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絮找来里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里长表示事情有些严重,不是他可以处理的,必须要上报到衙门。王絮没有拒绝,如今出了人命,又有在暗处的不知有多少人的从犯,她也觉得这现在的生存环境报告显示的结果不太理想。
里长离开后,她还有更棘手的事要处理,张嬷嬷自受了些刺激,精神一直萎靡,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王絮没有将张嬷嬷的事情告诉里长,一来事关家宅后院,二来张嬷嬷身子骨不好,定受不住那牢狱之苦,况且张嬷嬷怕是也是受了叠翠的蛊惑才会失去理智,至少王絮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张嬷嬷对她还是很好的。
柳杏端着一碗稀饭进来,对着王絮摇摇头,说:“小姐,嬷嬷还是不愿用吃食,我觉得她怕是失了存意。”
王絮放下手里的诗集本子,拍拍还没有困意的拂丫头,叮嘱卢姨娘好好陪陪这俩孩子,便领着柳杏去了张嬷嬷处。
张嬷嬷坐在床边,脸色发白,低头看着脚尖,连王絮进来都没有发觉。
王絮将柳杏手中的碗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然后坐在了床边的空处,拉着张嬷嬷的手,说:“嬷嬷这是何苦,我知道您是对絮儿很好的,当初我病刚好的时候,大半夜里您都给我做银耳莲子羹喝。那时候啊,我觉得您都跟母亲是差不多的,现在还是一样,叠翠利用了你,我也能明白,您就别再折磨自己了,这碗粥你就先喝着,别把身子给搞垮了,好不容易才养好一点。”
张嬷嬷抬头望着她,双眼发红,眼泪还在眼圈里打转儿,她端起碗,喝了几口,流着眼泪:“絮丫头,老身对不住你,老身错了,彻底错了。”
王絮没有搭话,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带着柳杏去了外间用饭,这时候,别人的话终究只是能起到一点作用,更多的还是她要能自己想开。
傍晚,柳杏去了卢姨娘的屋子,这两个孩子并卢姨娘因为叠翠的死有些担心,叠翠被里长找人安葬了去,只是她们担心幽魂不散。
王絮自己在屋子里收拾着床被,屋子很昏暗,她们现在可没有更多的银子花在这上面。刚才,她粗略地计算了家里可用余钱,安葬叠翠后,她手里仅有九十两银子。这后面还要整修一下宅子,总要保证人员的安全不是,辰哥儿也到了入学的年纪,这以后还是要靠着他,若是能考取个功名,不济也做个生意,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走到门旁,准备栅了门睡觉,外面卢姨娘正好走过来,王絮站在门边等着她,说:“姨娘,你还是来找我了。”然后将她迎了进去。
“絮姑娘,我有些疑问,总要弄明白才心安,你莫要嫌我麻烦。”卢姨娘进了屋子,愁眉惨淡。
“姨娘,有什么就问吧,我自会回答你的。”王絮将卢姨娘请到床边坐下。
“絮姑娘怎么会相信我,我前两天还在生你的气。”卢姨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说实话,我相信柳杏。”王絮抬眼,郑重地看着她。
卢姨娘不解地看着她。
“说起来,还是上次跑去卖马才知道这丫头的心思,上次多亏了她,否则现在我怕是都要在牢狱里待着了。”王絮笑笑:“自回来,家里这么多事,都没跟你们说说。”
“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王絮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俩住的客栈发生了命案,客栈里的一个小二被人杀了,杀人的凶器就放在了我们的屋子里。当时多亏柳杏多留了一个心眼,将那凶器扔了,还跟着嫌犯找到了凶手。回来客栈,她向我坦白,原来她一直是贞姐姐的人,奉贞姐姐的命在保护我们,其实她一直知道有人想加害于我,没有表明身份是想早日抓到凶手。”
“贞姑娘?”
“是,我大姐一直担心我,她其实曾经给我留下的信里就说,柳杏是极可靠的,我相信她。”
卢姨娘淡淡微笑:“姑娘都告诉我了,是相信我吗?”
“对,因为你是母亲。”王絮也笑了:“为了辰哥儿还有拂丫,这个家你也要学着撑起来了。”
“姑娘,你这是……”卢姨娘皱着眉,不解。
“其实我一直觉得姨娘在后院里能活下来是个奇迹,当日听到嬷嬷说到我母亲的事,我知道姨娘也是个不简单的人,至少战斗力比我想得要高。”王絮自嘲地笑笑。
卢姨娘笑得释然:“在后院哪个能简单,后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过,我是没想过掌家的事,这家你管得很好,真的。”
“姨娘,你也知道我卖马的银子是要还过去的,如今咱们也需要银子,我和客栈老板娘说好了,再过几天就去她那儿帮忙。”
“这……”卢姨娘有些犹豫。
“说实话,我不想就这么待在这儿一辈子,躲躲藏藏的。柳杏会留下来帮你,反正也离得不远,我可以随时回来,怎么说也要让这两个孩子有出息不是,我还等着哥哥和父亲呢。这次出去,我有一种很深的感觉,也许他们都没死,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着回来见我们。”
卢姨娘哽咽着:“我就有这种感觉,他们会没事,一直都没事。”
“嗯,姨娘先回去休息,明天我打算带辰哥去学堂见见夫子。”王絮站起身,打算送卢姨娘回屋。
“好,絮姑娘赶紧歇着,这几天为难你了。”卢姨娘说完,缓缓起身,体态婀娜,标准的美人。
……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喜欢出乎人的预料,似乎就没有印迹好寻,原本打算带着辰哥儿入学的,硬生生地变成了处理丧事。
张嬷嬷自尽了。
天亮时,柳杏去张嬷嬷屋子里查看情况,刚进门就看到梁上悬挂的布条,而张嬷嬷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王絮推迟了去学堂的时间,开始处理张嬷嬷的身后事。对于这些,她实在没心思处理,干脆就全部交给了卢姨娘。自己一个人带着辰哥儿和拂丫到处乱逛,简直不能再轻松。
村子后面的山脚下,一条自山上流下的泉水汇成的小溪慢慢流着,拂丫赤着脚趟着水,捡着水里头的小石头,辰哥儿就坐在王絮身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皱着眉头,看溪水。
王絮觉得好笑,用手指头戳戳辰哥儿的小拳头,问:“辰哥儿,你在想什么?眉头皱的这么深,跟个大人似的。”
辰哥儿放下拳头,扭头对着王絮,说:“二姐,其实我还是能明白一些的,就像家里发生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我有些想要问你,咱们家真是那种罪大恶极的吗?不然怎么会被抄家,我们还要躲在这种小地方。”
王絮一听,顿感亚历山大,这孩子也真能想,都这么没跟他多说,反而想得更深。王絮担心他还太小,善恶难分,于今后的生活无益,劝解他说:“你觉得咱们家的人都是坏人吗?你看二姐姐是坏人吗?父亲哥哥对你好吗?”
辰哥儿点点头,“那为什么父亲哥哥不见了踪影,我从娘亲那儿知道,他们都死了。”
“有时候,这只是留给外人看的,在京城的一些人眼中,我们也都已经死了,可我们还在这儿活着。至于善恶,你觉得偷拿别人的东西的人就是坏人,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他们会觉得那很平常。”王絮尽可能给他讲得明白。
辰哥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小拳头撑着下巴,小心翼翼地问:“那……偷拿别人东西的人……是坏人吗?”
“当然是啊。”王絮不假思索地说。
“那为什么有的人觉得不是坏人?”辰哥儿睁着满是求知的眼睛,问道。
王絮扶额,想了想了一会儿,说:“你喜欢吃姜吗?”
辰哥儿摇头。
“我就喜欢,你看这只是我们的想法不同,你觉得不好吃的,别人未必也觉得不好吃。”
“那你也觉得偷拿别人东西的人是坏人啊?”
“那本来就是坏人,哎呦,咱不争执这些了,等你多读些书,自然能明白,我过几天就带你去学堂见夫子。”王絮拍拍衣裳,站起身,不想纠结这个话题。
远处弯着腰捡石头的王拂听到谈话,回头朝着王絮喊道:“二姐姐,我可以去学堂吗?”
王絮拍着手上的尘土,说:“拂丫想去学堂吗?你去了学堂可有好多作业,还会被夫子打手心。”
王拂赶紧摇头:“不去了,我不去。”
“拂丫要是想学,可以让哥哥教你,你还能在家学点女红,也不用挨夫子的骂。”
“嗯。”王拂点头,扭头又要去捡石头。
王絮叮嘱他们俩:“以后你们要听姨娘和柳杏姐姐的话,柳杏姐姐的一身武功,你们要是想学也可以要她教。”
辰哥儿问道:“二姐,你要去哪里?”
“去镇上挣钱,到时候给你们买肉吃。”
“还会回来吗?”王拂拉着王絮的衣裳,生怕她就这么走了。
“当然会回来,姐姐还要看着你们长大,能养家呢。”
王拂放心了,欣喜地说:“我也能学武功吗?二姐姐你去和娘亲说,要不然娘亲不答应。”
“好。”
“二姐姐,你真好,我去给你找最漂亮的石头。”说完,一蹦一跳地跑了。
王絮笑着看王拂跑到水里,又叮嘱辰哥儿:“辰哥儿,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照顾好妹妹,也要帮着姨娘照顾家里,不能再贪玩了,知道吗?”
“嗯,我明白。”
“好孩子,叫上妹妹,咱们爬山玩去。”王絮看着身边的青山,心潮澎湃。
王拂笑着跑过来:“二姐姐,我找到咯一颗最漂亮的石头。”
青山脚下,王絮一手扯着一个孩子,往山顶上慢慢爬。
凉风中,有清脆的童声传来:“二姐姐,山上真有好吃的野果子吗?”
“当然了,特别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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