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到晚上，佣人们一直忙碌着，在我面前来来回回的绕得我直心慌。按照我爸爸的吩咐，家里被装饰得十分喜庆，单是房门上的大福字就不知贴了几十个，还有很传统的窗花、对联、生肖画等等。我是不大喜欢这些东西的，素来追求简约，总觉着一团团红艳艳太眼花缭乱了。不过我妈倒是兴致很高，自打从书房出来，就一直帮她们参谋着哪幅年画好看，贴在什么地方合适。
家里本应该只有我们四个人的，即使装扮得再花哨，也盖不住寡言少语的冷清。可是爸爸有硬性规定，也应该算是福利了吧，我们家的佣人夫妻双方必须同在我家工作。他们的孩子从幼儿园至大学都是免费接受教育的，爸爸还买下别墅园附近的一幢小区住宅分配给佣人们安家。这样的厚待使每个人都心存感激，老实本分地为我家工作，有的一干就是几十年。
所以一到过节，我家就好比是十几个家庭的聚会，想不热闹都难。佣人们的孩子年龄不等，大的都已各有家室不再回来。和我相仿的也有几个，虽然之前年年这时都能见面，但毕竟客有拘束，就算聊起共同话题来也略显局促。还有些小东西，屋里大部分空间回荡的就是他们的声音了。其实佣人们对孩子家教很严格，特别是在我家时的礼仪，不过我爸曾杀鸡儆猴地训斥管家，“干什么让小孩子们都老老实实坐着，难不成你这个老朽想蹦蹦跳跳给我看！”自那以后，每逢过年，谁都不再管孩子们了，任由他们折腾，而孩子大了又自然懂了规矩。
负责厨房的几个大妈大婶很是下功夫，早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都说再优秀的大师也比不上了解食客的小厨，她们做的菜就十分对我们的胃口。爸和路启远还没回来，她们会把握着速度，既不会提前做好使菜凉掉，他们回来后也不会等太久。肚子空空的，我是忍不住被香味勾到厨房去了，有几个冷菜已经完成。
“又不乖，罚你今天晚上不许和大家一起……”听着像是张姐特意压低嗓子的训斥。
随后便爆发出一声嘹亮，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是少兮姐姐先偷吃的……”后面的话因为哭声听不清了，不过大家都顺着小胖的手看向我，而我嘴里叼着的鸡骨头还没来得及销毁掉，顿时脸上一热。
“小胖，姐姐胃不好，中午又没吃饭……”张姐见我尴尬，忙找理由为我辩解。
我索性挥手，一嗓子招来所有小孩，端着那盘蜜汁鸡肉一块一块塞进他们的小嘴里，“肚子饿的小朋友都乖乖站好呦，少兮姐姐要发好吃的啦。”小胖挂着泪也美颠颠地跑过来。
“哎呦我的路大小姐，年三十上多少道菜是有讲究的，您怎么现在就分给这帮小崽子吃了？”
“那我也吃了，我也是小崽子不成？”我原是和她不错的，因为她向来不是刻板的人。
“不敢不敢……就怕老爷……”
“少一道菜又能怎样？我爸爱吃明天再给他做，不就是一盘肉么。他们这么晚都不回来，难道让这些小孩子都跟着饿肚子？”我忽又促狭一笑，大声唤道，“大家注意啦，坏坏的红太狼要抢咱们的好吃的，为了保卫羊羊村，大家冲啊！”刚脑残了几句，这帮小孩便呼啦一下朝张姐跑过去，我得意地笑出来，大家也都跟着笑，猛听见其中夹杂着爸爸的笑声。
转过身，爸爸和路启远正在玄关被伺候着更衣，随后走过来宠溺地揉揉我的头发，“都多大了，还是这么调皮。”
我吐吐舌头，看到路启远正蹲着逗小胖玩。他的面容似乎比爸爸还要疲倦些，但依旧俊朗得无可挑剔，牵起半分若有若无的笑意更勾人魂魄。小胖跑开，他倏然起身，与我面对面站着。我被这唐突弄得不知所措，而他似乎对我不屑地摇摇头，路过我身边时稍顿足，在耳旁私语，“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呀，路少兮。”接着便听他隐隐的嘲笑。
我斜眼瞪着他，等下文。
他看也不看我，只稍稍歪着脑袋，故作认真地说：“路少兮小同学，改天必须唱喜洋洋和灰太狼的主题曲给我听。”
我气得牙痒痒，抬手要打他，但被精准挡住。却见他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带，周围有点淤血。他也病了吗？是的话最好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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