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绣坊内，汴三娘正在纱帘之后的绣架面前看几个绣娘干活，时不时的指点一二，汴金玉则埋头研究算盘这种古老的算账工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这“门市”，现在貌似管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账房也被她给兼了。
“玉儿，累？”看汴金玉柳眉微皱，汴三娘上前询问，“累了就多休息一会儿再看吧。”
“没事。”汴金玉抬头，笑着道：“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把账本给我，让我帮你看，毕竟我只是个外人，而且来这里帮你的忙，也只有两三天而已。”
“这个……”汴三娘干笑了两声，芙蓉面上满是尴尬：“我不会算账……”
不会算账？汴金玉挑眉：“三娘如果不会算，不是有陆公子在么？找陆公子不是更方便也更安心些？”
“他？”汴三娘的音调蓦的提高了起来：“让他算账等于直接把银子往臭水沟里丢，不如直接关门来的利索点，你是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散财童子，人家装装可怜，他就将店里的货物亏本卖给人家，有的时候甚至免费赠送银两，还自认为自己做了好事！”
汴金玉轻咳了一声，想着圣贤书读多了，不会人情世故，其实也是不行，这难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不插手我店里的事情，我就烧高香了。”汴三娘叹了口气：“只盼着他好好读书，以后能考个功名，光耀门庭，也不枉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可我自己又对账目天生迟钝，算来算去算的莫名其妙，所以呀，只有让你帮我啦！”
汴金玉想着你倒信任我，“那你以前都怎么算的？”说实话这账目简直乱七八糟，不堪入目。
汴三娘笑的更为尴尬：“我以前都是不算的，随手记一笔就是……”
……
汴金玉觉得眼前微黑，抿了抿嘴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不太好意思的汴三娘猛然想起件事儿，连忙从袖袋里掏出荷包，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前：“玉儿呀，隔壁南北货的老板娘看到你这个送子娘娘很喜欢，想请你帮忙上色，然后明天送去，这里是五两银子。”
“好。”汴金玉抬头，拿起银子收下，“三娘，你想要什么木刻，我帮你再做一副吧？”她知道，没有汴三娘的照顾，送子娘娘的木刻不能这么简单就出售。
“不用不用！”汴三娘连连摇头，含笑迟疑道：“招财进宝……嗯，是你送我的吧？”
汴金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认真的道：“财神爷是我送你的！以后从你的店里出去的木刻，我都拿一成的利钱给你。”
“那最好啦！”汴三娘一喜，还小心的看了汴金玉一眼。
汴金玉笑着摇头继续做事，三娘虽然爱贪点小便宜，但为人却很热情，尤其是方才小心看她的那一眼，当真有些可爱，倒不像是二十多岁的少妇，而是一个得了便宜的小姑娘。
时间过的很快，中午时分，陆言又回家吃饭了。
饭桌上，依旧是三菜一汤，俊秀的陆言一边吃饭，一边道：“今儿一早，也不知道是谁，用厕纸画了好多傅公子的图画，丢的满城都是，被不少百姓捡了呢，那图画的真是不错，可惜倒像是故意找书斋的茬，连书斋的大门口，都贴了一副大图，还题着落水狗，一文不值。”想到那幅画上众人狼狈姿态，陆言不由皱眉。
汴三娘一听，柳眉蹙起：“谁这么缺德？是不是那个云浮斋的，又找水墨斋麻烦了？”谁都知道，丹阳两大书斋，水墨斋和云浮斋可谓水火不容，动不动就比文斗画，要死要活。
汴金玉筷子微微停了一下，继续吃饭，没有说话。
陆言摇了摇头：“这个谁也不知道，不过呀，那些捡到画的百姓倒是发了一笔横财！”
“什么横财？”说到钱，汴三娘眼前一亮，很感兴趣。
“傅公子出钱，把所有的小画都收了回去，连贴在书斋大门上的那一副也收走了……”
“啊——”汴三娘失望的叫唤一声，愤愤的道：“我怎么早上开门的时候没注意呢，多捡一些也能换点银子啊……”傅满堂那败家子的钱，不要白不要啊！
汴金玉低头吃东西的姿势一顿，漂亮的大眼闪着不小的火苗。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个家伙也太过分了！现在，早起的百姓都乐呵呢，要不是傅公子，我们这次的人丢大了！”砰的一声，陆言一拍桌案，神色凝重。
这个不要脸的混蛋，居然破财消灾？！
汴金玉用力的咬着嘴里的芹菜，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像在咬着谁的脑袋。“如果我记得不错，昨天你们水墨斋，还挂着一幅出水芙蓉。”话到这儿，没有继续下去，但阴沉的声音，足以提醒陆言，昨天中午水墨斋的插曲。
陆言脸色微僵，“那是画圣的墨宝，不是故意要奚落玉姑娘呀，况且那幅画真的很漂亮啊，只是傅公子的书童拿错了画，你就不要生气了，大家也没别的意思……”
“说不定那个用厕纸画画的人，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也没别的意思，你不是说了么，那副画其实不错。”汴金玉轻哼一声，冷冰冰的道。
“话是不错，可是有谁会拿厕纸画画？”
“也许他没钱买纸！”汴金玉眯起眼，依然冷冰冰。
“这么说也对，可是贴在书斋门口，摆明了挑衅，让水墨斋丢人呀！”
这次，汴金玉微微沉默，恶狠狠的瞪了陆言一眼——就是让你们丢人！
只是她没想到，傅满堂会来这么一手，花钱买名声！即便大家对厕纸图画事件出声嘲笑，也会被傅满堂的银子砸的晕头转向，忘记所谓的丢人事件，只会记得到底换了多少钱，这个偷换概念的混蛋！
连连深吸好几口气，汴金玉忍下杀人的冲动，陆言的滔滔不绝传到耳中：“虽然傅公子不怎么来书斋，自己的诗画都……但是他为人真的是很大方呀，水墨斋这些年要是没他一直资助，早就该关门大吉了，也不知道是谁，偏偏要这么羞辱他，还好他大人有大量……”
“他书画都很好？”汴金玉敏感的发觉书画后的那点停顿，脱口问道，老实说，她觉得所谓惜风是傅满堂故布疑阵，那出水芙蓉，根本就是傅满堂当时是视觉……想到此处，脸颊升起隐约暗红。
“啊？”陆言一愣，有些尴尬：“他的书画……”
“难不成很糟糕？”汴金玉嘲讽，承认吧！他就是惜风，他就是故意的！
“这个……”陆言轻咳一声，“傅公子的书画……是不怎么好。”
“什么？”
汴金玉柳眉一挑，摆明了不信！
陆言叹了口气，不愿多说，傅公子的书画，岂止是很糟糕？简直是不堪入目啊，看了还会影响食欲……
见他这样，汴金玉黛眉微蹙，真的不是傅满堂故布疑阵？
她自然听说那个画圣神龙见首不见尾，和傅满堂私交甚密，难道真的有人只凭叙述和想象，就可以画的那么逼真传神？想到这一点，汴金玉的怒火又升了一层，那个不要脸的混蛋，到底是怎么跟惜风说的？才能让他画出那么……那么、那么让人咬牙切齿的画来！？
也许她可以多画一点，坑他一笔银两……这个想法才过脑海，汴金玉猛然皱眉，不行！万一让人知道是她画的，被那个混蛋找上门怎么办？人家财大气粗，踩死成家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她绝对不可以惹祸上身！
深深的吸了口气，汴金玉继续吃饭，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现在的关键是改善生活，等以后她再收拾那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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