖“毁家办学”,创办乐益女中,张闻天、匡亚明等人先后在此任教。

    1925年五卅运动,女中师生搭台表演,为大罢工募捐,张家几乎全体出动,三个姐姐和四个哥哥演出了《昭君出塞》、《风尘三侠》、《人面桃花》、《空城计》等戏。其中《昭君出塞》为传统的昆曲折子戏,其他多为京剧或结合现实的“文明戏”。演出三天,轰动一时。张家姐弟还坐火车去无锡募捐,先后一个月,募得六千多块大洋。罢工结束后,上海总工会把余款退回,女中学生和工人一起,用这笔钱把学校东边的小路拓宽,取名为“五卅路”,这个路名一直沿用至今。

    张家姐弟十人,多为才子才女。1929年,兄弟姐妹在九如巷家中合办家庭刊物《水》,发表自己的作品,自己刻版、油印,后因离散而停刊。1996年,在张允和倡议下复刊,《水》随张家后人流向大江南北,直至大洋彼岸、世界各地。这本家庭刊物被出版家范用先生誉为“本世纪一大奇迹”。

    后来,沈从文描述过“水的德性”,说它“兼容并包”,什么都不排斥,又柔中带刚,滴水穿石,无坚不摧。有人就说刊物叫“水”就源出于此。笔者倒是认为,把它理解为昆曲的心性倒更恰当,昆曲乃水磨腔啊。

    因为昆曲,我走进九如巷。

    2013年12月13日下午,我和郑培凯先生一起,走过苏州五卅路,弯进九如巷。说是巷,其实已经没有了传统中的小巷的味道,原先这里只能容一辆黄包车经过,倘若对面来人,就得停下来让路。今天的九如巷已经宽了些许,原先青砖黑瓦的古建筑也几乎荡然无存。

    按铃,门开了,就见精致的小花园。花园后是一排红瓦白墙的平房。

    被沈从文称做“小五哥”的张寰和先生坐在躺椅里,他的太太周孝华老师说,先生肺部发现钙化点,医院住了半个月,不过看上去气色尚好,还能自己倒水喝。先生健谈,思路清晰,只是需要借助助听器才能交流。

    闲聊中得知,先生饮食方面比较“疙瘩”,海鲜、河鲜几乎都不吃。不过,小吃倒是喜欢的。周老师端来苏州小吃慈姑片,先生说,他小时候就喜欢,用草纸包着吃。周老师还说,周有光也喜欢,常常寄去,生的熟的都寄。

    提起过去,先生的话就多。(红色仕途)我把事先打印的为五卅运动捐款演出的剧目给先生看,问哪是昆曲,先生便一一道来,连细节也不放过。

    生怕影响先生的休息,我们聊了一会就告辞了。周老师带我“参观”她的花园,腊梅花开了几朵,香韵悠悠,一棵无花果树裸露着骨质的枝干,十分劲实。郑教授说,他吃过这棵树结的果,“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无花果!”

    说起无花果,周老师说,1978年秋天,四姐充和第一次回到日思夜想的九如巷,寻寻觅觅,不见了她的“绣房”,但是见到了她的昆曲老师沈传芷,吃到了阳澄湖大闸蟹,还有记忆中非常喜欢的无花果,每每百感交集,甚至有过回国定居的念头……

    我说,无花果该有一百岁了吧?

    周老师说,这是抗战后种的……

    我说,可是充和先生确确实实已经一百岁了!

    看过524出戏!

    与昆曲有关的百岁老人,一是倪传钺,一是张充和,倪老于2010年一百零三岁时仙逝,张充和先生则依然健在。

    合肥张家是近代史上的名门望族,大姐张元和嫁给著名昆曲演员顾传玠,二姐张允和嫁给语言学家周有光,三姐张兆和嫁给文学家沈从文,四妹张充和嫁给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

    四姐妹琴棋书画,无不精妙,同时又都是昆曲的曲家。据张允和著《昆曲日记》说,元和“向周传瑛学身段,张传芳学曲子,方传芸学武技……她能演生、五旦、(六)旦,她最爱演《红梨记》的《亭会》”。1983年4月26日《七十年看戏小记》说,“允演过的戏”共二十八出,绝大部分是昆剧。“看过的戏”有524出!

    《昆曲日记》上、下两本,五十四万字,由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日记记述1956年9月14日到1958年8月17日、1978年11月18日到1981年12月29日,先生参加和主持“北京昆曲研习社”的活动、演出、与各界人物的交往等等,事无巨细,概有记载。这是中国当代昆曲历史的一份珍贵的文献。

    如今,四姐妹中仅有充和尚健在。

    一个人到“一群人”

    身在异国他乡,心系昆曲雅韵。为昆曲的传播,张充和先生不遗余力!《昆曲日记》1983年10月31记载,先生二十六年(1953—1979)中,在北美洲二十三所大学中演出、演讲介绍昆曲。除加拿大著名的多伦多大学,二十二个是美国的大学,其中六个在美国大学中排名前十,如耶鲁大学、芝加哥大学、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哈佛大学。

    其间,先生演出过六本戏(《牡丹亭》、《长生殿》、《邯郸梦》、《西厢记》、《孽海记》、《雷峰塔》)中的九折,尤以《牡丹亭》中《游园》为最多,二十一次。(恋上皇室双生花

    先生孤军奋战,“百战悬沙碛”。最初演出时,自己先录音笛子,表演时放送伴奏。化妆更麻烦,没有人为她梳大头,只好自己做好“软大头”,自己剪贴片,用游泳用的紧橡皮帽吊眉,这是在“沙碛”上创造的奇迹。

    后来,海外老一辈昆曲家项馨吾、著名语言学家李方桂、徐樱,青年一代的李卉、陈安娜,还有先生的女儿傅爱玛先后加入,就不是“一个人的昆曲”,而是“一群人的昆曲了”。

    值得一说的是,爱玛能演二十多个折子戏!爱玛第一次登台时只有九岁。先生不但培养她唱曲、演戏,还教她吹笛。母女二人,有时你吹我唱,有时我唱你吹。其情其景,想来国内也属罕见。

    现在,我们赞扬白先勇,赞扬所有为昆曲的传播做出贡献的大小义工,我们却很少知道,百岁张充和,早就在北美的大学里播下了昆曲的种子!

    百岁传奇(上)

    充和先生清雅一生,步入百岁,依然那么雅致、清贵,为纷扰嘈杂的当下留住了一朵幽兰,一缕风雅。

    纽约曲友说,听其度曲清唱,便如清风明月,干净而纯粹。

    遗憾的是,百岁倪传钺我采访过三次,张充和先生却无缘谋得一面。

    2012年2月初,在上海看《占花魁》,又和纽约海外昆曲社的曲友黄箴莹女士不期而遇,黄女士说起,5月13日,纽约曲社将为张充和先生举办百岁庆典,就想,飞去美国不可能了,但至少,我得为先生写点什么。

    其实,四月份就已经有好几批人分别去给张先生拜寿了。昆曲老师学生们每年都有人去拜访她。在美国的岳美缇老师,也择日单独拜访,还和张先生一起度曲。上海昆大班在美国的王泰祺、袁玉成、闻复林,昆二班的史洁华、蔡青霖、吴德章等人,也先后拜访了张充和先生,每次都很尽兴。

    5月1日,枯坐电脑中,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有件事可别忘记了——过些天就是张充和先生百岁寿诞!于是整理思路,赶紧写了几句,托曲友转送先生——九如巷口张家女

    雅乐为寿诗书画

    楼上人去风景在

    百岁还唱胜如花

    曲人鸿爪不经意

    探骊得珠是方家

    风花雪月消磨暗

    绝版仕女在天涯曲友收到,说,我会转达您的心意,只是,鉴于充和先生今年身体状况,我们4月已赶赴她家专门曲叙庆生。5月13日祝寿公演希望她到场,但是最后还要视老人家的健康情况而定……

    就是说,张充和先生届时能否到场,还是个未知数。(绝宠腹黑妃

    临近庆典时日,我发邮件给曲友:令人期待的时刻即将到来。昆曲绝版的场景啊!恨只恨不能插翅飞去!愿上苍保佑先生康健!愿昆曲永恒!

    5月13日下午2时,纽约海外昆曲社假纽约flushing市政厅小剧场欢庆张充和女士百岁寿诞,并举行幽兰雅乐祝寿公演,由纽约中国民乐团和昆曲社呈现中国民乐组合和昆曲折子戏演出——

    民乐有:《幸福年》、《鸟投林》、《姑苏行》、《欢乐歌》、《草原上》、《百鸟朝凤》;

    昆曲有:《长生殿·小宴》、《牡丹亭·拾画》、《狮吼记·跪池》。

    是日天气和丽,先生状态良好:先生由她的管家陪同,按约定时间准时到场,观看了全部演出,结束后和大家合影留念。

    黄女士将照片传给我——

    百岁寿星,慈眉善目,仙风道骨。

    百岁传奇(下)

    想不到的是,2013年,又从报上看到了先生“百岁庆典”的消息。这回“海外昆曲社”邀请了江苏省昆的孔爱萍、沈扬和笛师王建农参加公演。

    建农先生应约写了文章,发在《昆山日报》的“昆曲”专版上,文字感觉非常好——她穿了一身靛青翡翠色穿花的旗袍,配了件玄青外褂,脖上一串珍珠项链,齐耳的白发规整地别在耳后,浓淡相宜。那天的演出很成功,她看上去也挺高兴,却始终只是浅浅的笑,一分也不多。当下我便自揣,三十年前见她之时,她已年过古稀,当年的她,气质和容貌已然让我十分惊叹。而今,她年已期颐,依旧仪态万方,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了。

    她淡淡的为人和寡言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诚然,“多听少说”的确是一种修养也是一种美德。我记得曾经读过一本书,其中谈到“少言是思想者的道德,惟有少言才能多思。舌头超出思想,那超出的部分只能是废话”。此言不假,在看到百岁的充和先生之后,更加坚定了我的观念,但凡智者,一定用最少的话包含最多的内容。其实世间还有很多事情都存在这样的智慧。昆曲曲词,寥寥数言,却铺陈了世间的至情至善;昆曲闺门旦,需要抒发妙龄少女的情态,却不能过多地表现,以至于娇媚做作。昆笛演奏,需要虚实相间、顿挫分明,却不能附加很多花哨的指法,炫弄技巧。而谈到处世和为人,像充和先生这样寡言和淡淡的便是最好的了。

    我们去她家里拜访,而后一同去了友人的花园曲叙。她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依旧淡淡的饧眼浅笑,旁边有人和她说话,她略张张口,似答非答,我一怔,蓦地发现,眼前的这位老人已然是仙风道骨了,她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周遭的一切于她来说,无非是过眼烟云。(奈何殿下太妖娆)大家让充和先生唱支《思凡》里的“风吹荷叶煞”,她也并未应声。我拿起笛子,试着吹了第一句,未曾想她很快接上了,并且几乎是一气唱到最后,严丝合缝。她把昆曲曲词记得真切,或许可以说,那些曲词是流淌在她的血液里的,她无须动脑筋,更不用费心神。我一边为她吹笛,一边也在认真听她唱,充和先生唱曲,真正是轻歌浅唱,那声音不娇不嗔,却比十六岁的少女更加打动心弦。有那么个别的腔,她稍稍变了一点,可是就那么一点点,变得却极为恰当,就好比她不多不少的笑容。这一刻,先生是如此美丽!

    这一刻,昆曲是如此美丽!

    九十九间半

    甘家大院,一个注定要和昆曲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民间传说:中国最大的帝王宫殿是北京的紫禁城,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中国最大的官僚府第是曲阜的孔府,九百九十九间半;中国最大的平民住宅是南京的甘熙故居,九十九间半。

    九十九间半,可以说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故事。

    故事中的故事是昆曲。

    故事的主人叫甘贡三。

    甘贡三(1889—1969)毕业于政法大学经济科。诗词书画、戏曲音乐无一不精,更精通音律,民乐方面精于笙、箫、笛,弹拨乐器中擅长三弦、琵琶,对昆曲尤为酷爱,曾跟随昆曲老艺人谢昆泉学艺。

    上世纪20年代至解放前夕,南京相继出现了“雅歌集”、“公余联欢社”、“新生社”等票房,都在南京活跃多年。戏剧部门下设京剧、昆曲、话剧三组,昆曲组组长就是曲坛上早负盛名的“江南笛王”甘贡三先生。

    新生社成立于1935年夏,地址就设在南捕厅15号甘家花厅内,甘贡三之子甘南轩任社长。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当时的名流如艺名为红豆馆主的爱新觉罗·溥侗(溥仪的堂兄)、梅兰芳、奚啸伯、童芷苓、言慧珠等常常出入,拍先雅韵,绕梁不去。

    抗战胜利后,甘贡三曾担任“江宁师范学校”的昆曲教师,他每月在南捕厅举行票友会,上海百代唱片公司曾邀请他灌制唱片《寄子》、《扫松》等昆曲折子。全国各地不少戏曲爱好者、昆曲戏迷,以至知名人士,都先后到南京来向甘先生学习昆曲,于是“甘家大院”也随着甘贡三先生的名字而闻名于国内戏曲界。

    1948年,为庆贺甘贡三六十大寿,在甘家宅内举行堂会。甘贡三亲自粉墨登场,和子、女、孙、媳、婿等合演昆曲《天官赐福》,甘贡三扮演天官(福星),寿、禄、喜三星分别由长子南轩、四子律之、大女婿汪剑耘扮演,其余宫女、文堂由媳、女、孙扮演。(完美世界

    一时传为佳话,或者称为绝版。

    “我是张学良”

    在甘贡三先生影响下,事业后继有人:长子甘南轩组织“新生社”;次子甘涛,1949年前任中央广播电台音乐组组长,后为南京艺术学院教授,是杰出的二胡、京胡演奏家和指挥家;四子甘律之,擅长扮老生、小生,能弹琴;长女甘长华、幼女甘纹轩,特别擅长昆曲。

    新生社成员中,甘贡三长婿汪剑耘艺术造诣最高,他饰演的青衣和花旦酷似梅兰芳,有“南京梅兰芳”之称。1951年汪正式拜梅兰芳为师。

    1936年的一天晚上,昆曲组走进来一位器宇轩昂、身着西服的中年人,进门后独自坐在一旁听唱。

    曲罢,听者起身告退。

    有好奇者问:先生是……

    先生非常谦和地说:“我是张学良。”

    在场的人听后都很震惊,因为张学良当时是副总司令,竟独自一人来欣赏昆曲!

    原来,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软禁南京的时候,蒋介石只许他去两处,一处是夫子庙,另一处就是京昆票社。

    张学良将军是著名的京昆票友。

    “严凤英故居”

    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严凤英和甘家大院也有一段故事。

    严凤英天性聪慧,出道早,作为安庆黄梅戏头牌花旦的她,为躲避地痞流氓骚扰,1949年流落到了南京,在米高梅舞厅当舞女,不久便结识了甘贡三的小儿子甘律之。两人一见钟情。由于门不当户不对,两个人只好在甘律之的朋友处同居。后来,严凤英到甘家大院习唱京剧昆曲,严凤英悟性高,一学就会,唱什么像什么,甘贡三很高兴。得知儿子律之与凤英已同居,不仅没反对,还要儿子将严凤英接回家。

    严凤英因京昆戏曲结缘甘家,正式成了甘家一员。

    严凤英在黄梅戏表演上所达到的高度,与她在甘家打下的京昆基础不无关系。

    1984年,江苏省委宣传部王霞林部长亲自挂帅,拍14集电视连续剧《严凤英》,全国播放后,观众说,严凤英怎么唱得那么好听啊?殊不知,严凤英在甘家大院受到昆曲的熏陶,黄梅戏注入婉转流连的雅韵,所以更加动听了!

    1951年,安庆派人来南京,力邀严凤英重返黄梅戏舞台。之后节外生枝,风波不息。无论结婚离婚,甘律之“不但懂得优雅退场,同样知道及时救场”。

    如今,他们结婚和生活过的房间仍完好地保存着,“严凤英故居”的牌匾赫然在目!

    清客年轻余音绕梁

    2009年2月23日下午,乍暖还寒的天气,绵绵细雨无声地洒落。从江苏省昆剧院所在的朝天宫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位于建邺路边上的甘家大院。马路对面是金融票据中心、工商银行大楼、现代大厦,还有迪斯科、ktv,车水马龙——

    就在这时尚与现代的城市中心地带,一垛青砖围墙圈出了“九十九间半”!

    近些年恢复建筑的“甘家大院”面积为九千六百平方米,现为南京民俗博物馆。这是一组具有典型明清建筑风格的古建筑群,从北门的“南捕厅15号”进去,就走进了一段“城南旧事”浓浓的氛围之中。

    遗憾的是,甘家后人、南京昆曲社的秘书长汪小丹远在深圳,不能找她采访,她的表弟袁裕陵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的女儿则为我们当起了导游。

    3月5日,我从北京到南京,和吴新雷老师一起,和汪小丹女士见了面。汪女士说他外公甘贡山就像武训劝学一样,逢人便说昆曲怎么怎么好,曾对她说,小孩子少玩点,多学点昆曲。还说,趁我还在,多学几首啊,我走了,你们就没地方学了!

    汪小丹七岁就跟外公学昆曲,第一次学的是“春香闹学”,九岁就上电视台录音,“外公吹笛子,我唱。”

    汪小丹说,现在每每走进甘家大院,就觉得前辈老人在天上注视着我,审视着我,听我唱,看我演……

    就为这,汪小丹总是忙忙碌碌,为曲社尽心服务,每周三下午,还要去大院边上的府西街小学辅导昆曲,难得给自己放假去深圳看望女儿,不知怎么被那里的曲友知道,就要和她见面,向她求教……

    意味深长“津逮楼”

    甘家大院始建于嘉庆年间,为甘熙之父甘福所造,旧名“友恭堂”。甘熙故居里最让人敬仰的当推“津逮楼”,津逮楼藏书十六万卷,有宋、元版的书,其中包括足本宋版《金石录》,该书现藏于北京图书馆。

    “津”,渡也,“逮”,达到也。“津逮楼”,当是寓意通过读书达到某种境界之意吧。

    可惜,太平天国时津逮楼毁于战火!

    物质的“津逮楼”毁了,精神的“津逮楼”尚在。

    据《南京日报》报道,2004年10月,南京京昆艺术文化研习中心的成员在甘家大院举行聚会,庆祝以昆曲“水磨腔”为名的“水磨”戏曲茶社揭牌。研习中心有四十名成员,多为大学生及银行职员、医生、教师等白领阶层,最小的十来岁,最大的王琴生老人已九十三岁。研习中心负责人汪小丹表示,她希望能够再现百年前甘家大院戏迷票友结社唱戏的联欢盛况。

    多年来,汪小丹为曲社的票友们提供了真诚热心的服务,受到曲友一致称赞和敬仰。甘家大院成为南京昆曲清客的固定聚会场所,每到周六,丝竹之声在古建筑檐梁之间缭绕回旋。

    2008年11月初,为纪念先人甘贡三诞辰一百二十周年,在甘家大院筹办了“甘氏家族戏剧音乐会”,以纪念先人为京昆艺术传承做出的贡献。

    意味深长的是,同是九十九间半,几年中经历了这样的变化——

    先是南京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后来是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现在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清曲甘纹轩

    2013年3月17日,春风暖暖地吹,春雨霏霏地下。曲家甘纹轩先生在汪小丹女士的陪同下,犹如一阵幽兰的清香,悠悠地飘进了巴城老街醐途楼。

    甘纹轩是著名曲家甘恭三的小女儿。尽管她自谦小时候“不成才”,见了父亲“怕”,要“逃”,因为父亲见了就要逮住唱曲拍曲,但毕竟甘家大院往来无白丁,天天是雅曲,才子佳人,上流名士,往往鱼贯进出,在鸿儒雅曲的浸润下,先生终与昆曲结缘,成为清曲大家。

    先生已经八十八岁高龄,却依然是眉目清秀,气韵脱俗。

    为了先生的“雅临”,请昆山曲友过来唱曲,以求先生指导:冷冷的《长生殿·小宴》[泣颜回]第二支,高敏怡的《牡丹亭·惊梦[山坡羊]》,依兰的《西厢记·佳期[十二红]》……

    先生的侄女汪小丹评价说,“中规中矩”;甘先生则更多鼓励,“年轻人唱,真好!”

    我注意到,每当笛声起时,先生便玉指轻弹,一个节拍都不会拉下。倘若有一句没唱完,先生便会提醒:还有一句!

    ……

    请先生唱,先生笑说,不唱不唱,多少年不唱了,“只带耳朵不带嘴,不唱的”。

    汪小丹可谓甘家大院最后的传人了。她一身清雅,干净而纯粹,为了昆曲的传承,苦心支撑着南京昆曲社。她唱了《牡丹亭·寻梦[懒画眉]》一曲,由衷的掌声随即响起。

    禁不住曲友们的期盼和热情,甘先生还是唱了一曲《牡丹亭·惊梦》[山坡羊]。

    曲家清曲,无一丝烟火气,纯之又纯也!

    春雨越下越大,曲会越唱越静。淅淅沥沥到大雨如注,幽雅娴静到余音绕梁。不知是春雨滋润了昆曲,还是昆曲滋养了春雨。雨水,雅韵,润物,润心,润灵魂。所有在场者气息相通,醐途楼从未有过的宁静。

    其实,好几年前就想请甘纹轩先生来醐途楼了。只是先生年事已高,不出远门,但凡出远门,一定是汪小丹陪着。今天能请甘先生来醐途楼唱曲,实在三生有幸!

    最后,合唱《玉簪记·琴挑[朝元歌]》——长清短清,云清水清……

    有谁评论,怕谁评论……春雨绵绵,檀香袅袅,笛声雅韵。

    醐途曲会,奢侈享受!

    为了今天的曲会,特地请著名笛师王建农司笛,更有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中心主任郑培凯夫妇参与,郑教授还是第一次这样全身心地参加一场昆曲的曲会!他的太太鄢秀女士素有学养,她说,回去要将手机铃声改为昆曲,还要安排时间学昆曲!

    曲会完美,意味深长。

    曲会结束时,我陪甘先生看前厅“百岁张充和”的照片,说,甘先生百岁时,我们一定为您举办曲会祝贺!

    先生笑了,鱼尾纹如清曲般化开,美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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