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告退……”
苏清的表情阴冷可怕,李达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退了出去。如今的皇上已经听不进去半分劝阻,王爷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王爷,这是皇上特地命御厨制的雪蛤露,您快些趁热尝了吧。”
第二日,明月又从暗卫变回了那个娇羞乖巧的小宫女。苏浅接下碗来“嗯”了一声,将外人遣了出去,回头就将雪蛤露塞进了叶屠苏的手里。
“快多吃点补补,看看你,皮肤简直越来越糙,哪里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
叶屠苏莫名其妙望着手里一碗白乎乎的东西,嗅了嗅,嫌弃地推还给苏浅:“这是什么玩意儿?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喝。不如换两斤牛肉白酒。”
“苏苏,你见过有人早膳吃牛肉白酒么?”
“当然见过啊。以前狗剩出门办事的时候,我和桑止总偷偷这么干啊。”叶屠苏大言不惭地咧出一口白牙,笑眯眯地望着苏浅。
苏浅尽量接住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终于绝望地望着叶屠苏:“苏苏……你觉不觉的这宫里十分无聊?”
“是有点……”叶大教主搓了搓鼻头:“连练个剑都要藏着掖着,真不知道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
“要不……我给你找点事做?”苏浅笑的一脸真挚,毫无防备的叶屠苏一不小心就点了头。
可谁能知道,这不过点了点头,就霎时入了苦海?
头顶水碗的叶屠苏坐在花园里,一双凤眸愣是瞪成了铜铃大眼,面带凶光死死望着对面那个一身白衫悠然自得的苏浅。察觉到叶屠苏的视线,苏浅特地剥了颗葡萄,提溜一下丢进嘴里,然后侧躺下身,笑眯眯地朝叶屠苏舔了舔舌头。
受到刺激的叶大教主恨不得即刻将头上的水碗拍在苏浅的脸上,怒吼一声:老娘不干了!然,叶屠苏刚刚张开嘴,一根小皮尺就拍打在了她的背上,叶屠苏一挣,头顶上的水洒了半碗,直直又挨了一下。
“姑娘,练习礼仪就是这么严格,别怪老奴手重。如何笑,如何说话,如何站立,如何入座,姑娘还得好好练习才是。”手拿皮尺的老太太一脸严肃地站在叶屠苏的身边,乃是苏浅特地替叶屠苏请来的宫里最严格的礼仪宫女。
一旁看好戏的苏小王爷还不忘煽风点火:“好好学,这东西可比武功难学多了,你若学不会,只能证明你笨。”
“干的!谁说老娘学不会!这世上就没有老娘学不会的东西!”
激将法这招很是受用,只是叶屠苏叫嚣叫道一半,背上又是一板子。
“姑娘!何以言论如此粗俗鄙陋!简直是罪过!”
“我!”
叶屠苏正准备还口,眼见礼仪宫女又举起了皮尺,终于还是把下面一个“干”字生生吞了回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叶大教主如此机智的人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倒是苏浅大美人,哼,只怕要好好洗干净等着她今天晚上给他扒层皮了!
“王爷。”苏浅正盯着叶屠苏好笑,苏府里的厨房小厮由人领着踱到苏浅面前,举了举手里的食盒:“这是前几日王爷命我做的点心,奴才细心做了,今日方才给王爷送进了宫来。”
苏浅脸色微变,眯着眼睛问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些时日?”
小厮垂头答道:“宫里守卫严格,原先的一盒点心送上去没了下落,奴才担心王爷吃不到,今儿连忙亲手送来了。只是方才奴才也受到了些许阻拦,守卫里里外外将点心检查了个遍,不过好在这点心是完完整整送到了。”
苏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引着小厮前来的明月站在一旁,未听出什么蹊跷,便也放松了警惕。待到明月带着小厮退下,苏浅依旧是之前侧卧的姿势,面上却再也见不到一丝笑容,深邃的凤眸之中满是失望和忧伤。
皇兄,原来真的是你……
事情还要从苏浅刚刚带着叶屠苏回到苏府说起。
表面上苏浅到达皇都之后先回了一趟苏府只是为了打点行装觐见皇上,实则是安排要事。苏浅离开荆州之时,曾交代穆闵,等他离开之后,继续追查灾银之事,若有任何消息,立刻飞鸽传书到苏府。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个幌子,为的只是钓出幕后主使。至于飞鸽传书的内容,也不过是苏浅事先准备好的鬼画符罢了,无论落在谁的手上都无所谓,关键在于之后。
苏浅回到苏府之后,曾秘密找来心腹,交代他无论如何,三日之后往宫里送一封信,若是被拦下,便在第四人安排人进宫送点心。
今日,便是第四日。
若是苏府未收到穆闵的信件,而苏浅收到了苏府送来的信件,那么说明这背后的主使不在宫中而在宫外,昌亦是为宫外的某个组织卖命。当然,这个组织有可能与四大门派有关,也有可能没关系,不过既然昌亦同熊大勇有勾结,那么从四大门派切入查案,定然会有所收获。可若是苏府收到了信件,而宫里的苏浅没有收到,那这主谋显而易见便在这宫闱之内。苏浅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宫中能够拦下他的东西的人,自然也便只有一人。苏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终于还是在这里出了纰漏。至于这送点心的小厮,苏清前面拦下信件探不出究竟,为了减少苏浅的怀疑自然不会连送点心的都不放过,况且从这小厮身上搜不出究竟来,苏清顺水人情,也好就此将苏浅继续安安心心困在宫里。
软榻上的苏浅翻了一个身,将头埋进臂弯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最终害他的人竟然会是他最亲最爱的人。什么武林盟主、什么查探灾银,一切都是苏清一步步为他织的陷阱。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可真相就摆在面前,你又叫他如何自欺欺人?确实,这么一想,确实一切都看似说得通了。为什么背叛他的人是昌亦,为什么之前追杀他的人不是四大门派的,为什么昌亦刚刚暴露皇兄就立马朝他进宫……
进宫?
苏浅猛地从卧榻上坐了起来,面露惊慌地望向不远处仍然苦着一张脸发牢骚的叶屠苏。是啊,为什么皇兄要忽然召他们进宫?
难道皇兄的目标其实是苏苏?
不可能、不可能的,苏苏不过是一个武林人,虽不是正派,可无论如何威胁不到皇帝,他没有理由除掉她。那么,这一切难道都是苏清布的局?他知道他们两个的感情,他料到苏苏会跟着自己进宫。然后呢?然后苏清便要用她威胁他?控制他?
“啪!”
苏浅愣愣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玉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叶屠苏循声急急冲了过来,一把拉过苏浅的双手检查伤势,见并无大碍,便咧着嘴嘲笑起来:“哈哈哈,我看你才要好好上上礼仪课,笨手笨脚的样子比我还不如。”
只是彼时苏浅的脑袋里除了嗡嗡的声音,完全听不见叶屠苏在说什么。他不要,他不要苏苏变得像这只杯子易碎,她应该过得比谁都自在,比谁都自由!
叶屠苏还在认真地数落苏浅,却见苏浅一下子站了起来,静静攥住了她的手,急急说道:“跟我回屋!”
进了屋子,苏浅一把闩上房门,紧紧地将叶屠苏拥进了怀里。这一抱似乎用尽了苏浅浑身的力气,恨不得将叶屠苏揉进他的身体里。叶大教主挣扎了半饷,终于还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费劲地从苏浅的怀中探出头来,吐槽道:“那个什么……大美人……你今儿着实太过热情了些,虽然这是好现象来着,不过还是要慢慢来……慢慢来……呃……大美人我有些喘不过气……”
苏浅一愣,面上的神情终于缓了缓,露出一丝苦笑。叶屠苏见状,忙道:“唔,我不是拒绝你来着!你接着抱!松点就好!不过你这么热情……一会儿不会收钱吧……还是你又有什么阴谋!”
“你当我是倚栏院里卖身的白嫩小哥?”苏浅翻了个白眼,神色终于恢复了往常。
叶屠苏咯咯直笑,温柔的像一只猫,主动地朝苏浅怀里拱了拱,揶揄道:“啧啧,你要是出来卖倒好,我直接用月冥抵出去买了你,省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着你。不过好在也算是有点成效……”
“苏苏……”苏浅打断叶屠苏的话。叶屠苏眨了眨眼睛抬头望去,却见苏浅逆着光的脸上满是悲伤。
“苏苏……离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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