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齐浱懂的很,进入子元宫之后,大队人马并非直冲养心殿找到齐潇护驾,而是来到了楚屏住的青思殿,原本是楚欣梓的寝宫,在她宾天后楚屏就将青思殿变成了自己在宫中的住处,并未做多加整改,只是把破旧的地方稍作修葺。-叔哈哈-
或许是仰仗自己身经百战,一般刺客不会是他对手,又或者对城外十万大军信心满满,本来就静僻的宫殿外更是没有多加防卫,齐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侍’卫,都未惊动驻守在宫中的禁军。
大殿内几盏烛灯投‘射’下依稀的光影,几个‘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公公宫‘女’被突如其来的冷风打起寒颤,稀松睁开眼睛顾不上‘揉’清视线,几把剑刃已贴近了颈脖,冰冷而锋利的剑刃轻轻一挥,像是夜空中的流星划过闪现的银光,轻易取走了几人‘性’命。
把几人的尸首轻放在地面,宫殿上方忽地飘下几个黑影,都是手持长剑刺向齐浱一队人马,无法再顾忌声响,两群人‘混’战开来,黑影的功夫很是‘精’湛,就算是在这幽暗的光线下,动作都是毫无拖泥带水,刀刀致命。
齐浱本来打算偷偷潜入捉拿楚屏,只带了大约有二十多人入殿,只不过一瞬已是死伤过半,而对方行动鬼魅竟然一时辨不清人数,金剑对击,铮铮声早已传到寝房,齐浱咬了咬牙,大吼道:“被人发现,都给我杀!”
早埋伏在外的几百将士拔出长剑冲入大殿,剩余的四千多名则将青思殿团团围住,以防有人暗中脱逃,原本宽阔的大殿被几百人挤得满满当当,而黑影也因寡不敌众,强弩之末的挣扎片刻之后死在大军刀下。
齐浱率先一步冲入寝房,寝房正中央,一个七尺麒麟榻四周垂下青白‘色’帷幔,房间的四周放了几颗东海夜明珠,齐浱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张麒麟榻。
一个常年征战的习武之人怎么都不可能熟睡到不被刚才的声音吵醒,但是这房间又奇怪的很,没有任何凌‘乱’出逃的样子,连榻周围的帷幔都是完完好好的垂挂在侧。
从手下那里拿过一张弓,搭上利箭瞄准‘床’榻‘射’入,听到一个低沉的闷哼,分明是‘射’中了里面的人,难道楚屏真是因为劳累而未被刚才的声响吵醒,连忙上前要去掀开帷幕,手刚触到帷幕就感觉到一股剑气‘逼’人而来。
侧身躲过,一个男人从里面提剑而出,而他的右肋部还‘插’着刚才齐浱‘射’出的利箭,被刺伤的左肋让男人行动滞碍,轻而易举反手将他长剑打落,压倒在地。
被擒下的男子只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就算齐浱从未见过楚屏,也马上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是什么时候对方察觉出自己的行踪,一开始?还是闯入子元宫被人发现,早有防范。
不妙得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一把抓住了男人的领口问怒吼:“楚屏在哪,说!”
男人冷笑,抿紧双‘唇’眼睛死死盯着齐浱,几滴黑血从嘴角滴落,没有吐‘露’半个字便服‘药’自尽了。
一把推开气绝的男人,齐浱转身奔向外面,不安的情绪搅动五脏六腑,额头与手心瞬间泌出冷汗。
养心殿静宁的气氛被一个脚步声打破,齐潇抬起头正好看到被几人簇拥着前来的男人。没有事先通报没有请安,敢如此明目张胆半夜来访的人,也只有这个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枔王。
半夜来访,必有要事。
楚屏直径走到齐潇面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摆手让身后的‘侍’卫退出殿内,颇有种远道而来友人秉烛长谈的意味。齐潇动了动双眉,不动声‘色’的放下文集,端起放在一边的茶盅,用杯盖轻轻刮去漂浮在上面的茶末,对眼前不请自来的男人熟视无睹。
殿内安静的很,只听到杯盖刮碰杯沿的声响,一直到齐潇放下手中的茶盅,楚屏仰起头气息略有不稳的呼出一口长气。
“陛下始终不愿在册立诏书上钦玺,臣本想多待些时日您便可回心转意,没料到陛下倒是自留了一手。”
“朕与你为舅甥,册立乃*逆理,天理不容。”齐潇毫无畏惧的把目光投去,“若枔王愿就此收手,朕可念你这几年的功劳既往不咎。”
比起齐潇严峻的神情,楚屏表现的很是淡然,听完了她的话,反而笑着摇起头,殿内的‘侍’‘女’早被遣走,楚屏苦恼的看着手边空空的茶几,有些无奈。
“*逆理?那么陛下和宜和公主呢?”
此话一出,齐潇的眉间不由一紧,冷着脸道:“枔王此时还不忘为朕担忧,实谓感动,不过朕认为,你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考虑自己的事情罢。”
“呵,当年陛下第一次上朝的情景臣还历历在目。”转变了话题,楚屏眯起眼睛真像回忆起十多年前的时候,“当时你坐在龙椅上,我站在你身边,看到你后背不停的颤抖。”
不知为何楚屏会提起那件往事,齐潇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听着楚屏接下去的话,“欣梓曾让我护你十年。”听到楚欣梓的名字齐潇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些,皱眉将视线移到一边,楚屏自顾自道,“她为了那‘女’人负了我们所有人,但世间最让她牵挂的人是你,不惜下跪苦苦哀求让我护你十年。”
齐潇记得那天的事情,瓷瓶碎裂的声音和怒气冲冲的楚屏,那次之后再见楚屏,全然像是换了‘性’情,变得冷酷无情喜怒难测:“枔王不负母后托福,的确将朕照顾的很好。”
对齐潇话语的讥讽和挖苦置若罔闻,楚屏冷哼了一声:“她倒好,一走了之,护你十年,她可是有考虑过我!”楚屏的手紧紧拽在一起,情绪不受控制让面目狰狞起来,咬牙切齿的瞪起双眼:“你不过是那齐杗的孽种!”
听到如此羞辱齐潇猛击案面怒斥:“放肆!你如此口出狂言,小心朕不念旧情,赐你大不敬之罪。”
对着齐潇愤怒的双眼楚屏大笑起来,“要不是这双眼睛,要不是……”楚屏从椅子上站起,一步步走近齐潇,不再隐藏自己鄙夷的神情,“我早就想杀了你。”
‘抽’出挂在身后墙上的长剑,齐潇右手握剑指向楚屏,“你当年毒害先皇先后,现又谋权策反妄图篡位,朕这就可杀了你。”
看了看齐潇手中的剑刃,离自己不过几步远,楚屏不屑的别过头:“篡位?若真要如此,我又何苦等到现在。那‘女’人本就该死,要不是她,欣梓何必屈居下嫁给齐杗,又何必甘愿深锁宫中,舍自由之身。”
“至于齐楔,他早容不得启王一族,你尚年幼他自然不会多虑,倘你锋芒毕‘露’暂‘露’头角,岂还容得下你。欣梓让我护你,我这不是做到了。”楚屏摊开左右手掌,抬头看着巍峨华丽宫殿,“让你成为了一国之君,你难道不应谢我?”
齐潇怔怔的看着楚屏,时喜时怒自问自答,有时像个长辈一般谆谆教导的语气,有时又暴躁的凶狠恶恶:“你明明只要乖乖听话就好,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你为何总要忤逆我?”楚屏看着齐潇的眼神,就像是对着不成器孩子的责备,“欣梓是这样,你也是。”
话说到一半听到外面打斗的声音,楚屏转过头皱起眉,喃喃道:“不过你终究替代不了欣梓,无人可取,我杀了那‘女’人,到头来却是我害死了欣梓……”楚屏收回涣散的眼神,用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和下摆,刚才瞬间显‘露’出的软弱与动摇都消失不见,恢复了往常文质儒雅又器宇轩昂的将军。
齐潇手中握着的剑没有放下,微微抬起下巴道:“是你自‘私’自利害了所有人,到现在你依旧不会得到你所想要的,就算你可以活着踏出这里,辰王大军定不会放过你。”
楚屏向后退开几步,与齐潇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眼神晃晃不明,苦笑着说:“让你同我陪葬?不过如此,欣梓真该不原谅我了。”
说到这里,楚屏表情黯淡下来,他已是不‘惑’之年,高权极位改变不了他日渐衰老的体格,这会他更像是一个老人,沉默着回首一生的往事,有‘惑’或不‘惑’,有悔或不悔,都是他这样一步步走来。
前十年为了那句承诺,在思念转化为绝望,绝望占据整个躯体之后,所有的恨或者爱都扭曲为一种偏执的感情,而这种矛盾又浓烈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了齐潇的身上。
他想毁了她,只要见到她,就会想起自己是如何被抛弃又如何被人背叛,但是他又无法狠下心,因为每次对视都可以在她眉眼之间,看出那个日夜思念之人的依稀轮廓。
将她推上权力的巅峰,又让她亲尝孤独无依的滋味,保护她,毁灭她,想要杀了她最爱的人,让她体会同自己一样的感受,楚屏自然的认为这只不过是母债‘女’偿。
在一切临近崩溃时,楚屏收手了,并非什么良心发现,而是害怕,到时和齐潇两人走下黄泉路,该如何向楚欣梓‘交’代。
齐浱的大军已把外面零散的‘侍’卫压制,楚屏双手负在背后走出养心殿,在石阶之上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数千将士,‘露’出惯有的笑容,抬起头对着墨‘色’夜空轻声问道:“如此,还会怨我吗?”
天崇十四年,枔王暴毙,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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