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春柳熬了药端进来侍候蒋梅娘喝下,扶着她躺下。(
谋妃当道)须臾,屋外传来一女声,似在说些什么,零星脚步声渐近,她刚撑着手坐起来,便看到肖氏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夏妈妈和两个陌生女子。
“奴婢春柳给三太太请安。”春柳赶忙上前请安。
蒋梅娘也掀开被子下床,行礼,“给母亲请安。”
“身子才刚好些,怎的就下床了呢?”肖氏几步过去扶着她在床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道,“气色果真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许,不然你爹回来我还真不知如何跟他交代。”
“屋里怎么这么冷?”肖氏搓了搓手臂,环视一圈,而后盯着春柳,沉声喝道,“你是怎么侍候七小姐的?天气这么冷,怎么也不知道给七小姐生个火?”
春柳一惊,低头,小声道,“奴婢……”
“咳咳……”蒋梅娘轻咳两声,截断春柳,嗓音嘶哑道,“都是女儿不争气,身子时好时坏,春柳整日忙着照顾我,所以……所以忘记过去领炭了。母亲不要责备春柳,要怪就怪女儿好了。”她说的小心,说完更是低下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你好容易死里逃生,母亲宠你疼你都来不及了,怎么舍得怪你?”肖氏摸摸蒋梅娘清瘦的脸,怜爱道,“当日送你来这边是怕你被吵着,不利养病,如今……唉,你病了我原该好生照顾你的,谁知你五姐姐也染了风寒,府里事又多,我实在脱不开身,七儿不会怪母亲吧?”
蒋梅娘乖巧地摇摇头,肖氏笑着,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慈爱道,“就知道七儿懂事乖巧。(
能御天下)难怪众兄弟姐妹中,你爹最疼爱你。”说着,转眸吩咐道,“夏妈妈,赶紧叫人送些炭过来,屋里这么冷,没有火七小姐怎的受得了。”
“是,老奴这就去。”夏妈妈福了下,转身往外面去。
不着痕迹地从肖氏怀中退出来,蒋梅娘指着进来后一直站在一旁的两个陌生人,茫然道,“母亲,这两位姐姐是……”
“这是锦绣坊的师傅,过年了,请她们来给你们量量身子,做两身新衣裳。你五姐姐、六姐姐、八妹妹都量了身子,现在过来给你量。”肖氏退到一旁,一脸和气道,“有劳两位师傅了。”
蒋府小姐住在下人院子已是不妥,肖氏怎么会将外人带过来,就不怕她们将看到的传出去?再说夏妈妈午膳前不是才过来给她量了吗?蒋梅娘虽然奇怪,却还是依言站起身,由着两位师傅给她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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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好尺寸,两位师傅将物什收进木箱,问清她喜欢的款式花样,由夏妈妈送她们出去,肖氏则留下跟蒋梅娘说话。
约莫小半盏茶时间,肖氏起身离开,临走时说她身子既然好了,明儿个派人过来送她回水云苑。
蒋梅娘扶着春柳缓缓站起身,步下脚踏板,福了下,望着肖氏盈盈笑道,“谢谢母亲。”
春柳送肖氏出去,蒋梅娘跛着脚拿过矮凳坐在火盆前,用铁钩随意拨弄着炭火,炭火哔剥有声,时不时炸开些火星子,只是一瞬又消失无踪……
天下有六国,东边有东莞国,西边有宁国,北面有楚国,南面有周国,她现在所在之地是西南边的普国。普国算不得强盛,却是山明水秀,风景如画,国泰民安。
现在是天佑二十三年,当今圣上南宫胤,勤政爱民,赏罚分明,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
蒋家几代为官,已逝的蒋老太爷曾位列丞相,跟先皇是至交好友,深得先皇倚重,先皇驾崩之时颁下圣旨,封蒋老太爷为太傅,辅佐新皇南宫胤。南宫烨胤亦对他敬重有加,蒋老太爷去世,加封他为忠勇侯。
蒋家门庭富贵,却是人丁单薄,产下的孩儿不是病死便是夭折,或是意外身故。(
总裁独宠:爱妻成瘾)蒋老爷子有三房妻妾,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三个,直到蒋靖和这一代,人丁才又兴旺起来。
除肖氏产下不久夭折的二小姐、慧姨娘生下活了一年的三小姐,还有方姨娘娘胎死腹中的龙凤胎,其他均存活了下来。
‘她’的父亲蒋靖和,是蒋老爷子三子,当朝廷尉,九卿之一。蒋靖和除肖氏外,有五个姨娘。‘她’的娘云氏,是蒋靖和第四个娶进门的,六年前已不在人世。而蒋老夫人在蒋老爷子去世百日后,不知何为,突然搬去了紫云观。
“春柳,你在做什么?”蒋梅娘看到自回来后便忙着收拾衣物的春柳,不由诧异。
春柳嘻嘻一笑,笑容里盛满欢愉,她边收拾衣物边回答道,“小姐不记得三太太方才说的话了吗?三太太说明日派人过来接小姐回水云苑,奴婢先将衣物收拾好,免得到时慌乱。”
“能回水云苑你就这么高兴?你很想回水云苑吗?”蒋梅娘拨弄着炭火,随意问道。
蒋府的少爷小姐七岁起便分了院子,少爷们各住一院,小姐们则都住在水云苑正。
“奴婢高兴,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小姐。(
龙帝凤皇)”春柳过来道,“奴婢是丫鬟,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已经知足,可是小姐不同。小姐是蒋府七小姐,哪能一直住在下人院子里?就算小姐肯,三太太也不会同意的。”
蒋梅娘放下铁钩,抬眸看着春柳,道,“若我告诉你,我一点不想回去,你会不会很奇怪?”
看到春柳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眼神中反露出些难受心疼。蒋梅娘浅浅一笑,漫不经心道,“春柳,你说三太太疼我,是真的吗?还有,你觉得我真的是蒋府七小姐吗?”
如果她是,为何她醒来当日被肖氏安置在下人院子里?如果她是,养病三个月里,为何除了三少爷蒋毓麟和八小姐蒋毓瑾来看过她几回,其他人均置之不理?如果她,为何下人看到她非但不行礼,反而唯恐避之不及?
春柳心下一慌,倏然跪下,握住她的手,脱口而出道,“小姐,您记得,您没有失忆是不是?”
蒋梅娘看到春柳表情里的激动和欢喜,不忍让她失望,却还是摇摇头,道,“依稀记得一些,并不完整。”却足够让她了解一些事情。
春柳失望极了,只是一瞬,她又展颜笑得灿烂,不记得也好,免得小姐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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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握着春柳的手,蒋梅娘道,“春柳,我不太记得从前,你却记得。你知道三太太对我并非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奴婢不是有意欺瞒小姐的。”春柳想了想,如实道,“周御医说小姐治不好时,三太太怪奴婢没照顾好小姐,要打死奴婢,又怕老爷回来治她的罪,所以警告奴婢若老爷回来问起就说小姐是不慎失足掉下悬崖。没想到小姐死里逃生,又活了过来。小姐虽然记不得从前,奴婢怕三太太对小姐不利,也怕小姐难过,所以才这么说的。”
她不是真正的蒋梅娘,未经历过她所经历的,心下却是难受。不为其他,只因她也曾经历过她所经历的,感同身受。只不过,从这一刻起,她绝不会重蹈自己和蒋梅娘的覆辙。
“小姐……”见蒋梅娘久久盯着炭火,神色哀伤,春柳心疼,忍不住轻声唤了声,而后拥着她,宽慰道,“小姐别难受,以后奴婢都会好生保护小姐,不让小姐再受半分委屈。而起老爷就快回来了,老爷向来疼爱小姐,一定会为小姐主持公道的。”
蒋梅娘点点头,任由春柳抱着,静默看着一处,许久,她推开她叮嘱道,“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记得从前,包括爹。”
总觉得小姐活过来后跟从前不太一样,以为是自己错觉,现在她可以确定小姐的确跟从前不同了。从前的小姐没有那样的心思,更不会说刚才些话,只一心想着如何孝顺三太太和老爷,如何对其他小姐少爷好。
可小姐为什么连老爷也要一块瞒着?春柳点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告诉任何人。只是……要继续收拾吗?”指了指收拾了一半的衣物。
肖氏是真的要她回水云苑还是权宜之计,现在还两说。蒋梅娘道,“先放回原处,明儿个再说。”肖氏待她并非真的好,方才的举动,只怕也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如她所料,第二日肖氏非但没有派人接她回水云苑,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春柳气得不行,在屋内嘀咕了一上午。蒋梅娘倒是无所谓,只是看到春柳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俊不禁。
小年一早,芳信过来传话,说老爷大概晌午能到,三太太念她大病初愈,允许她不必出去相迎。
离晌午还有小半个时辰,蒋梅娘才从床上下来。洗漱后,她薄薄扑了层粉,遮住脸上的苍白。看着镜中的自己,五官精致,身形高挑,十二岁,看起来却像十四五岁,右边内侧眼角下有一颗朱色泪痣。她上身穿淡紫色对襟襦衣,下身着同色棉裙,裙上绣着些白色小花,清新而淡雅。
她曾因为是女儿身,被家人嫌弃。而蒋梅娘,因为这一颗泪痣被视为灾星,不祥人。
主仆二人到时,肖氏领着慧姨娘、刘姨娘、方姨娘、玉姨娘、大少奶奶晁氏、几位少爷小姐,各屋的妈妈丫鬟早早候在大门外。雪虽说昨儿夜里停了,却是冷风呼啸,冷得不行,她们边揉搓着手边翘首以盼。
“七姐姐!”
随着八小姐蒋毓瑾一声惊呼,众人转头看去。肖氏过去,轻声责备道,“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就行了吗?怎么出来了?万一再冻坏可怎么好?”
“母亲不让七儿出来,是母亲对七儿的疼爱。可是爹出门办差,如今回来了,哥哥姐姐们都来了,七儿哪能继续待在屋里?”蒋梅娘微微笑着,道,“母亲无需担心,七儿没事。”
肖氏道,“难为你如此懂事,也不枉你爹平常对你的疼爱。不过,若觉得哪里不舒服,千万不要勉强。”
蒋梅娘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回答,听到侧边传来一声冷哼。
“爹回来了,爹回来了!”八小姐蒋毓瑾指着往这边驶来地马车,蹦跳着,欢呼道。
蒋靖和扶着小厮的手从车上下来,肖氏赶忙领着众人上前行礼问安,接着各屋妈妈丫鬟行礼问安。
“身子如何了?天冷,怎么穿的这么单薄?”蒋靖和扶起慧姨娘,替她拢了拢斗篷。
慧姨娘莞尔一笑,“老爷记挂,妾身很好。”
“爹,您可算是回来了,您不知道女儿有多想您。”五小姐蒋毓茹扑进蒋靖和怀里,撒娇般望着他。
“爹这不是回来了吗?”蒋靖和笑拍了拍蒋毓茹冻红的脸颊,拨开她,走到蒋梅娘跟前,慈爱道,“七儿,身子可都好了?”
“见过爹爹。”蒋梅娘福了下,起身道,“女儿已经好多了。只是爹爹出门办差还要记挂着女儿,是女儿的不是。”
“什么是不是,只要你好好的,爹就安心的。你的腿还没好利索,走,爹抱你进去。”说罢,不理会身后众人,蒋靖和抱起蒋梅娘直径朝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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