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掌柜并非易事,自打接下这个差事,方建成就脚不沾地地开始忙活开了,每日天不亮就要往镇上跑的不说,摊上安华和安如宝两个甩手的,里里外外的一应事务全都要他招呼,除了跟衙门、商会、商行的人交涉,从看货、进货、入仓,到招人、规整、商品摆放等等,事无巨细,都要他操心。几日下来,人都瘦了一圈。好在这一切都没白费,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方建成觉得之前的辛苦都值了。
当然了,心里原本对那一成分成尚有几分惭愧,也随着这几日的忙碌变的心安理得了起来。
方建成跟两个老板呆了一会儿,刚说了两句话,就被伙计叫走。店里的人太多,几个伙计忙的如陀螺一般,相较之下,安华和安如宝就有些无所事事。安平镇上商铺林立,商户富户也有不少,甚至有几家颇有根基。新铺开张,安华和安如宝也是拿着拜帖请帖,按规矩挨个儿亲自送到每家手中,照理说,应该多少给些面子。只可惜,他们两个籍籍无名,大多数人家连那请帖看都没看就放在了一旁,根本没放在心上,有那看重礼数的,也只是派了下人来送些薄礼道句贺也就罢了,是以原本应该最忙的两个老板,却成了最清闲的。好在这些都在安华和安如宝的预料之中,有人来道贺就意思意思接待一下,没人来倒也乐得清闲。
两个人看了一会儿,见伙计们实在忙的不可开交,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也没有当老板的自觉,挽挽袖子,满脸堆笑,冲着不远处的客人走了过去,开始充当伙计的角色,招呼起客人来。
安华跑了几年商,嘴皮子自是利索,安如宝上一世的工作也是常要和人打交道,自己也没少去商场店铺买东西,对如何招呼客人也是颇有心得,加上他长得好,立时吸引了许多顾客,卖了不少的东西。
他们这一忙就忙了的忘了时辰,等最后一波人群终于渐渐散去,店里包括老板伙计在内都一起长长出了口气。方建成除了掌柜的,还暂时兼任账房,第一次感受收钱收到手软的感觉,喘息之余,不忘冲安如宝竖起大拇指。
店里送的礼物都是些只值几文钱的小东西,至于九折优惠,也都在盈利范围内,未开业之前,他还有些担心会亏本,如今看来竟是比原价售卖更赚钱些,仅这两三个时辰,所盈之利润已让他咋舌不已。
只是店里生意好是好事,可人太多也真是有些吃不消。
伙计们歇了一会儿,又有新的客人进门,忙去接待。随着集上的人越来越少,进出的客人也少了很多,几个伙计足以应付,安华和安如宝这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坐在二楼柜台后的圆凳上刚喝了口茶,一个伙计着急忙慌地跑上来,对这他们两个道:“大老板,小老板,门外来个自称吴老板的人,说是前来道贺的,要见你们二位。”
姓吴的老板?安华和安如宝面面相觑,安如宝思索片刻,心中一动,想到了“叠翠”的老板吴是非,不由皱了皱眉头、安平镇内他认识的姓吴的老板只这一位,他与吴是非只有一面之缘,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专门来道贺,不过来者是客,也不好怠慢,只得和安华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和头发,一前一后下了楼。
他们二人走到门口,果然见门口停了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车旁围了好些人,正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不时窃窃私语。再看,临街的窗子旁站着一人,身材瘦长,轻袍缓带,贵气十足,容貌俊秀,嘴角微翘,正兴味盎然地探着头透过水离往里看,正是吴是非。
吴普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垂首站在自家主子旁边,目不斜视,离他们不远处也站了不少人,大多是些哥儿小哥儿夫郎,个个面带红晕,双目含情,两个人沐浴在各色目光与议论之下,却是面不改色,毫不在意。
安华和安如宝上前几步走到两人跟前,安华一抱拳,笑道:“不知吴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吴是非出身豪门,对水离自是不陌生,只他印象中,水离都是被做成摆件,用来装饰屋子,却从未见过用水离做成的窗子,正左看右看的新奇不已,听到安华的声音,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他见过安华与安如宝二人,自是认得他们,当下收起面上表情,慢慢地站直身子,微微一笑,道:“不妨事,是我来的唐突,怪不得你们。”说着眼角有意无意的瞟了安如宝一眼。
安如宝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上一次的见面并不愉快,安如宝打从心里不愿与吴是非有更深的交往,是以这一次送贴之时,便故意漏了吴是非。
吴是非点到即止,并未往下说,安华和安如宝又和吴普打了招呼,就要引着吴是非进店。谁知吴是非却摆了摆手,道:“慢着,我车上还有两个人,在路上遇到的,听他们说是这店里的人,就带了过来,你们去看看是也不是?”
安华和安如宝闻言一愣,吴是非冲着他们挤了挤眼睛,凑到他们面前,悄声道:“是个两个漂亮的小哥儿,我遇到他们时,正被人欺负,就顺手救了。”安华和安如宝听到“小哥儿”已有些了然,再听到“欺负”二字面上一廪,也顾不得许多,跟吴是非道了声“多谢”几步走到马车跟前,掀开车帘一角向里望了望,就见车厢内当真坐着宋初和楚离。
为了今日店铺开张,今早他们二人带着各自的小夫郎,未到卯时就已到了镇上。宋初在炕上躺了这许多时候,身上早就如长了满了针般,不甚自在,好容易盼到解禁的一天,兴奋的一晚没睡好,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折腾,直折腾的安如宝觉都没有了。把他按在怀里不让动,才消停下来,谁知他这一睡就睡了个昏天黑地,怎么叫都赖着不肯起。最终还是安如宝将他抱到了前来接他们的安华的马车上。
宋初醒来时,马车已在半路上,安如宝趁机嘲笑了他一番,羞得甚少红脸的宋初脖子都红了,将头埋在安如宝的肩头一直到了铺子还不愿抬起来。
来之前,安如宝只说带着来镇上玩儿,并未说铺子开张之事。直到下了马车,方才告诉他实话,如他所料,宋初听到这个消息时,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羞囧甚么的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拉着安如宝的手,将整个店铺自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逛了个遍,铺子里大多是南方的新奇玩意儿,他看到甚么都稀奇,尤其看到水离时,眼睛瞪的圆溜溜的,都不会转了。
楚离因没少跟安华到镇上来,对铺子里的一切早已习以为常,拽着安华也跟在两人身后,还不时告诉宋初一些他知道的东西,他说的断断续续,词不达意,听得宋初一会儿迷糊一会儿赞叹,见到安如宝喜欢水离,楚离自脖领处掏出一个小小的链子,把链子上坠着一个小小的雕成了不规则水滴形状的坠子拿给宋初看,笑眯眯地道:“小离……这个是小离。”宋初拿过细看,见那坠子正是水离做成的,正中还刻着个小小的“离”字。
宋初摩挲了两下,捏了捏楚离的脸颊,笑道:“真漂亮,和小离一样漂亮。”楚离闻言笑的更是见牙不见眼,拉着安华的手,道:“华做的。”
安华宠溺的揉了揉楚离的脑袋。水离、楚离一字之差,在装修之时,他动了为楚离做些甚么的念头,便自己动手做了这个坠子,手工虽拙劣,其中包含的心意却是重于千金。
宋初也为楚离高兴,只是看向那坠子的眸子里多了几丝羡慕,安如宝站在他旁边,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将自家小夫郎拉到身边,在他耳边道:“我以后会送你更好的。”说话间,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宋初的左耳,那上面绿色藤蔓状的哥儿印自宋初耳垂处爬满整个耳廓。
安如宝不是没动过用水离给宋初做些甚么的心思,只可惜水离却是无色的……
四人在店里逛了好一会儿,快到开业的时辰方才回到后院。依着安如宝的意思,开业时人太多,宋初和楚离最好呆在后院别出去,等他与安华忙完了再带着他们去集上逛逛。
被拘了有些日子的宋初哪里肯,软磨硬泡的非要去街上逛逛。楚离也是个耐不住的,眼巴巴地看着安华。
安华和安如宝两个转念一想,今日是开张第一日,事情一定很多,也不知会忙到何时,把他两个留在这里确也不妥,几番思量后,再三嘱咐他们两个万事小心,不要惹事生非,还是给了他们些银钱,让他们自己去玩了。只是看着自家小夫郎一副出笼的鸟儿一般迫不及待飞奔而去的样子,他们心中不放心之余还是稍稍有些发酸。
之后他们一直在忙铺子里的事情,一时间把他们忘到了脑后,适才听吴是非说他们被欺负已是心急如焚,这会儿看他们身上并无损伤,这才放下一半心来。
店门口的人愈聚愈多,不好耽搁太长时间,安华和安如宝确定车上两人并未受伤,便劳烦赶车的绕个圈子,将马车赶到后门——宋初和楚离毕竟是两个小哥儿,若是让他人看到他们自吴是非的马车上下来,与名声有碍。
车夫答应一声,赶着马车向人群外走去,安华和安如宝则强忍焦急,陪着吴是非走进店铺,径直穿过一楼,向后院行去。
后院虽为休息之处,安如宝也让装修队的人做了一番修整,已是焕然一新。这两间铺子原本就为吴是非所有,虽未来过几次,却多少有些印象,如今看着与以前相比大相径庭的院子,看向安如宝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相较于他,安华和安如宝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将吴是非让到后院正房专为招待客人的厅堂之内,待分宾主落在之后,安如宝给几人倒了茶水,安华对吴是非道:“寒舍简陋,委屈吴老板了。”吴是非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之上,摇摇头,端过茶水喝了一口,不在意地道:“哪里哪里,咱们也不是外人,就不必客套了。”
安如宝腹诽道:“咱们啥时候不是外人?”嘴上却不好说,扯着嘴角笑了笑,心中到底挂念宋初,不住向外望去。安华也自心急,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好在不久,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安如宝站起身迎出去,宋初拉着楚离的手正沉着脸往院里走,抬头看到安如宝站在厅堂门口,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心中的那一点儿阴霾顿时烟消云散,露出灿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今来一直在食言,再不敢轻易许诺~~~
谢谢dada的地雷~~~
dad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1217:06:56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