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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第六天，沐泽还是没有来。
第七天是周日，林墨瞳的急性肺炎好的差不多了，她准备明天就去上课。中午吃过饭，林天一在客厅看电视，她在一边叠晒干的衣服。没有对话，没有任何交流，可是就是这样静静地坐在一个房间里，她就觉得很安心了。
林天一衬衫的扣子掉了一颗，她替他把两只袖口的扣子都换成之前从旧衣服上拆下来的木头扣——和浅色棉衬衫很配。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林墨瞳向林天一要下个月的家用，他沉默的喝粥没有说话。不过上午出去一趟，中午回来给了她八百块钱。这些年，虽然他对她关心的不够，但是在钱物方面倒也没亏待过她。
林天一之前经营一家做竹席的小工厂，生意一直不错，后来又开始做实木家具，林墨瞳听隔壁的阿姨提起过，她爸爸生意做得是越来越大了。以前他高兴的时候也会要她好好读书，以后要送她出国念书。可是这两年来，林墨瞳隐隐觉得他的生意可能出了些问题，因为他再也没提过关于出国读书的事情，每次喝醉酒回家，钱包总是干净的像被洗劫过一样。
下午林天一说去找朋友，又走了。林墨瞳看了会儿书，把地板擦了一遍，然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出门去超市采购日常用品。
走到楼下的时候她看到沐泽刚停好脚踏车，背着书包向她跑过来。
“幸好早来一步，不然就碰不上你了。你这是去哪？”沐泽擦着汗问。
“去XX超市，家里的洗衣粉还有味精都没有了。”
“XX路那家超市吗？我骑车去买吧，你在家等我就成。”他走了几步又折过身，“对了，这几天我家里有点事，所以就没过来。”他没有义务每天都来看她，但是他就是想告诉她他没来的原因。
林墨瞳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粘稠的暖意：他没有来看她，心里却仍一直记挂着她。许久不曾有人这样记挂和关心她了，眼眶竟觉得微微酸胀。
她望着沐泽，因为迎着阳光，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可仍是看不太清他背光的脸。可是即使不用眼睛，她也能在心中清晰地描绘出他脸上的每一根细小的线条。
“我走了，很快回来。”
她目送他骑车离开，望着他的背影在夕阳的尽头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脉脉的光影流淌在空气中，街道两旁的槐树上开满了洁白芬芳的花朵，一串串像是无数尾鸽子的白羽，那样鲜亮的绿与耀眼的白。
有无数只蝴蝶从她的心里扑扇着翅膀飞出来，成群结队的飞向高远的天空。
她回过头去看他的侧影，温柔的眉眼和俊朗的45°侧脸，看她时微笑的眼，全世界的宠爱都给他也不会让人心生嫉妒。因为他那么美好而善良。
原来有时候真的会贪心奢望，时光能在美好的时刻永远停驻。
艺术节闭幕汇演如期举行。
那或许是林墨瞳少女时期的所有回忆里，最光彩夺目的一段。
先于林墨瞳他们班出场的是颜薄夕他们班的节目。当颜薄夕出场的时候，刚才还热闹的礼堂忽然间就安静了许多，而当她抬按下第一个音符的时候，整个礼堂只听得见她如水流淌的钢琴声了。
有些人天生有吸引其他人注意的魔力，当她出现的时候，周围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会被之吸引过去。
那天身穿一袭白色小礼服的颜薄夕美得像樽娃娃一般。无论是表情，身姿，还是在琴键上跳舞的手指，都美得不像真人。虽然给她伴舞的女生舞艺也极为精湛，可是林墨瞳的目光就是无法从颜薄夕的身上移开。
真是可怕的，又让人嫉妒的天生的吸引力啊。林墨瞳在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那天会演，那时她也是像这样躲在幕布之后望着舞台中央的颜薄夕——她被赞美、被簇拥，她却随后因为一个恶作剧而丢掉上台的机会，回校后写了长达五千字的检讨书给当时的指导老师。
林墨瞳在黑暗中抓紧了幕布，还未上台，心跳便乱了节奏，心里不由涌起没出息的想法——可以不上去表演吗？可以逃吗？舞台本来就不属于像她这样平凡的人吧……
——“不要看。”
眼睛被温热的掌心遮住视线，耳边是沐泽靠得很近的声音：“不要看。林墨瞳，你和她不一样。你也很好的。不要看。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的节目一定会成功的。”
眼前是漆黑的一片，只有透过指缝的微弱的光线浅浅的落在眼皮上。沐泽的声音像来自光年之外，携带着来自遥远星球的奇异力量。
只是轻轻的几句话，却像有魔力般，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墨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渐渐安下心来。
当她手臂用力一扬，小提琴的最后一个音符休止的时候，全场爆发出雷鸣班的掌声。那是林墨瞳长那么大，第一次听到那么汹涌的掌声，像巨大而温暖的浪花，一下一下的拍打在她的身上。
司仪报分数的时候沐泽发现林墨瞳不见了。他们的节目得到了唯一一个一等奖，参加节目的所有成员拥抱在一起欢呼，手拉着手上台领奖，可是就是没看到林墨瞳。
“我刚才好像看到她往后面的小花园走了。”李星星把授奖时拿到的花给沐泽，“把这个给她吧，她是大功臣。”
沐泽找到林墨瞳的时候，她正坐在花坛边垂着脸发呆，仍画着很浓的舞台妆，身上背着黑色翅膀，穿着黑色纱裙，脚边斜靠着小提琴。她的样子就像一只误入凡尘的黑色精灵。
“你怎么……”听到声音，林墨瞳下意识地抬起头，满脸的泪水让沐泽停下走向她的脚步。
哭泣的少女，这样的画面似乎又熟悉又陌生。
林墨瞳胡乱地抹脸上的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没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眼泪说不清，有压抑已久、酸涩酿成了芬芳的意味。
“真的没事吗？你吓到我了。”沐泽走到林墨瞳面前，把怀里的花束送到她手里，“李星星说这是属于你的，你是大功臣。”
他笑盈盈地望着她，眼睛里像映衬着一整个春天。她捧着花又哭又笑，又喜又羞。
“我可以，抱抱你吗？”女生像是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还没有听到回答，就向眼前的男生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他的脖子。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有透明的眼泪涌出眼眶，可是嘴角却是在微笑的。
“谢谢你沐泽，谢谢你，给了我这一刻。”
沐泽有些怔忡，听到她的感谢后不禁莞尔：“为什么要谢我呢？应该好好谢谢你自己，怎么会这么出色。”轻笑的声音，然后是温柔的右手，轻轻的落在女生的发上，坚定的左手，搭在女生纤细的腰上，护住她依然微微颤抖的身体。
感觉有泪水濡湿他的胸口，他微笑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极珍惜怀里的人般，柔声安慰道：“不要哭了呀。傻女孩不要哭了呀。”
沐泽的安慰越是温柔，林墨瞳就越是像恃宠而骄般，哭个不停。她抱着沐泽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沉迷在这短短一刻男生的温柔里。
那些的隐秘的暗恋，如同盘踞在枝头的花朵，洁白而纯净，开满林墨瞳的整颗心脏。
车落雨和他们班的同学走过来的时候，林墨瞳抱着花站在礼堂门口等沐泽和李星星以及其他参演的同学，他们约了等下一起去庆功。她已经洗掉了妆，换上了自己的白T恤和条纹短裤，清新的像一支初夏的栀子花，风吹过她头顶的树叶时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拨弄着刘海回头，发现车落雨正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在这初夏的黄昏显得特别的凉，像含着细碎的冰渣一般，一直冷到被看者的心里。
林墨瞳不卑不亢地回望回去，不游移、不逃避。或许她曾经卑微的像一棵草，但今天沐泽让她有了一个值得为自己骄傲的灵魂。
怨恨的表情在某一瞬间闪过车落雨脸，她随即扭过头和身边的同学说话，眉眼和嘴角，又都是甜美可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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