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一十二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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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儿,跟我去山上挖冬笋,趁这几日还晴着,能晒些笋干。”苏林氏背上竹篾背篓,叫着小孙女。
苏念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竹篓,默默跑去墙角拿了两把小铁锹,跟上苏林氏的脚步,向山上走去。
不过初冬,小县城就已经很冷了,湿冷湿冷的,透过衣服皮肤,直达骨头。苏念身上穿着的冬衣是苏林氏将自己的冬衣改小的,衣服的袖子又宽又大,尽管里面已经穿了三件夏衣,苏念还是觉着冷。
自从春天穿越到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经历了夏与秋,她能明白苏林氏真心实意的疼爱,和竭尽所能地为苏念撑起一个家的艰辛。
春天的那次落水事件,让苏林氏与苏大宝家再无往来,平日吃穿用度也全靠苏林氏下田上山挣的一点钱,苏念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她所会的那些,在这里是一点用都没有,好在她适应能力强,原先的苏念又是个闷葫芦,才得以不被苏林氏发现她是个冒牌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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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林氏带着苏念爬到半山腰的竹林,教苏念辨认竹笋后,在一旁快速的挖起来,她要赶在竹笋变老前回去。
苏念看着自己的小手,悄悄叹了口气,用心挖着。第一次挖笋,苏念一铁锹下去,便将笋从中打断,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已经变成两节的笋从土里挖出。
新鲜嫩白的笋横躺在地上,白白胖胖的样子让苏念嘴馋,咬了一口,清爽脆甜。
苏林氏正好回过头看到,对她微微笑道:“你个小馋猫,好歹等洗干净了再吃!”
苏念抱着笋,对苏林氏眨眨眼,将笋放到一旁,开始挖下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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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的身子又小又弱,没挖几下,苏念就累的坐在一边直喘气,用竹叶当扇子扇着,看着苏林氏一个接一个的挖着。
这样瘦弱的身子骨,在这样的乱世里,怎么经得起风雨,苏念用小铁锹撑着跪了起来,继续挖笋。
大约到了正午,苏林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午餐,两个野菜烙饼和两个地瓜,招呼苏念过去吃。苏念看着发红的掌心和脚边少的可怜的冬笋,垂头丧气的走过去,之前自己买冬笋来吃时,都是买已经去了壳的,回家洗洗切切就好,哪用这么麻烦,这笋好吃,挖笋却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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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人不计较泥土,席地而坐,拍拍手就拿着东西吃,苏念刚穿越来时不习惯,这会却是麻利的坐着,伸出手拿烙饼。
苏林氏厨艺好,普普通通的菜,到她手上便有千般变化,那烙饼烙的金黄酥香,黄澄澄的表皮下包着绿油油的野菜,一口咬下,满嘴清香。苏念最是喜欢烙饼,却吃怕了地瓜,自从自家地里的地瓜熟了,除去拿到圩市上卖的,剩下都自己吃。
地瓜蒸熟后,香甜可口,可也经不住天天吃。苏念将吃不完的地瓜藏到自家地下的小小储藏室中,那储藏室是苏强还在家时挖的,很简陋,用几根细小的树干撑着,苏念每次下去,都怕这里塌了,把她直接被埋了。
短暂的午餐时间过去后,苏林氏将苏念挖的几根笋放进背篓,看了看她发红的小手掌,摇摇头,让她到一边采香菇去,自己则抓紧时间挖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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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弃的苏念,拿着小铁锹左看看右逛逛,慢慢的走出了苏林氏的视线范围,向山林深处走去。
远远的传来一阵流水声,苏念快走几步便影影约约看到一条小溪,溪上有一几个木墩子,想来是有人为了过河做的简易木桥,再走近一些,苏念看到了一座小木屋,同时也看到了木屋前几个男人正在做竹排。
苏念正准备转身离开,木屋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两个男人,她惊讶了下,决定换个更安全的地方继续看下去。
从小木屋走出的两个男人,一个瘦瘦高高,带着眼镜,穿着灰色长衫,年纪不大,看起来很像教书先生;另一个苏念认识,是本地警察署的署长,人不高,胖胖的,经常笑眯眯的,每逢圩市最喜欢赶圩,叫林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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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在这能做什么呢?苏念躲在草丛中,第一次觉得身子小是件好事,随便一躲,谁都发现不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竹排上载着几个木箱子,前后坐着一个人向下游划去,林署长与那个灰衫男子也带着剩余的人从对面的小路离开。
苏念又耐着性子等着,抓了一只蚂蚁,丢进她刚刚用小树枝画的圈圈里,看蚂蚁一圈一圈的绕着,数到第100圈后,她将蚂蚁放出来,从草丛后面走出,拍拍身上的落叶,小心翼翼的走向木屋。
过木墩时,她尽量小心不碰到水,走到木屋前,还特意检查了下,衣服上鞋子上有没有树叶和杂草,都没发现,才小心地走上前,木屋的门被一个大铁锁锁着,苏念看了看,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向里看。
屋里摆满了一箱箱的橙子,最底下一层却都统一用布遮着,里面飘出一阵阵果香,其中却夹杂着其他味道,苏念想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木屋,原路返回时,她发现了一段长满青苔的树干,上面满是香菇。
苏念找了几条藤条,编了个小篮子,装了满满一篮的香菇,打算回家时,才发现奶奶苏林氏并没有在竹林里,而她不记得下山的路了。
苏念想到各处找找,却又怕奶奶来找时,两人错开,索性就坐在原地等着,时间慢慢流逝,她开始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恐惧,就好像刚刚穿越来时的惊慌。
那个世界怕是回不去了,这个世界自己又该如何生存,如果只是呆在山区里,应该是安全的,从那个世界的历史课本里得知,侵华日军并没有进入闽北山区,只在沿海一带活动,可是按照时间推算,这会应该是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以后了,越来越乱的世道,越来越糟糕的中国,马上就要遭遇史上最惨痛的战争了,而这一切,她无法改变。
苏念坐在地上不断想着,那些曾经只存在在历史课本和各类史实资料中的事件,都将在她身边一一发生。
“念儿!苏念!”远处像是传来了喊叫声,苏念站起身,将过去的事与未来的事都放下,现在的事才是她最关心的。大声喊了几句,“我在这!”,没多久,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张理原本正在家里备课,苏林氏急急到来,请求他帮忙找苏念,他与苏念的父亲苏强是好友,曾经一起在省城上学,只不过苏强留在省城经商后,他选择回来教书,顺便时常帮衬着苏家的祖孙俩,苏念落水时便是他救起来的。
张理匆匆忙忙的上山,来不及换衣服,一同跟去的还有七岁的儿子张天瑞,家里只留下妻子佩云安抚苏林氏。
苏念一见张理,就知道奶奶一定以为她失踪了。“念儿,你跑哪去啦?你奶奶很担心你的。”两人都还未开口,便见张天瑞跑到苏念身边问道。
苏念低下头,举起一篮子香菇说:“奶奶让我采香菇去了啊。”
张理接过篮子,温和的开口:“没事就好,我们快下山吧。”
张天瑞见苏念点点头,主动牵起她的手,向山下走去,苏念想要抽回手,又想着这么大的孩子牵牵手也没什么,就也随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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