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腊梅的主治医生很仁慈,他让彭万里赶紧把身上带的钱交到财务上,然后赶紧回家筹款子,还很热心地找了位卖血队的大嫂帮助照料向腊梅母子,解除了彭万里的后顾之忧,彭万里交了钱,就火急火燎地赶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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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万里上得班车,寻了个座位坐下后,那些不成熟的筹钱方案又挤进了他的脑子,就在他莫衷一是的排除这个,否决那个的时候,耳朵里又塞进一句蹩脚的普通话:“这里还有人吗?”彭万里只是无油无盐的摇了摇头,并没有抬头看一眼询问者,过不久,那个蹩脚的普通话又钻进了他的耳朵:“小哥,看你忧锁眉峰,脸罩愁云,眼圈青黛,肯定有些不开心的烦恼,可否说出来,或许老哥我能帮一点呢!”彭万里这才转过头来,看了看他身边的不速之客,只见这个人是这样一副形象:身上穿着一件皱皱巴巴的廉价衬衫,裤子也像是从牛嘴巴里抢出来的,腿上放着一个没了拉链的黑色人造革皮包,皮包里的衣服质料和穿在身上的差不多,只是颜色略有不同,脚上的塑料凉鞋很可能是从回收站买来的,再抬头看看,只见这位老兄头上戴着一顶辨不出颜色的博士帽,鼻梁架了一副价值两三毛了太阳镜,脸色很黑,还留着几缕山羊胡子,看不出真实年龄,手里拿着罗旋盘,活脱脱一个看风水走江湖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又待不理,但别人好意相询,这样岂不失去了礼节?
反正他即将倾家荡产了,这位骗子老兄不可能从他彭万里身上骗走什么了,说出来,还能博取他一点廉价的同情,于是就把自己的不幸和盘托出,那位骗子老兄果然有些过人本领,他听了之后,捋着山羊胡子说:“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不过也有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的说法,依老哥我来看,小老弟印堂有紫色隐现,定有贵人相助,老弟还请宽心,说不定贵人还会不请自到,替你排忧解难!”彭万里听了这番话,真恨不得扇他几个耳光,但想到这位骗子大哥虽是胡言乱语,倒也没有恶意,也就忍了,那位骗子大哥还要喋喋不休地问彭万里一些有关长潭镇的情况,彭万里懒得开口,多以身体语言应对,问他是不是镇上人,他只点点头,问他家里有几个兄弟,他就伸一个手指头,问他长潭镇周围木材多不多,河里能不能放排,竹木检查站有没有熟人,他只说一个字:多,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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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大哥说:“看得出你老兄是个诚实人,不过你不该把我看作江湖骗子,说不准我就是你命中的贵人!好啦,小老弟,放心睡一会儿,到点了我会叫醒你的!”四个半小时的车程,骗子大哥聒噪了三个半小时,不过即便没有他的多嘴多舌,满肚子愁闷的彭万里也不可能睡得着,当下假装睡觉以求得耳根清静,到站了,骗子大哥果然拍了拍彭万里示意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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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万里一下车就想直奔他四姐家,骗子大哥一把拉住了他:“你四姐夫最多给你贷两百,他家新近又翻修了房子,又能给你借多少呢?还不如回家等贵人的好,再看你,虽然步履匆匆,但脚下飘忽,显见得你已饿极了,不如这样,老哥做东,先喂饱了肚子,再作打算。”彭万里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昨天中午吃了饭的,饥饿感立时强烈起来,自己反正已是待汤的死猪,不怕他骗技高超,乐得宰他一顿再说。于是就跟着骗子大哥进了饭馆,骗子大哥确实能耐,他几乎把饭馆里的荤菜点完了,饭店老板疑疑惑惑地看着骗子大哥,只因彭万里是熟人才没刁难,骗子大哥自然心知肚明,在那没拉拉链的皮包里一阵摸索,摸出了三张大团结来,一甩手递给老板:“够了吗?少了,还有,上菜要快!我这小老弟可是饿坏了!”老板接了两张连说:“快快请坐,够了够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这个眼睛早该卖给小孩当玩具了!”
骗子大哥拉彭万里坐下,然后才对满脸狐假的彭万里说:“小老弟,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作江湖骗子,这说明我的演技是一流的,实话告诉你,我是做木材生意的,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才不得不这样的,我想找个牢靠一点的做我的代理人,俗话说,小心行得万年船,前两年我和我哥在临县做木材生意,他张扬,我谨慎,结果他被骗得血本无归,我却发了点小财。(
校花之贴身高手)今年,临县的木材商多了,木材紧张起来了,我想开辟新的货源基地,就来你们县了,但看到你们县交通条件太差,运费太贵,有些乡镇木材虽多,转运花销太大,没什么赚头,我就到你们这里来了,你满腹焦虑,没有留意我说的话,我想一个如此顾念妻儿的人一定诚实可靠,所以我决定让你做我在这里的代理人,所以你 也就没必要为那七百多元医疗费忧心了。(
霸道少爷的倔丫头)好了,放心地吃吧,吃饱了喝足了,我得先拜见伯母,再看看哪里可以作木材的收集地!”彭万里说:“承蒙大哥看得起,又仗义解囊,我家就在河边,门前有一块滩地,不宜种植,尽可堆放木材,真抱歉,还没请教大哥尊姓大名呢?”
“那感情好,我姓林,名运周。以后就叫我林大哥吧!”当下两人吃喝毕就去了彭万里家,林老板看了彭万里家门前的场地,果然适于堆放木材,编扎排筏,大喜过望,打开黑皮包,取出几件旧衣裳,里面就露出了十沓赞新的大团结,林老板随手取出几沓,交给彭万里,说:“这是你今年的工钱,场地租赁费,我在这里的伙食费!不过你放心,我对吃喝不讲究,家常饭就行,我还有个不近情理的要求,伺候你娇妻爱子的事要交给伯母了,你得留下来,你得马上开工,下边还有几个客户等着要货呢!”
“林大哥,你不说, 我也只能让我妈去伺候我老婆,我家的秧还没插,地还没耕,洋芋也还没挖,农活多的我都忙不过来,收材料怕得押后个把月!我也晓得,你给我那么多钱,是酬大于功,如果我能长期替你效劳,那没什么,以后少拿工钱,要是合作时间短,我会想办法还你!”
“都什么年代了,我的小老弟,还死守着那几亩田地?不过,我看重的也就是你这诚实,我告诉你,你们一家人辛辛苦苦干一年,把所有的收入都折算成钱,包括吃的喝的,看看有没有一千?跟我干,你一个人大半年时间就赚了一千,还耽误不了你多少农活,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家最多不过五亩地,你帮我打下手,三天就把秧插了,锄草,挖洋芋,不是我的强项,你找那么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三天之内搞定!我们必须尽快开工,一个月内我必须运一批木材下去,要不然我就惨了,老弟,我是按劳付酬的,要是生意好,报酬还会增加的!”
林老板果然是插秧能手,一天能插一亩多,三天果然就解决了,有钱好办事,锄草挖洋芋很快也完工了,接下来是收木材,因为是现钱,价格又公道,很快就收足了四支中等木排的木料,又因为下边竹木检查站站长是彭万里的同学,意思意思就可以了,所以一场夏雨,四支木排就顺顺当当地运到了林老板的老雇主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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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板的第一笔生意是做成了,但麻烦也就来了,要知道镇政府的林站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本来是想趁林老板请人扎好了木排下手的,如果按正常的放排程序,是要在涨水后第三天,水势稍退之后再放排下水的,谁知道林老板他们在雨一停,大水没消退的第二天就起排出发了,这是相当危险的,但为了不违背合同,也只得冒险了。前两道关卡都是彭万里的同学当站长的。彭万里曾经想做水上买卖,去年腊月先后拜访了两位站长,给两位站长和他们的部下送去了160斤上好的包谷烧和一些野味,没曾想这回还真用上了。
第三关上出了点小插曲。因第三处关卡是两县交界处,没法疏通,但利用时间差也就可以畅通了,彭万里虽是初次出道,但秀才不出门,可知天下事,自然知道个中的奥妙,只要上游的两处卡子不打电话,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过去的。本来一路上水流湍急,排行得飞快,在三道关卡上完全可以打个时间差的,可是,第三关上边里许处,有一处回旋水,仅靠舵工摇橹是根本无法过得去的,且还很危险,得有人上岸拉纤,这就要浪费相当长的时间,偷关就可能成为泡影。彭万里默祷“狂飙为我从天落,狂飙为我从天落……”老天偏也从人愿,果然也就挂起了大风,且还是顺风,排队偷过第三关的时候恰好黎明时分。林站的哪里晓得这里边的小窍门?林站的工作人员有人主张给下面的检查站打电话,站长说:“肥水部落外人田,他彭万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所以,当林老板率领排古佬们一回到镇上,林站站长就率领两名部下就找上门来了。
彭万里因为急着捞钱给在医院的老婆、儿子交医药费,一时疏忽了这个环节,如果给林站的敲上一棒,他自己无非拘留上两三个月,但这样一来,他就太对不起救了他老婆和儿子的命的林老板,彭万里惊慌失措。林老板反倒没事人一般,他一边和林站的人招呼着,一边从那没拉拉链的皮包里翻出几页纸来,递给林站站长,林站站长看了,就没了进门时的那气势,很平和的说:“既然你手续齐全,我们可以不罚你们的款,但起码的育林费是要交的!你为什么要偷漏呢?”林老板说:“这真对不起,我是眼看合同期限就要到了,心里一急,就把起码的手续给忘了,这就补上,这就补上,走,咱们在镇里的馆子里摆上一桌,算我给各位陪个罪,行否?”
“看你是个守法商人,不是投机倒把的奸商,既然你们给我们面子,我们又怎能不给你们面子呢,就这样吧!”彭万里接过那几张纸一看,是省市县三级林业局的红头文件,彭万里悬着的心才又放回了肚子里。接下来的情况是酒杯一端,政策放宽,加上林老板商海里浸泡了好几年了,自然精通舍小本,赚大钱的道理,利益均沾的妙处,于是皆大欢喜,尽欢而散了。林老板自然也就在小镇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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