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曙光升起时,凤锦流刚巧自营帐中走出,他用被棉纱布包扎得不大美观的手掀起厚重的帘帐,视线尽头,金色的光登时刺得他将深眸眯起。
隐约能听见远处有杂乱的马蹄声靠近,但距离尚且还不算太近,约莫真正到眼前,还有半刻功夫蛲。
旁侧,刘常德稳沉的向他禀告,“王爷,猎场之危已解,两百精骑无一折损,杀敌一百六十二,生擒八人。精骑正护送文帝等人在来路上。帑”
凤锦流适应了夺目的晨曦,向来人必经之路远眺去,若有所思,问,“公孙止磕在其中?”
“尚不清楚。”刘常德道,“昨夜东蔚的禁军死守营地,玄骁的军队未曾闯破,待精骑肃清周围后,出来接应的人是瀚王。”
忙活了整晚的黑甲精骑,到最后,谁也没有见到钟文斌,还要亲自在外*围护送他们一行人回来。
——真是只老狐狸!
凤锦流笑了笑,仿佛在细细品味着什么,“接应的人是瀚王……”
而被俘的,恰好是屿王一家。
事情有些蹊跷。
思绪间,眸底掠过一缕黠光,凤锦流恍然大悟,“还有林素兰。”
刘常德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闻言愣了愣,诧异看他,没问,只是满面疑惑。
凤锦流回视他一眼,笑得斯文儒雅,“派人去凉都探探情况怎么样了。”
大抵,他猜测,林素兰应该活不成了,不过黄泉路上倒不会太寂寞,因为有屿王一家做伴。
轩辕冥夜,是个值得提防的对手。
……
须臾,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凤锦流跟前,在前面开路的黑甲精骑有条不紊的分流至他左侧宽绰的空地上,之后,钟柏瀚一马当先。
瀚王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却风采不逊任何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因昨日狩猎,他仍身负铠甲,一手牵缰绳,一手握长枪,笔直的身形稳重不动摇,神色内敛,宛如久经沙场的大将军,随时,他会用手中的武器扞卫东蔚国的威严,还有他的父皇的龙威。
在他身后数百禁军亦肃然非常,丝毫未受到来自凤国最肃杀的军队的影响。
这与钟柏瀚的临危不乱息息相关。
凤锦流就站在自己那连夜搭建起来、略显简陋的帐篷外,身披高贵的金丝黑袍,两手拢于宽广的袖中,墨发垂散,下巴轻轻扬起,平静地注视马背上的瀚王。
狭长深邃的凤目里,一片深谙之色。
不管东蔚的权利争夺风云涌动得如何厉害,如今,他凤锦流可是他们的恩人。
相视半响,钟柏瀚先道,“昨夜多得摄政王相助,待此事平息后,本王会亲自设宴,聊表心意。”
他骑在马上纹丝不动,握着长枪拱手抱拳,象征性的拘了一礼。
亲自设宴聊表心意,就算了?
作老实状候在旁侧的刘常德垂着眼皮子看脚尖,心头腹诽:救命之恩,设宴就抵消了,当他凤国的兵马那么廉价么?钟柏瀚不过是个王爷,东蔚并非他能说了算,他以什么身份来设宴,表这份心意?
越想越气,他索性抬眸看了瀚王一眼,冲他不屑的哼了一声。
四下静默,气氛沉肃。
被刘常德不给面子的一哼,老远都听到了,钟柏瀚脸色微变,很是尴尬。
“瀚王客气。”凤锦流接话的时机抓得刚刚好,说着就迈开步子走近去,每步都流畅着尔雅的气息。
在头戴盔甲的战马前,顿步,弯起璨耀的眸子,他和气道,“东蔚夏猎被玄骁突袭,恰逢本王深陷其中,与其说出手相助,不如看成本王为求自保,不得不派出黑甲精骑肃清周围的危险,故而谢就不用了。”
钟柏瀚一愣,“摄政王此话何意?”
他答,“自然是瀚王认为的意思。”
非亲非故,又没有共同的利益,需要谢么?
也许不用等到眼下风波平息,凤锦流突然心血来潮和轩辕冥夜联手瓜分了东蔚……说不准的。
全天下都知道他此行目的不纯,来意不善。
谢他作甚?
便宜了玄骁,十九爷这一趟岂不白来了。
思绪至此,钟柏瀚惊得冷汗潺潺,实难想象若真是那般,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黑甲精骑数目不多,但其威力他亲眼所见!单凭目前的禁军根本不能抵挡,莫说撑到午时等救兵到,恐怕两个时辰都不能够!
再想,方才出猎场时探子来报,轩辕冥夜已至吴镇,约莫正午就能到凉都!
把凤锦流的出手相助当作与他们东蔚站在一边,简直大错特错!
眼见钟柏瀚脸色越来越差,凤锦流莞尔一笑,“不过,鉴于此行本王甚是愉快,暂且不想做出任何伤和气的决定。”
“那是自然。”心有余惊的钟柏瀚连忙挤出笑容,附和道,“摄政王三年前就来访过我东蔚,友邦情义早已结下,这次……”
话语一顿,突然语塞,局促的看着面前含笑不为所动的男子,明显他正在等自己予以表示,因为在他的眼底,钟柏瀚清晰的捕捉到一丝期盼。
那样的期盼带着强烈的目的,想要的只有一样,能给,那么他就会随你心愿,真正的助你一臂之力。
给不了,东蔚的生死存亡,全凭他心情。
一时,为今日这局绸缪许久的钟柏瀚,脑子卡了壳,翻天覆地,究其所有,却想不到凤锦流到底想要什么!
但见他表情委实艰难,刘常德摇了摇头,提醒他道,“当日在陈国君临,下官奉命查抄睿安侯陈猛之府邸,无意中在书房得来一幅有来历的画卷,瀚王可知,那画卷中人是谁?”
看了钟柏瀚一眼,料想他说不出所以然,刘常德继续道,“我家王爷便是因为对画中人有意,才会再度前往东蔚,如今那人正在凉都行宫内,身陷囹圄,困而脱身不得,若然此人有了损伤,王爷必定败兴而归,到时……”
凤国不需废一兵一卒,直接走人,留你单独面对玄骁,烬国那几人,能顶什么事?
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一番话下来,饶是钟柏瀚脑子再转不过弯,也想起柳新元曾经自作主张将林愫音的画像送去陈国。
后而联姻的人是林素兰,林海的二女儿,此番给轩辕冥夜带路的人!
此刻唯一能够与他争夺皇位的人已去见了阎王爷,还剩下父皇最看重的那个黄毛小丫头,也会因为林素兰的死而成为众矢之的。
全都是他计划好的,没想到……
不,并非没想到,而是他百密一疏!
这半年多来,钟柏瀚见林愫音一天比一天更受宠爱,他便开始担心父皇会立其为皇太女,将皇位传给她。
杀心早就埋下,只是在等待机会。
机会……怕是有也用不上了。
深吸一口气,他对凤锦流表示道,“摄政王放心,来者是客,我东蔚一定尽心款待,不让摄政王此行留下任何遗憾。”
钟柏瀚心知,引轩辕冥夜这匹狼入东蔚,已是一步极凶险的狠棋,要是再得罪了凤锦流,就算父皇将皇位传给他又有什么意义?
他可不想做东蔚最后一位国君!
有了他的保证,十九爷心神舒爽地……打了个呵欠,慵懒道,“有瀚王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比起钟佟屿那个废物,凤锦流也觉得钟柏瀚是东蔚储君的不二人选,看着文帝宠凌潇潇那劲儿,他心里颇有看法,从某点上来说,还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小鸟依人一些,娶女王什么的,他没那爱好。
所以钟柏瀚争皇位用些手段无可厚非,必要的时候,十九爷予以绝对的支持。
但,动了他的人,他就不会再客气。
收到新消息的刘常德恰如其分的附上前,恭请道,“王爷,可以进城了。”
凤锦流心情愉悦的颔首,“那进城罢。”
城里,早已血流成河。
该他出手,为她料理善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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