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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歪打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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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四十七年春,二月二龙抬头才过,庙会场子外加江南温暖地气愈加让整个扬州城都热闹得如同一锅煮沸了的粥。

    四皇子胤禛走上了桥头,驻足看了看周围花红柳绿的景致,心思却全无,可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微服出巡原本就为体察民情,也只能是走马观花的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桥下走。

    “哟!这不是静仁先生么?”

    身后的戴铎突然叫住了一位其貌不扬又透着股精气神的穷书生,还是个架着双拐的残疾人。

    戴铎原是跟着胤禛多年的,也不是那种毛毛燥燥的个性,能让他在自己身边放开胆叫唤的人定不简单,胤禛不动声色地依在栏处视而不见。

    那书生转回头来看了戴铎半晌后才恍然,称呼起戴译的名号:“项铃兄,原来是你啊!”

    戴铎笑了,忙不迭地招呼他,并向桥下石栏边的胤禛引见,只见他正儿八经的打了个千儿,禀道:“四爷,这位就是您常念叨的邬思道邬先生,可巧今儿让咱就碰上了。”又回身对那邬思道言,“静仁兄,这位是艾四爷,北京城十八家皇商位列第四。”

    “邬先生。”没等那书生反映过来胤禛便微微笑着见了见礼,“久仰先生大名,今日能见到先生,真是缘份。”一边又快速上下打量着邬思道,虽面上依然淡淡,可心里十分欢喜。这可是一位奇人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那邬思道当年金榜未能题名,羞愤之下朕合了百十余秀才书生抬着财神像闯入南京贡院,遍地撒了揭帖指控考官贪贿收受,把整个科场闹了个人仰马翻,四脚朝天,一场官司一直打到当今圣上康熙爷御前。真是,往事风流,往事风流啊!

    这或许今日出来游逛唯一值得高兴事了,胤禛难得主动,礼让道,“请先生屈尊与我们一同走走如何?”

    见邬思道犹豫,胤禛也未生气,心知这末路书生虽穷酸但志向可不短,光看他目露精光不卑不亢的举止就能得知一二,而且这些文人酸秀才莫不是仗着肚里风华自恃清高的多,他有意招揽,只是机会难得。

    胤禛只淡淡笑了笑,从容应付道:“先生,非我虚逢迎你,实在是当年先生的事迹倾动京华,先生文采出众,字字珠玑,本人由心赞赏先生高风亮节。”

    边上的戴铎看不下去了,想想四爷皇子的身份何等尊贵,话说到这份上就是不得了了,忙在边上鼓捣:“难为我家主子念想,静仁兄就别作推辞了。”

    邬思道想想确也不好拂了人好意,又没有十分要紧的事,遂淡淡一笑,透着万般无奈:“难为仁兄如此厚爱,不才只是读了点书,本想着求取功名,以慰十年寒窗之苦,谁想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戴铎又说:“四爷,今早还说要去人市上买两个孩子送去府上使唤。现已日近晌午,今儿您起得又早,我们先到前头酒肆坐下,用点酒菜,如何?”

    胤禛点了点头:“这年头要办的事何止一两件,也罢,走,请邬先生一同进去坐坐。”一边说,一边做了个请的动作,往酒肆内走去。

    三个人跟着堂倌行至楼上雅间,见各雅座中间由屏风拦开,周遭俱已坐满了宾客,只东边的雅座还空着便由堂倌领了坐下。对面西边雅座里一手抚琵琶的卖唱女正依依呀呀唱得婉转,内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年青公子哥,甚是引人注目。这公子打扮虽算不得出奇,穿着一件灰色银绸夹袄,月白夹裤,同灰色银绸的千层底布鞋,虽不侈华到也干净利索纤尘不染。那公子正倚栏而坐,端着酒杯,即使是屏风相隔也隔不断这公子的好相貌,真个是唇红齿白眉如画,脸若凝脂秋水目。

    这一眼,胤禛有些不乐意了,与戴铎交换了眼色,由他招呼邬先生,自己径自走到了西边雅座,也不由人请,也不问人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那位年青公子的桌前。

    那公子也不恼,也不急,只是歪头打量了他一眼,随即笑靥如花,道:“怎么?这艳阳高照的好景致,都不能得四哥哥一个笑脸?”听那清脆如珠玉落盘的声音,原来公子是个美娇娘。

    “你到好兴致,有酒,有菜,还居然叫了歌女助兴。”胤禛紧皱起了眉头挥了挥手撤了歌女,又歉意地张望了隔壁被晾在一边的邬思道一眼,戴铎正尽心举着杯劝酒。胤禛沉声说道,“荣儿,我知你因老祖宗仙逝伤心,可你出来散心也有月余,该散的心也散了,到底还是个女儿家。”

    “女儿家怎么了?”那被称作荣儿的女子丝毫不领情的横了胤禛一眼,复又笑了,“四哥哥是得了老爷的旨意,还是我额娘的嘱咐?行行好吧,芊芊、温恪、郭恪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嫁了,宫里人人都说是为了给太皇太后冲喜,可到底是没能冲成,老祖宗还是驾鹤西去了。我虽从小惫懒,可从前还有个诗社,大家在一块儿还有些趣味。现在啊,只剩下我独自一人了,还不得出来放放风?”

    胤禛见她说得凄婉,不由地放松了口气,往边上看了一眼又说:“荣庆呢?他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撒野去了?也没叫个人保护着。”

    “他去……”

    正要说,门外边走进为一个白白净净精精干干打扮的年青人,捧着一小个牛皮纸包,进门看到胤禛时差一点就匐下身子叩首。不过,他也是个明白人,他们这行人都是微服出行,谁亮了身份都不合适。

    尚荣庆向胤禛规规矩矩打了个千儿,陪着笑:“没想能在这儿遇上四爷,我家小爷酒吃多了,恐伤了胃,可又想着福记的炒栗子,这不,做弟弟的自然要免不了跑一趟。”说着,两手捧上那包还烫手的炒栗子。

    “嗯。”胤禛也不笑,只是神情淡淡的瞥了尚荣庆一眼,复又拿起他倒上的茶水。

    没错,这女扮男装的姑娘即是当今天子的养女荣嘉格格,她原是现任内大臣尚之隆的嫡幺女,自小在宫里养大。这宫里的人都知道,荣嘉格格从不认亲父生母,就唯独对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尚荣庆亲近,那荣庆的生母原是个侍妾,早年殁了。幸许是同命相怜,格格怜他,两人岁数又相当,荣庆也是个懂事的,对自己这位嫡姐也是尽心尽力。

    胤禛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想到离京前康熙的嘱咐:

    “荣丫头也该回家了,虽有荣庆跟着,到底男女有别,嫡庶有分,荣妃到底也不放心呐。前日里来了书信,说是往杨州城去了,这次你南下赈灾若能遇上,就一并领回来。她与温恪、郭恪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她们远嫁,她自然不好受,老八那边迎娶了郭络罗氏家的格格后心下就更不自在。太皇太后薨了,愣愣的就病了大半月。这孩子心性重,切记,别唬了她。”

    这敢情好!让他把格格带回去?难不成还要带着一路办差不成?他乐意,格格还不乐意呢。谁不知道这位格格阖宫上下就只听荣娘娘的话,和十三弟又是从小腻歪惯了的,连他的话也未必能听进去多少。正思量着怎么寻话劝慰,屏风一动,一个高瘦个子的仆从进来瞅了他们一眼,复又往隔壁邬先生与戴铎坐着的雅间走去。

    “这位先生,我们车老爷有请!”来人说道。

    还没等邬思道回应,又有两三个人上前撤了雅室的屏风,七八个陪坐的名士中间坐着一个油光水滑肥肉墩子似的官员,正瞪着他们瞧。

    这边,邬思道架着拐迎上一步,作揖道:“车铭先生,在下邬思道,久违了。”

    那官员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放精光的大声叫道:“这不是邬思道嘛,我还当时谁呢。原来是大闹天空的孙行者,想当年——”

    “唔,想当年——”邬思道沉声应对,“诗社对诗,出题‘昧昧’,车兄把‘日’字边写成了‘女’字边,开篇惊人称‘妹妹我思之’,我当下无法,只好接了句‘哥哥你错了’。不和如今可有长进?”

    一句话含沙射影,逗乐了众人。荣嘉儿更是“扑”的一口酒全洒在了胤禛身上,连忙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胤禛原是在喝茶的,也被邬思道一言差点就呛到,只硬着头皮忍下来,一边的荣庆放肆了,笑得换不过气来。

    “哥哥,这个邬先生实在有趣,你哪里寻来的宝贝?”荣嘉儿只管拐着嘴笑,只看到车铭正涨红着脸与邬思道理论,嚷嚷着要罚酒,又说,“看来,今儿免不了有人要吃亏了。”

    胤禛摇了摇头,矜持地说道:“也好,那我们就来一个坐上观。”

    “好狠心的哥哥,那位先生是你的客人,你也不去陪着,尽晾着别人跑来和我说话,别人怎么想?你的客人受人揶揄,你到抽身坐山观虎斗了。”荣嘉儿不满地瞥了眼边上的胤禛,冷下了脸嘟囔,“难怪老祖宗要说,有情无情在人心,无情无心是天家。”

    “老祖宗真这么说了?”听的人愣了愣,要问。

    荣嘉儿不乐意答,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那边车铭和邬思道算是扛上了,非要罚酒不可。这邬思道也真够毒的,端着酒杯口口声声称杯中酒水实为祸水,这还不够,又指桑骂槐指车铭为官不正,说的话阴损毒辣,硬生生的让人没有喝酒的兴致。

    又听邬思道说:“在下为车铭先生担忧不已,身为扬州太守,境内饥民遍地,嗷嗷待食。国丧期间身为朝庭命官携妓高歌,寻欢作乐,触了大清例律还不自清自省,实在是:苦苦苦苦苦皇天,圣母薨逝未经年,江山草木犹带泪,扬州太守酒歌酣。”说着拿了边上的笔墨径自挥笔就把这句子写了下来,拿着揭帖就要往楼下扔。

    这话这词惊得满楼人呆若木鸡的同时也惊到了荣嘉儿,那一刹那间,原本如皎月般的脸蛋突得似涌了血一般,连同眼中都有了莹莹泪光。这先生说话确实阴损刻薄,他那话直戳荣嘉儿心窝子。太皇太后对她极为宠爱,从小都不拿宫规对她严苛管束,又让苏麻喇姑亲自教习满蒙文化,但凡是皇子公主有的她全有,皇子公主没的她也会有。如今太皇太后仙去,独留下空荡荡的宫殿以及一殿不会人言的花草,苏嘛喇姑更是自请带发修身,从此不出斋门半步,可也就一月有余,苏嘛喇姑也西去了。荣嘉格格顿时尤如没了主心骨,说病就病了个稀里糊涂,差点就丢了小命。幸得荣妃娘娘日夜守候,亲自煎汤端药才留住了性命,太皇太后薨逝才半年有余,她实在耐不住性子请了皇太后的旨出宫散心。可现下此情此景,她又与那些龌龊官吏有什么分别?

    胤禛原也是一怔,正感叹邬思道有胆有识,转头又见荣嘉儿神情有异,心下突然就惊了惊,不由覆手在荣嘉儿手背上,那手背也是沁凉一片,他不忍心,安抚道:“荣儿快别多想,有些话听听罢了。”复站起身吩咐戴铎好生款待邬思道,声称家事缠身多有怠慢,改日请罪等话,又让荣庆将格格的行头全都转至驿馆与自己的住所相邻,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荣嘉儿就走,一边又说,“陪哥哥走走,初来扬州城,可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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