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男子当真抱着酒坛便在齐乐桌旁坐了下来。
简陋的酒肆里没什么好酒,但西北酒烈,一饮入喉便如一团火焰般,从喉咙一直烧到腹中,让齐乐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虽然现在有了酒友,但两人却好像毫不相关的人一般,只默不做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偶尔低声招呼对方一句,便又各自豪饮。
齐乐桌上的酒,连同那青年男子带过来的一壶都喝得干净。他站起身,笑了笑道:“换一家继续?”
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比齐乐要高一些,一身青色长袍看起来十分朴素,粗布腰带将长袍系住,头上是同色的发带将头发束起……
除了他的手和他的剑,几乎让人看不出他也是个江湖中人。
他对齐乐潇洒一笑,道:“好。”
月光已经代替白日的阳光抚慰着已然安静下来的城市,他们所在之地早不是城市繁华之处,房屋便低矮简陋许多。
齐乐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了,他的右手正有节奏地在左手手背上轻轻敲击着,断断续续哼着一首曲子清朗的小调。
青年男子侧耳听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这是闽南小调吗?”
齐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不错。”
这曲子中原甚少有人传唱,齐乐有些奇怪这样一个身在西北的人竟然也知道。
青年男子却只是笑了笑,解释道:“我有个师弟便是福建人,我曾经听他教人唱过。”
他顿了顿,突然又道:“我带你去喝好酒。”
青年的轻功不如齐乐,但也不错,下盘根基扎实,一看便知道出身名门正派。可他却带着齐乐飞檐走壁,很快摸进了城中一所酒楼的地下酒窖之中。
酒窖里一片漆黑,齐乐伸手入怀掏出一粒夜明珠作为照明。明珠珠光柔和,正是快活王作为定金给他那颗。
青年有些惊讶地看了齐乐一眼,没有多问,当先领路朝酒窖深处走去。
酒香,果然不怕巷子深。酒楼老板私藏起来,非达官贵人不肯启坛的好酒确实醇香醉人。
所以齐乐醉了,那青年似乎也醉了。
他们此时正并肩躺在城外山上一供人休憩的简陋草屋外,星光满天,天幕低垂。
齐乐看着漫天的繁星,似乎已经有些痴了。
青年即使醉了,长剑却依然放在身边,一伸手便可以摸到的地方,紧紧贴着齐乐的手臂。
剑鞘上冰冷的花纹唤醒了齐乐的一些并不愉快的记忆,他微微侧头看着那剑鞘,目光顺着青年同样挽起袖子裸.露出的胳膊往上,最后对上了对方比星光还要灿烂的双眼。
不知道究竟是谁先主动的,他们吻在了一起。
星光太过冷清,酒香太过醉人,青年常年握剑的手太过温暖有力,顺着齐乐的胸膛一路向下,即使酒不醉人,人也已自醉。
长剑冷冰冰的剑鞘,始终在青年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实在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剑客,也有一双太适合握剑的手。
齐乐伸手解掉了正俯身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的束发长带。星光洒下,青年的黑发垂下,冷冷软软地扫过齐乐的脸颊,也遮住了对方脸上的表情,让齐乐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揽近了青年的肩膀,仰首看着天上的星星,好像看见的,是那双寒星般的双眼,正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他。
可是身体却又是那样热。
等齐乐醒过来的时候,青年已经不在身边。
简陋草屋丝毫不能隔音的墙壁外,传来长剑破空的嗤嗤声。
齐乐伸手揉了揉脑袋,慢慢坐了起来。宿醉再加上一夜纵.欲,让他此时头痛欲裂。
草屋外青年果然已经在练剑,这些武林中人不管在做什么,但日日练武却很少拉下。
越是高手越是如此。
齐乐双手环抱胸前看着青年练剑,却越看越是惊讶。那些招式,粗看只觉速度较快,但渐渐的,配合青年脚下移动,齐乐便已经发现,那已不是普通的速度快了。
他丝毫看不出青年的武功路数,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刻意去用某一招某一式,有时候像是顺手而为,长剑横劈直戳,常常突然从想象不到的方向刺出。有时候却又好像放慢了动作一般,慢慢一招一招用处,虽然仍然看不出他练的是什么剑法,可是想象着若是自己在和对方对敌,那么青年那看似毫无章法的一招一式……
齐乐背后冷汗涔涔,他发现自己或许连一招都没把握躲过。
他手一痒,伸手便想去拔自己的匕首,上去真正试一试对方。可身体才一动,头就痛得好像要被劈开了一般。
青年此时也已经挺直了练剑,转头看着齐乐,笑着招呼道:“你醒了?”
他从一旁的岩石上取回一个油纸包,递给齐乐道:“这是早饭。”
齐乐接过油纸包,慢慢拿出一个包子啃了起来,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刚才的剑法好奇怪。”
“嗯?”青年有些意外,问道:“奇怪?”
齐乐想了想,道:“和你的轻功,似乎并不是同一门派的。”
青年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齐乐的肩膀,道:“看不出你还是个行家。这套剑法确实并不是我师门所授。”
青年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了。
齐乐点了点头,对方既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看来便是不想被外人知道。他几口吞下剩下的包子,对青年一拱手道:“昨夜有缘和兄台相遇,实在投缘。他日有缘江湖再见,定要再次不醉不归。”
青年微微一笑,同样抱拳还礼道:“希望来日还能再见。”
他二人都有些浪子脾性,竟就这样相视一笑,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齐乐自然是回城。
花无缺正在等他,早餐已没有了热气,他却丝毫没有举筷的意思。
齐乐打着呵欠,摇摇晃晃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背脊挺得笔直坐在他房中桌旁的花无缺。
桌上还摆着他素日爱吃的早点。
齐乐对花无缺点了点头,招呼道:“花公子,早。”
他丝毫不觉自己彻夜不归有何不妥,只是慢慢走到床边,转头对花无缺道:“我让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想先洗个澡好好休息下。”
花无缺仍然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多看齐乐一眼。
齐乐眨了眨眼,想了想又道:“花公子,今天恐怕又要在这里休息了。”
他话还未说完,花无缺已经一伸手,准确地拿住了齐乐的穴道。
接着花无缺轻轻松松一揽,便将齐乐抱了起来,淡淡说道:“在马车上,一样可以休息。”
齐乐身体不能动弹,嘴巴却是无碍,当下便大声说道:“花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想洗个澡。”
花无缺目光更冷,从齐乐皱皱巴巴的衣服上一点一点扫过,竟然连楼梯都不走了,直接穿窗而出,朝马车掠去。
齐乐身上的穴道仍然未被解开,就连哑穴都因为太过吵闹,而被花无缺随手点上了。
他现在简直又惊又怒,又是羞耻甚至还有点难堪。
马车正疾行在平坦的官道上,真的如花无缺所说,没什么晃动,可以让人好好休息。
可齐乐现在却没有一点心思好好休息,只因他现在不仅浑身上下连根指头都动弹不得,身上还未着片缕。
花无缺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个木盆,正耐心而细致地用手巾沾了水,一点一点替齐乐擦拭着身上的痕迹。
他的手劲并不算大,但柔软的手巾一点点从齐乐身上每寸肌肤擦过的感觉却让齐乐浑身都战栗起来。
和青年厮混了一夜的身体本就敏.感无比,花无缺的手长而温暖,即使隔着手巾,齐乐也能感受到从他手上传来的热度和……花无缺身上那丝怒气。
齐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手巾已经是第三次开始擦拭着他的身体,花无缺的表情也越来越是冰冷。
从来最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齐乐当下连表情都变得乖顺起来,看向花无缺的目光甚至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花无缺终于将手巾扔到了盆里,解下外袍将齐乐裹了起来,淡淡说道:“等到了下个地方,再让你好好洗澡。”
齐乐差点跳了起来,移花宫的传人果然行事和常人不同。
但他现在不仅不能跳起来,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花无缺将他放在马车宽敞舒适的椅子上,慢慢的,竟然随着摇晃的节奏,沉沉睡去。
那天晚上花无缺第一次让他见识到了移花公子的可怕内力和持久,压得齐乐第二天一整天腿都是软的。
那天之后,齐乐便收敛了不少。
虽然极度不乐意,也暂时还想不到办法,可他们还是很快便顺利进入了安徽境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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