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锁眉头的苏煦低低“啊”了一声,脑中的万千思绪瞬间汇聚成一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推个明白,能问出这番话,肯定是有人在手术前向白奕承诺了什么,而敢做这种保证的人,肯定在楚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难道……”
“就是你想的那个难道。”每次回忆起这一幕,楚天策心中都满是无奈,“被病痛折磨的白奕手术前情绪十分糟糕,三番五次嚷嚷着说要轻生,两家人为安抚她崩坏的情绪,就拿我和她的婚姻做了诱饵。”
苏煦撑在沙发上的手慢慢握紧,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低声问,“她很爱你吧?”能将与一个男人的婚姻作为生存下去的动力,这种感情已经远远超过“爱”的范畴,可这份笼罩在“爱的名义”下的感情,根本没有尊重过另一方的感受,如果换做自己能不能接受?想到这,苏煦不忿地脱口而出,“所以你就这样答应了?”
“没有。”摇摇头,楚天策抬手扳过苏煦的头,满眼温情地盯着对方明亮的眼,“我当场就想把事澄清,结果刚开口就被长辈们打断,他们强行把我拉出病房,声泪俱下地集体向我解释原因,说白奕从小就爱慕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我的新娘,如今就当撒个善意的谎言,请我在手术前不要当她面拒绝此事。”
在手术前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听完这番话,苏煦看楚天策的眼里顿时多了几分同情,如果白家直接在白奕手术前向楚天策逼婚,那么依照楚天策的性子,肯定会一口拒绝,但对方聪明地用了这样一个理由,哪怕是顾忌两家的情面,楚天策也不好回绝,“那后来你们是假戏真做?”
面露苦涩地淡淡一笑,楚天策继续道,“我当时没办法拒绝,只能勉强点头,想着等白奕手术成功后再把事情解释清楚推掉,但没想到她手术后居然真的信以为真,发动全家筹备婚礼,白家人怕她难过再伤身体,就让白老爷子出面找外公说情,老头在我家坐了整整一天,老泪纵横地说不想看孙女死后连祖坟都入不了,两家世交三代,外公考虑到我的情况,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你的情况?”敏感的苏煦睁大眼,一脸震惊地看着楚天策,大声道,“难道你向家里出柜了?”
不解地看向惊讶过度的苏煦,楚天策挑下眉,莫名其妙道,“是啊,家里早就知道,就因为他们知道我的实际情况,所以才会觉得这段婚姻很不错。”出于仕途考虑,楚天策不可能终生不娶,而一个家世强大的病弱女人,正是型婚的理想对象,哪怕以后白奕去世,只要这份人情还在,白家总还是要认楚天策这个姑爷的,“不过我觉得这样对白奕太不公平,所以在婚前向她坦白了我的性向。”
“那她还肯嫁你?”苏煦不可思议地看着楚天策,一脸动容,在明知爱人是同志的情况下,还义无反顾的和对方结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她根本不在意,认为只要有感情,总有一天会把我拐回正途。”很多女人都坚信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可以改变男人的一切,在溺爱环境中长大的白奕更是如此,无论楚天策怎么解释,都被她固执地抛到脑后,即使婚后丈夫从未碰过她,她还是不知疲倦地一次次做着努力。
除了沉默,苏煦真不知如何表达他此时的心情,这样的婚姻,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只是痛苦,“那孩子……”
话还未说完,苏煦抬眼就看到刚刚走下楼梯的保姆,一时惊慌的他,紧张地推开躺在自己腿上的男人,故作镇定地抓起杯子,装模作样地喝口早已凉掉的水,偷偷瞥眼眼含促狭的楚天策。
被人突然推起来的楚天策笑着看向一脸尴尬的苏煦,伸手抢过对方手里的杯子,对走过来的保姆道,“阿姨,麻烦你给他换杯牛奶。”
接过杯子,阿姨满眼微笑地看向楚天策,柔声道,“天策,老首长让你上楼找他。”
“好。”楚天策站起身,轻轻拍拍苏煦的肩膀,“我去和外公说说话,你先去楼上休息。”
担心地瞄眼站在一旁的男人,苏煦轻叹口气,跟在保姆身后去了楚家的客房,虽心含忐忑,但楚天策离去时的轻松表情还是带给了他一丝安慰,如果楚家对楚天策的性向早已了解,那今天被对方带回家的自己,在楚家人眼里岂不是……想到这,他傻呆呆瞪圆眼,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外公。”楚天策敲敲半掩的门,一脸愉快地走向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老爷子,瞄眼旁边书案上的资料,关心道,“您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别睡在书房小心着凉。”
得到外孙关心的老爷子飞快睁开眼,故意清清喉咙,假惺惺地责怪道,“你小子,这么快就把人带回来了?”
楚天策爽朗一笑,拿起放在书案上的紫砂茶壶,打开闻了闻,从一旁拎起烧水壶添些水,双手递到外公面前,低头道,“出差顺路而已,外公你可不要多想。”
接过茶壶,老爷子突然出手,用力弹下外孙的额头,瞪眼道,“你小子,我还不知道?肯定是看人家长的好,起了色心,绞尽脑汁地拐带人和你一起学坏。”
“哈哈哈。”被外公的话逗的大笑三声,楚天策摆出满面无辜,委屈道,“外公,我可是清白的,绝对没拐人。”
喝口清茶,老爷子冷哼一声,瞥眼外孙置疑道,“没拐人,怎么人家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肯跟你?”自家外孙的情况他很清楚,结过婚又带着个小拖油瓶,这种条件别说找男人,就是层次高一点的女人都看不上。
“我们两情相悦不行吗?”皱皱眉,哭笑不得的楚天策蹲在外公膝前,半仰着头强调道,“外公,我们是真心的。”
收敛起满面不屑,老头坐直身,将手中的茶壶放到一旁的小矮桌上,拉拉衣服正色道,“那你能名正言顺地给他名分吗?人家年轻能干,长的也好,过几年肯定也会面临婚姻压力,孙儿,你能肯定他这样没名没分的陪你过一辈子?”
“我……”能言善辩的楚天策不甘心地低下头,垂落眼帘小声道,“不确定。”苏煦并没有点头确认和他的关系,就算二人互通心意,他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在外公面前说出那个“能”字,“不过就算是正常婚姻,也没人能保证一定能白头偕老,外公,你的问题提的太过绝对。”
“臭小子!”老爷子又狠狠敲了外孙一记额头,磨牙瞪眼道,“又跟我玩强词夺理这一套,你现在连人都没搞定呢,就在我面前说什么两情相悦,哼,我看你还是等老爷子我百年之后,带着人去坟头跟我说比较有说服力!”
“外公会长命百岁的,等到您百岁生日那天,我们再跟您说也一样。”楚天策握起老爷子的手,目光炯炯地看向一脸慈祥的外公,严肃道,“无论以后怎样,只要他和我在一起,他就是我的妻。”
满意地“嗯”了一声,老爷子拍拍孙子的手背,话锋一转道,“那边的工作不太顺利?”他刚一下楼就闻到外孙身上的刺鼻酒气,能让一贯自律的楚天策喝成这样,肯定是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外面不比皇城脚,很多人做事都更加肆无忌惮。
“还好。”在最亲近的亲人面前,楚天策也没有多加掩饰,皱高的眉头和为难的撇嘴,在无声地暗示他所遇到的麻烦,“我空降抢了人家的位置,工作局面肯定很难打开,不过这都是小事情,不用担心。”
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爷子自然心中有数,摸摸外孙的后脑勺,他微蹙着眉角低声道,“你那几个舅舅总还有些手段,有什么事直接开口就好,要是你打定主意不再再婚,白家的关系倒也能维系。”白老爷子这支就一个孙女,现在孙女没了,却留下个孩子,多层血脉相连,只要楚天策不再婚,这段关系就很难割舍,再说婚后,楚天策很尽孝道,白家老人都很中意他这位佳婿。
“外公,您就别操心了。”楚天策起身扶着老头站好,柔声道,“天色不早,你还是早点休息的好。”也不知苏煦睡了没有,今天累了一整天,酒又喝那么多,搞不好身体会吃不消,他得早点上去看看。
“嫌我耽误事!”老爷子用手指戳戳外孙胸口,笑着走出书房。
洗过澡,苏煦穿着楚天策的睡袍,坐在床上努力揉着眼皮,驱散涌上来的阵阵睡意,再打过十几个哈欠后,紧关的房门终于被人推开。
“还没睡?”看眼靠在床头哈欠连天的苏煦,楚天策毫不避讳地快步走过去,大方地坐在对方身边,拉过对方靠着的枕头,像照顾小孩子般铺好被,按着苏煦躺好后柔声道,“赶紧睡吧,今天忙了一天。”
捏着被子,苏煦抿抿唇角,皱眉道,“首长那边……”
“没什么,只是闲聊几句家常。”摸摸苏煦的头,不想让对方担心的楚天策立即做出解释,瞧人长松口气,不想耽误苏煦休息的他刚想起身走人,就被躺在床上的俊美青年一把扯住手臂,“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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